第364章 變局（四）
小姑娘蜷著身體靠在蘇寅的肩上，顯得楚楚可憐，柔弱極了。蘇寅頗不寧靜，抬頭望月，將心中的胡思亂想壓制下去。心中盤算著如何離開京城，營救鄭萬廈。
「苦也——」蘇寅眉頭深鎖，忽然想起來，只怕現在連京城都離開不了，以秦離焱的脾性心機，只怕現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已經張貼滿了蘇寅的通緝畫像，不要說城門這一關，自己這渾身血污的，走在街上也必定會被熱心的京城居民報給官府。
心中焦急，蘇寅也就沒有顧得上旁邊的佳人，穆佳軒身子軟軟，腦袋一偏，竟是從蘇寅的肩頭滑了下來，幸好蘇寅反應迅速，趕緊伸手接住了她前傾的身子。不過這麼一折騰，穆佳軒也醒轉過來，「蜀山蘇寅，對不起啊，我太困了，就睡著了。」
蘇寅嘆了一口氣，道：「姑娘，你還是叫我蘇寅吧。」
「蘇寅？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你為什麼愁眉不展的？」小姑娘似乎很少接觸別人，心中有疑問便也直截了當問了出來。
蘇寅注視著月光下的小姑娘，忽而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佳軒姑娘，這件事恐怕只有你能幫我了。」
穆佳軒眨巴著眼睛看著蘇寅，問道：「我該怎麼幫你呢？」
蘇寅覺得不該欺騙這個小姑娘，但是自己與朝廷的確談不上多友好，她的父親乃是朝廷大官，如果和盤托出，恐怕又會多生枝節。蘇寅道：「姑娘，不瞞你說，我乃是遊俠兒，與仇家爭鬥被打敗，這個仇家非常厲害，而且在京城很有勢力，雖然我暫時借你家的花園避得一時之難，但是繼續留在京城難保不會被這個仇家發現擊殺，所以我需要趕緊離開京城才是。」
穆佳軒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說書先生說的那些會飛的人啊。」旋即又黯然道：「我也想像你們一樣自有自在。」但是低落的情緒只持續了一瞬間，佳軒姑娘很快又調整出了一副笑臉，道：「那我讓爹爹送你出城好了。」
蘇寅慌張地直擺手，心中暗道：「再牽扯上兵部尚書穆大人，恐怕自己就真的離不開京城了。」嘴上卻道：「這點小事就不用麻煩令尊大人了，小姐，你明天可以借我一身乾淨衣服嗎？」原來蘇寅這廝也有幾分諂媚奉承的本事，現在有求於人家姑娘稱呼就從姑娘變成了小姐。
穆佳軒直愣愣地盯著蘇寅看了一會，把蘇寅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姑娘道：「你生得這麼好看，我爹的衣服肯定不合你身。」蘇寅還在想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的時候，穆佳軒又道：「那我就只能去找下人借衣服了，對了，你就裝成我家的下人吧，守城們的伯伯是我爹爹的好朋友，不會為難我家的人。」說完卻掩嘴笑了起來。
蘇寅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姑娘笑什麼，只得拱手謝道：「小姐大恩，在下沒齒難忘。」
穆佳軒有些嗔怪，啐了一聲，道：「誰要你沒齒難忘了？我只希望你下一次再來京城的時候，能帶著我去看看外邊的世界。」說話間小姑娘的眼神愣愣地看著月亮，思緒恐怕都已經飄道了九天雲外了。
蘇寅認真地點了點頭，又想著孤男寡女深夜身處花園之中，恐怕會惹人非議，便提議道：「小姐，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去吧。」
穆佳軒拿起手帕捂嘴咳了一會，眉頭緊蹙，神情痛苦。蘇寅同樣眉頭緊皺，心中想著還得讓公孫先生來給佳軒姑娘看看這病，以公孫先生之大才，應該可以治好佳軒姑娘的病吧。
穆佳軒咳了一會，身子發寒，確實頗為想念自己溫暖的小被窩，便點了點頭，道：「好，我也想回去了。」但是卻扭捏著不肯挪動腳步。
蘇寅走出兩步，見小姑娘沒有跟上來，不禁奇道：「小姐？走吧，我送你回去，待會著涼了。」
穆佳軒道：「那個……蘇寅，我自己回去就行，要是讓我爹爹知道我跟一個……男子深夜獨處，恐怕你就不止是被打斷腿了。」
蘇寅恍然，這男女之防在權貴大家果然根深蒂固，但是他也知曉名聲對一個女孩意味著什麼，自然不再堅持，道：「好，那我就不送小姐了，小姐一路小心。」
穆佳軒道：「你也要小心哦，那邊，」穆佳軒用手指了指一個方向，蘇寅的視線穿過花草的縫隙，隱約看見了花園另一邊的微弱燭火。穆佳軒繼續道：「那是給我看院子的人，你要小心不要被他發現哦，要不然會被當成小偷抓起來的。」
蘇寅冷汗直流，暗想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居然一直沒有發現自己身處如此險惡的境地。蘇寅的緊張焦慮暫且不提，穆佳軒小姑娘也是偷偷跑出來的，所以她推開花園的門的時候也是輕手輕腳的，生怕驚動了看守他花園的人。只是連她來了這個園丁也沒有發現，佳軒姑娘該怎麼處理這個不稱職的園丁呢？
穆佳軒的背影消失以後，蘇寅再度盤坐在花草深處，深秋微寒，他雖然只能凝聚微弱的內力，但也聊勝於無，運轉這少得可憐的內力在體內運轉，才能帶來一絲絲的溫暖，他吐在胸前的一大口血跡已經結了痂，其實渾身的血污大部分都是他在無意識昏迷的狀態下咳出的鮮血，蘇寅又喜好白衣，這才讓鮮血格外顯眼，倒是把穆佳軒嚇一跳。
不多時，蘇寅便聽到了腳步聲，他霍然睜眼，氣息盡數斂去，原來是園丁提著燈籠來查看他看守的花園了，可惜玩忽職守的時候恰好遇到主人來釣魚執法，蘇寅心中想著這些有的沒的，畢竟長夜漫漫，不胡思亂想實在難以忍耐。
園丁也並沒有仔細查看，走了一圈之後便又打著燈籠回到了小屋之中，蘇寅看著透著光亮的小窗戶，忽然有些羨慕有一個遮風之處，至少現在看起來，小屋應該很溫暖吧。只是黑夜終究會過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