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分別
也不知那來無影去無蹤的神尊是在什麼時候回來的。
待天色漸暗，鎮外的風沙已過，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下的神尊冷著臉走了過來。
「師傅」墨染半跪入地。
神尊冷冷的嗯了聲，隨即走入傾遲身側盤腿而坐，閉目養息。
而後墨染起身，站入神尊身側。
傾遲抬了抬眉眼，雖然說這神尊常年一副清冷模樣，但不知為何，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神尊似乎心情不大好，這也就奇了，怎般消失了段時間，心情就不好了呢？
這樣一來，要求神尊渡寧珂往生只怕沒戲了不是！傷腦筋。
她起身，望著屋內自己所設的那團結界，不由得又是一聲長嘆。
原本輕閉著的雙眸因為她的那一聲長嘆微微的睜開了「本座要回趟東海之國…你要一同前往么？」
傾遲愣了愣，卻不知神尊這問的是墨染還是她，只因神尊說話的時候並未看向她這邊，她望向墨染，見他也是一片訝異。
她開口「神尊問的是我？」
神尊再次閉起眼不做回答。
得吧！他這個神情她再熟不過了「上半日才剛出，神尊怎般又想回去了？」她問。
「如若你不想去，本座便讓墨染送你回…」頓了頓，他睜開眼眸，一雙眼既清冷又顯得有些迷茫，他接道「送你進入那鳥族水簾結界處，只要不驚動鳥族護衛，你自可安然離開，不該你問的自無需多問…」
撇了撇嘴，再回那個地方怎可能，要是不小心再喝個怪酒，再失身一次未免因小失大，且不說那個地方實在煩悶得很，再去那待個四五天，還不如回魔界逍遙來得快活些，只是這樣一別，只怕與神尊再見的機會很少了吧。想起這個，不由來的有些不舍，內心也有些煩悶，可細想之下這早晚也是要離別的，更遑論她與神尊原本也無甚交集。
「怎麼不說話了？」神尊又問，難得那一汪深入寒潭的眸子倒影出她的身影。
「既然離尤已然回了魔界，我自當沒有再去東海之國的必要了，這幾日....多虧了神尊的護佑，傾遲在此謝過神尊...」
神尊不語，盯著她的臉，原本有些迷茫的眸子突地變得森冷。
傾遲暗自咽了咽，不明所以，不知是自己哪裡說錯了，但所謂大恩不言謝，還能怎般？再次嘆了口氣，這六萬餘年總算是體驗了一把何為老來嘆了。
轉過身，想著樓上的寧珂，這世上恐怕除了神尊，再無第二個人能救她了，今日一別以後就更難有機會了，她扭攪著雙手，渡了幾步再次回眸望了望屋內，終究還是沒能放下，心下一橫她轉過身對著神尊開口求道「神尊可否渡寧珂往生？」即便是神尊現在心情不大好，她也要求求看，說不定神尊願意幫忙，神向來不是講究悲憫，心懷天下蒼生么？
等了許久，久到她以為神尊已經永沉默拒絕她的時候，神尊卻開口了「為何要本座渡她？」
大意咧然的話她說不出來，只能將心裡那份愧疚如實說出「她會變成這般模樣，有我的一份責任，我…」
「那是你，與本座有何關係？」神尊冷冷的打斷。
突如其來的打斷聲，讓她窒了窒，那聲音聽起來如同含了冰霜，竟比平時要來得冷冽，令她半響再也回不出半句話來。
.....
夜晚的黃沙之地少了烈日灼燒，多了份清涼，到了水簾結界的路口，她與墨染拜別。
「就送到這吧，神尊還在古鎮等著你呢？」
墨染點了點頭，見她低下頭，有些懶散的拉了拉身上的斗篷，一張臉略顯蒼白無力，少了白日里的那股明媚，心知是為了不能幫那厲鬼渡生而心生煩惱，心下不忍開口安慰道「大哥莫怪尊師，尊師…脾氣心性就是那般！」
搖了搖頭「神尊說得沒錯，這本是我自己的事，這一路上已經勞煩了神尊許多…他拒絕了也是人之常情」只有她心裡清楚，不過是被他那含霜的語氣給傷到了，無奈是他說的並沒錯，她與他本就沒任何關係。
墨染無言，終是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自己的師傅雖然貴為上古神尊，但行事一向隨自己心境，無關邪魔正道，身為首座弟子，他也無力改變，想來這世界唯一能讓他改變的，除了蘭婀，再無其他了。
心下覺得苦澀，本是早該遺忘的人，千不該萬不該又再此時想起。
看著那水簾結界，收拾起落寞的神情，他捻指嘴角動了動，似乎念了幾聲咒語，水簾結界應聲而開「讓墨然護送大哥離開鳥族吧」說完他率先想進入那水簾，卻被傾遲扯住衣袖，他回頭訝異的看她「大哥？」
傾遲抬臉，看著那被墨染輕輕念了幾聲咒就開了的結界，不免驚嘆，想當初為了開那結界費了不少心思偷得那玉琉璃才開的結界，怎麼他隨便念了幾聲咒語就開了「你…怎會知道開啟這結界的咒語？」原本她來之時還在煩惱如何開這結界呢？沒想到這麼簡單！
墨染神情愣了一愣「這…結界是尊師萬年前設下的，尊師嫌咒語多了麻煩，是以，好多結界的咒語都是一樣的，這鳥族結界自然也一樣」
傾遲張了張嘴，這麼說鳥族那天狐神像雕刻著的真的是神尊？豢養鳥族先祖的就是神尊本尊了？但身為神尊徒弟的蘭婀為何什麼都不知道呢？
「那…美人師妹為何不知曉？」如果當時她知道，為了要來這黃沙之地也不用跟那勞什麼子的鳥儲王完婚偷那玉琉璃了。
提起蘭婀，墨染臉色白了白，傾遲這才想起，墨染就是為了蘭婀才遊走各地，怎會又被自己提起了，好不尷尬，輕咳了咳「我…的意思是…是說…」一下子盡然也拿不出話下台階。
好在墨染也只是苦笑了下，隨後還耐心的開口解釋道「師傅教了師妹許多法術，唯獨結界這方面師傅沒對師妹有多的指教…所以很多結界的破解咒語師妹都不知曉，甚至這鳥族結界，師妹都不知是師傅設下的」
忍不住又問「為何？」
「師妹自小愛玩鬧，又經常跑出宮外戲耍，因為體內有保魂珠的關係，經常引來了些妖獸侵害…有次險先因此喪命…師尊無奈只得對師妹下了禁令，設了結界，又對師門裡知道結界咒語的弟子下了禁語令不得告訴師妹咒語，所以師妹並不知曉…師傅…對師妹向來甚是特別，宮門中弟子無敢不從」
勉強扯了扯唇角，她輕輕的應了聲，神尊對蘭婀特別，她自然是知道的，想來如果前面是蘭婀求的神尊，神尊定然不會那般冷情對待。
「時候不早了，讓墨染送大哥離開鳥族…」墨染又說了遍，這個時候正是鳥族防禦最松的時刻，過了這時刻要過這鳥族可就不那麼簡單了。
回神，她輕呼了口氣淡淡開口道「神尊只讓你護送到這，你就不要再進去了，我自己行的，再說這一人行事要比兩個人方便點」
墨染還是不放心「可你是女身，入了這道結界你便半點靈力都不剩…」
傾遲一聽「噗呲」又是一聲，她趕緊用手掩住唇，並四下觀望了下，怕剛才自己不小心暴露出的笑聲驚動了水簾結界那邊的人。
墨染一愣「大哥笑什麼？」
「笑你…就如凡間的那些老媽似的，放心，任何狀況我都會自行應付的，你趕緊回古鎮吧，別讓神尊等久了，快走，快走，我要進去了…」她邊說著邊推著他往外走。
「大哥…」
「走吧，走吧」回身她走回結界口，轉過身朝著他擺了幾下手，就頭也不回的走進了結界內。
盯著她的背影，他輕嘆了聲，念咒關了水簾結界。
深更夜重，暗黑的夜色與她的斗篷色融為一體，讓她很輕鬆的躲過幾重護衛，接而靠著記憶尋找到了當初進來之時的崖邊深洞。
也還好這個深洞崖下並無護衛把手，不然想要出去還真得費一番功夫，只是那萬丈高崖想上去，還得坐上那牢籠一樣的木籠，然後讓崖上守候的護衛拉上去，不然就只能自己徒手爬上去。
當然，想讓鳥族的護衛拉上去，那是斷然行不通的，咬咬牙，看著那高聳的山崖，無奈，她也只能搓搓雙手，一步一步的爬上去....
天剛破曉，露出魚肚白，她滿身汗淋總算爬上了崖頂，旁邊拉攬繩的護衛還癱倒倒在地呼呼大睡著，儼然不知已經有人上了這入口山崖。
她再次回頭望望崖下那片國度，整片國度似乎還沉寂在睡夢中未曾驚醒。這讓她不禁的感概這鳥族依附在這富饒的秘境，日子過得甚是滋潤，這日不上曬眼不睜開的。
她輕著手腳走到那深洞口，抬手碰了碰，指尖傳來電流之感，沒錯了，就是這個地方，抬腳跨進了屏障，一強烈的電流貫穿了全身，電流過來迎來一片漆黑，正是當初蠻荒之地入口的山丘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