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萌芽
「老陳，那這事就這麼定了啊。。」一個公鴨般的嗓子說道。
陳海生嗯了一聲，點了點頭，臉頰酡紅，似乎喝了不少酒。突然看到陳臻站在樓梯口，笑著說：「臻啊，你……你怎麼在這，還沒……睡覺呀？」舌頭有些打結。
看到眼前年輕了十幾歲剛過四旬的父親，此時有些醉眼朦朧站不太穩的樣子，正被母親吳梅攙扶著。陳臻走下樓梯，幫忙扶著父親，說道：「爸，你又喝酒了呀？」
「沒事，爸……爸開心……」陳海生一把摟過陳臻的肩膀，對公鴨嗓子道：「我兒子，快跟……快跟我……一樣……高了……」
「是臻啊呀，哈哈，才多久不見就這麼高啦，是個帥小夥子！」公鴨嗓子的聲音倒是清醒得多。
陳臻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他清楚的記得，眼前這位其貌不揚的傢伙，名叫李克，曾經與父親有過一些生意上的合作。在2000年左右，李克因為詐騙、****、傷人等多項罪名被全國通緝，直到2005年才抓捕歸案，判處死刑。父親曾經在97年捲入一宗詐騙案而鋃鐺入獄兩年，具體的細節陳臻也不太清楚，不過據母親說也跟此人有著莫大的關聯。此刻看到他，心情自然不會太好。
李克看上去比陳海生清醒得多，儘管陳臻眼中的厭惡只是一閃而過，卻被他敏銳地捕捉到了。
李克頓時心下奇怪，半年多之前見過陳臻一面，那時感覺這孩子十分靦腆生澀，此時再次相見，卻是截然不同。那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冷厲，居然讓人有些心驚。這才過了半年多，這孩子身高長了不少，可是感覺上也不至於差別如此之大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多看走了眼。
一時想不清緣由，感覺到自己也有些酒精上頭，李克沒有多做停留，道：「嫂子，你好好照顧老陳，我就先回去了。」
「喝杯茶再走唄。」吳梅的話剛出口，李克已經笑嘻嘻地擺手離開。
李克出門后，陳臻立刻關上鐵門，卻不急著離開，從鐵門的縫隙中看著李克漸漸遠去的背影。李克走出十來米之後若無其事地回頭看了一眼，陳臻的嘴角就彎出了一個細小的弧度。
「爸，怎麼喝那麼多呢？」看到父親已經被母親吳梅扶到藤木沙發上，呼吸沉重酒氣瀰漫，陳臻聯想到自己宿醉的痛楚，對父親感同身受。
「臻啊……」陳海生拍了一下陳臻的肩膀，「爸沒事……你明天……就是高中生了……要……要好好……讀書……知道嗎？」喝多了酒，下手不知輕重，陳臻只覺肩膀一陣火辣辣的疼，看起來這身體還是太瘦弱了呀。
「看你喝的。」吳梅嗔怪了一句，端了一大玻璃杯的茶水，遞到陳海生面前，「喝點茶，解解酒，兒子還要睡覺呢！」
陳海生倒是順從地接過杯子，居然還能下意識地試咂了一小口，似乎發現有些燙，又把杯子放下。
「爸，剛才那位李克……」陳臻在想自己此時的年齡該用什麼措辭，才能讓父親接受，又想到父親此時估計什麼話都聽不進去吧，便接著說道：「還是小心點。」
儘管馬上要上高一了，但是由於早上學的緣故，陳臻的年齡甚至還不到14周歲，按當地的演算法15虛歲。這樣一個半大的少年，居然對大人說出這樣的話來，難免還是怪異了些。
「說什麼呢？」吳梅道，「快上樓去睡覺。」
陳海生倒是微微一滯，一雙渾濁的醉眼移向陳臻，接著笑著點頭，道：「我知道。」
看不出父親眼神中的意味，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就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陳臻也沒再說其他的。轉頭看了一眼旁邊小木桌上堆放的打火機零件，對吳梅說：「媽，你也要早點休息，別太累了。明天放學我幫你做打火機。」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吳梅眼眶一紅。
這麼多年，她何曾聽到自己的兒子說過幾句安慰的話，又何曾見到兒子要主動幫自己幹活？很多時候，親情就是這麼簡單，一句話，已經足夠讓人欣慰。
真的是長大了呀！吳梅心裡想著，輕輕別過臉去擦了一下眼眶，才轉頭說道：「嗯，你快去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媽明早給你做荷包蛋。」
「嗯。」陳臻咬著嘴唇，控制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躺到床上，陳臻又想了很多，依然沒有想通自己怎麼糊裡糊塗地就回到了16年前。看著黑暗中留聲機的輪廓，不知道自己重生與這留聲機究竟有沒有關聯。
這留聲機到底是不是樂馨園見到的那部？
當時就是用那部留聲機播放的歌曲，而且那首歌曲是――《改變1995》！而現在不正是1995年？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另有玄機？
感覺就像做夢一樣，可是這夢也忒短了吧，似乎嘭的一下，就從夢中穿越回來。是不是自己這一覺睡過去，又會回到2011年？
在2011年，最讓自己牽挂的，除了父母，就是那個人了，若真的回到1995年，這個時間又是如此恰如其分，很多事情是不是就可以改寫？
想來想去，腦子還是亂得很。陳臻瘦小的身體畢竟不如壯年的強悍，抵抗不住睡眠的侵襲，想著想著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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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鬧鐘還沒敲響之前，陳臻就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起身揉眼一看，鬧鐘上的時針才指到差一刻六點的位置。下意識就想到自己怎麼這麼早就醒過來，離上班時間還三個多小時，平常自己可是不到8點不會睜開眼的。
看清眼前的事物，陳臻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還在1995年，一覺醒來，並沒有穿越回2011年？
天啊！
難道那些穿越重生小說的狗血情節，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
真的有這種事情？！
陳臻感覺到全身毛孔瞬間都張開了!
儘管還有太多的不舍，但是知道自己可以重活一回，陳臻瞬間就被驚喜籠罩！
人生若可以重來，那將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歷史的進程，又會發生什麼樣的改變？
想到有機會親手改寫自己及身邊人的命運，陳臻感覺自己的心臟興奮得都要蹦出嗓子眼了！
重生一回，實在有太多事情想做了，簡直太多太多了！
陳臻甚至差點跳下床，抱起那台可愛的留聲機親上幾口。不過看到留聲機上的灰塵，陳臻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他並不能保證自己有勇氣親下去。
不管怎樣，一切都得慢慢來吧，至少把這留聲機擦乾淨先。
嶄新的人生即將鋪開，陳臻雖然不喜歡按部就班，不過很多事情，也不能急在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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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臻家廚房與陳臻的卧室一樣在二樓，母親吳梅剛過六點就上樓給陳臻做早飯。
陳臻特別喜歡母親做的荷包蛋和煎豆乾，荷包蛋是正宗的土雞蛋，而豆乾是家鄉的特產，煎完一起就著醬油配稀飯，實在是人間美味，這種滋味可是很久沒有體驗過了。
吳梅看著兒子精氣神十足的模樣，飯後還幫要幫自己收拾刷洗，心裡更是歡喜，不過卻沒有讓陳臻動手。天下父母大多如此，只要兒女懂事，好好念書，父母比什麼都開心。
出發去上學前，陳臻還特意到外婆家看望外婆。
外婆家其實就與陳臻家連在一起，是棟5層的小樓，與陳臻家相通。
90年左右，鳳山縣城開始重新規劃，**要求八三一路沿街的房子都要建高到五層以上，否則土地將由國家收回。舅舅吳辰砸鍋賣鐵借錢貸款，才蓋了這棟沿街的5層小樓。而陳臻家沒沿街，也不需要花這些多餘的錢。
起初的時候境況不好，很多被迫蓋樓的家庭都是怨聲載道。不過後來附近一帶成為縣城的黃金寶地，沿街的樓房也水漲船高大幅升值，大家才從憤慨轉為竊喜，而這棟5層的小樓則成為舅舅一家的主要收入來源。
且不論強制蓋樓政策的對錯，很多時候，事物是利與弊兼行的，問題需要多方面更深遠地去考慮。
外婆在2010年的時候不幸去世，對於外婆來說，久病不愈，離開也是一種解脫吧。陳臻從小父母比較忙，都是外婆幫忙拉扯大的，跟外婆的感情特別深，舅舅家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外婆總會給陳臻留一份，有時候甚至只給陳臻而忽略了舅舅的兒子陳臻的表弟。
因為外婆知道陳臻一家的狀況不是很好，經常變著法子照顧陳臻一家，這甚至引起舅媽的不滿，導致了無數次的婆媳爭吵，更導致了陳臻與舅媽的一度冷戰，跟舅媽的關係直到多年後才漸漸改善。
外婆去世的時候陳臻傷心了好一陣子，一直都在後悔自己沒有好好地報答外婆。外婆守了幾十年寡，把子女撫養大，吃了一輩子的苦，老來還省吃儉用，長年不當飲食導致食道癌症，手術後身體虛弱，引發多種重症，直到離去，也沒享到什麼福。
子**養而親不在，這是莫大的悲哀。
現在看到外婆還活生生地站在面前，陳臻忍不住眼圈就紅了起來：「嬤……」
（閩南話里稱呼奶奶為阿嬤或者嬤，外婆也差不多。）
「傻孩子，怎麼啦？」外婆握著陳臻的手摩挲著，樣子一如記憶中的慈祥。
「沒什麼。」陳臻忍住淚水，擠出笑臉，「我等下就要去六中念書了，來跟嬤說一聲。」
「呵呵，臻啊，好好念書。」外婆笑得很開心。
陳臻眼淚滾落了下來，臉上卻是歡喜的笑容。
一切似乎都以一種萌芽般的狀態在發展著，而對於發展的大體方向，陳臻瞭然於胸，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做一些以前想做卻不敢做或者做不到的事情。只是不知道這微微扇動的翅膀，此後會對事物的進程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歷史的軌跡又會不會因此而發生轉變，正如他沒有想到第一天去六中上學的路上，居然就碰到了蘇琳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