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指揮官和以酒相邀

「喲！新兵！」

正當葛盡和45倆人一塊兒面無表情又各有思慮得並肩挨坐在台階上，抬眼遙望著不遠處停放著各家指揮官所屬「坐騎」的停車場和包圍在側的那條環形綠化帶出神時，伴隨著一陣刺耳的尖利刮磨聲，一輛「遍身染盡風塵」的沙地迷彩色越野車突然一腳急剎踩盡，穩穩地停在了倆人的正前方，隨後車窗搖下，從窗后露出了一張頂著一頭深棕色短碎發的國字臉——迎著微挑起眉毛的葛盡和45緊鎖眉頭的目光齊視，名為「瑞哥?芬克斯」的男性指揮官揚著一臉燦爛的笑容從車窗里探出了身，沖葛盡大聲招呼道，「怎麼憋著副愁眉不展的苦悶樣子干坐在那兒看風景啊，述職彙報已經結束了么？」

「早啊，芬克斯前輩。」葛盡笑著，招了招手。

「這次應該是赫麗安小姐親自來接待的你吧？」

「您怎麼知道？」

「這還不好猜，像你這種冉冉升起的新星，就是直接被克魯格老闆招呼去了，我都不會覺得奇怪。」撇起嘴角，用力地「呵」了一聲后，瑞哥抬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車門上，震落下了一片土黃色的塵霧，「來，上車吧，帶你去個好地方樂呵樂呵。」

「誒？」

「誒什麼誒，你不是已經結束述職彙報了么，那現在應該正閑著無事可做吧？如果沒有什麼必須要立刻趕回指揮部去的急事，那就乾脆留在這兒先讓自己放鬆一天唄，正好，之前關青霞也說過有想帶你去認識一下我們這個圈子裡的其他指揮官……噢對了，她人呢？」

「聽赫麗安長官之前的話，應該是先去附近的哪個酒吧了。」

「那就是我們的目的地了。她什麼時候去的？」

「和我剛分開的時候……大概十二點出頭吧。」

「恩，那就對了，這會兒的她應該已經徹底喝嗨然後完全忘了還有這麼一檔子事了。」一邊向後退開到了另一個座位上，空出了門邊的位置，瑞哥一邊沖葛盡將大手一招，「趕緊的吧，機會難得，今天可是有不少大人物都還留在場上呢，要是錯過了這一次，以後可能就很難再抓著能把他們湊合得這麼整齊的良機了。」

「酒吧啊……」面對瑞哥的盛情相邀，葛儘先是沉吟了片刻，然後扭過臉去看向了一旁的45，「我是沒什麼問題，但你呢？這種全場都擠滿了陌生人而且混亂又嘈雜的地方應該是你最不喜歡的吧？」

「……」45緊緊地抿著嘴唇，沒有接話。

「不想去的話不用勉強自己。我去跟工作人員打聲招呼，幫你安排個臨時休息的房間，你就先在總部這裡等我好了。」抬手按在女孩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而後葛盡起身，往身後的大廳里走去——然而還沒等他邁開步子，從一旁探出的小手就突然扯住了他的手腕。依舊深抿著嘴唇不出聲，只是借著葛盡的手勁順勢從地上站起身來，然後一邊輕拍著裙邊上的灰塵，45一邊拿眼睛的餘光瞥著葛盡的方向。

?

於是當越野車再次起步時，車上的乘客數量便順利上增到了四個人。

負責開車的是瑞哥手下的戰術人形，名為【CZ-805】，依瑞哥的介紹，這位是當初他剛被任命為見習指揮官時，第一個到任於他手下的人形，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是自己手下的頭號副手——既是第一梯隊的帶隊隊長，也是常駐於他辦公室的首席副官。而在她的身旁，坐著的是在第一時間就果斷搶佔下副駕駛席的45，也不知是因為她已經習慣了在葛盡開車時把這個位置當成自己的「御用席位」，還是她單純只是不想和其他人緊挨在一塊兒「並肩而坐」什麼的……

至於他們的目的地，就是位於總部後方的【核心白區】。

說起來，大家都還記得所謂「白區」的定義是什麼么？

所謂「白區」，即是指那些在三戰後未被徹底破壞的，在各個軍事安全承包商的監管和治理下，仍能作為人類當前的主要聚居地和生態重塑區來使用和生活的「新城市地帶」的統稱，這些宜居區域散布在各個軍事安全承包商名下的轄區地界內，由供職於此的指揮官負責坐鎮和協同管理，而在這些轄區的分佈網格中，作為由各個軍事安全承包商的總部直接坐鎮的，被所有轄區包圍在最核心處的那個關鍵位置，即被稱為「核心轄區」。同時，在這片面積遠大於其他任意一處獨立轄區的土地上，包括格里芬的總部在內，還一共分立著四塊繁盛度極高的人口集聚地，雖然這些集聚地和其他任意轄區內的白區一樣，都有著各自用以區分稱呼的編號，但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他們普遍還是更喜歡用一個統一的名字來稱呼它們：

核心白區。

不同於其他那些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被切分成一塊塊歪七扭八的不規則圖形的轄區，核心轄區的輪廓就是個相當規整的圓，在這個大圓的「圓心」處，坐落著編號為【一】的核心白區，然後再以此圓心為「中心」，畫一個大大的等邊三角形，分別端坐在這個等邊三角形的三處端點位置上的，就是編號分別為二、三、四的另外三塊核心白區了——畢竟，所謂軍事安全承包商，無論其內在的管理機制和級別劃分有多傾向於准軍事化，究其根本，也不過就只是一家安保公司而已，沒必要像以前的軍事基地一樣，太過在意自身的「隔離性」和「保密性」，所以在建成之初，格里芬就直接將自己的總部和一號白區相綁定在了一起：相隔著一圈裝飾作用遠大於實際作用的鐵圍欄，欄外的世界即是城區，在整個一號白區的區域劃分中佔去了八成的分量，而剩下的兩成，就是總部的正體所在了。

不過，刨除開「與格里芬總部互為友鄰」這一特點，僅從一個白區自身所擁有的實力水平上來說，除了藉由「一號核心白區」這塊金字招牌所帶來的在固有繁華指數上的一些小加成外，在其他方面，這裡倒是和所有已形成城市規模的白區一樣，沒什麼區別：市政服務、醫療救助、治安警務、餐飲娛樂、便民廣場、分檔消費等等皆是應有盡有，倘若一定要在這些林林總總中強揪出一個核心白區必定有別於其他普通白區的區別點來的話……那大概就是如瑞哥此時的介紹所言，或許是因為就緊靠在格里芬總部旁邊的緣故，在四塊核心白區內部都沒有像常規的白區那樣配置作為本土防衛力量的【城市護衛隊】，而是改由另一撥直屬於格里芬的神秘武裝在白區外進行駐防。

「神秘武裝？」聽到這兒，葛盡的眼中滿是疑惑，「那是啥？除了我們這些指揮官、總部的安保部門和被布置在各個白區里的城市護衛隊以外，還有一路未曾為公眾所知過的第四方武裝力量存在么？」

「從字面意思上來說，沒錯，就是這樣，只是那些再更具體的東西，我也同樣是一無所知就是了……」瑞哥聳了聳肩膀，「單就『神秘武裝』這四個字，也是我在以前的一次述職結束後去酒吧裡面會老友時，從鄰桌的一個已經喝嗨了的前線指揮官的嘴裡聽來的，但是當我想再繼續深問下去的時候，他只用一句『等你也混到前線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就把我給打發了，那時候我就在想……別看總部平時好像總是一副渾然不在意自身機密的豁然樣，但是那麼大的一家軍事安全承包商，要是在裡頭沒有一兩個秘密，那才真的奇怪，而這路從不曾見其首尾的神秘武裝，大概……就是其中之一吧。」

「……會不會是那種類似於『隱藏王牌』一樣的存在？」

「有可能，不然也沒理由一定要把它藏在核心轄區里。」

「不過照這麼說……這伙神秘武裝的營地應該就紮根在這附近的某個角落裡，芬克斯前輩您往返述職了那麼多次，就沒試著去找過一次么？」

「小子，你知道整個核心轄區的面積有多大么？我是有多吃飽了撐的沒事做才會想去繞著整個轄區跑圈玩啊——」

「指揮官，我們到了。」

隨著一陣微弱的前沖慣性，逐漸放緩下速度的越野車在數秒后最終穩穩地剎停在了路邊，而後CZ-805從前座探回過頭來，出聲打斷了兩位指揮官的對話。聞言，在側過臉去瞥了眼窗外后，一邊順勢用左手食指的指關節輕叩著車窗，瑞哥一邊斜扯著嘴角，回過臉來沖葛盡挑了挑眉毛：「就是這兒了，下車吧。」

「……Sundsom？」

利索得推門下車后，葛盡稍稍向後退開兩步，然後將目光越過車身，投向了瑞哥之前所望的方向——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大堵遍布著青苔和爬山虎的「復古風」灰色調磚石牆，牆面上沒有任何搶眼的裝飾物，只有一扇僅可供二人同時並肩穿過的高門嵌入其中，同時在門的正上方還用燈線盤成了一串英文字母的形狀——

Sundsom。

應該是這家酒吧的名字。

「這是一家地下酒吧？」他大聲地沖從另一側下車的瑞哥招呼道。

「沒錯。」緊追在一聲「砰」的關門聲后，瑞哥的聲音也隨即響起在了另一側，「這家店的老闆是個從三戰戰場上摸爬滾打下來的老兵，所以脾氣怪得很，不喜歡把店開到街面上，反而對這種藏在角落裡的地下酒吧情有獨鍾——不過因為這兒離總部很近，而且這個老兵調出來的酒絕對是一等一的贊，所以在結束述職后，暫時不急趕著跑回程的指揮官們都會選擇到這兒來小酌個幾杯，於是慢慢地，這兒的名氣和人氣也就被我們給帶動起來了……嘛，當然在多數情況下，僅僅只是小酌幾杯的話肯定是滿足不了這幫酒鬼們的胃口的……對了好像一直忘了問，你會喝酒么？」

「……」

「怎麼表情突然變得微妙起來了？」

「因為……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從小到現在，一次都沒有碰過酒這種東西。」

「……不是吧？」

「是的。」

「一丁點兒都沒碰過？」

「一丁點兒都沒碰過。」

「……嘛，人生在世，凡事都總會有個第一次嘛！」相隔在越野車的車身兩側，和葛盡一塊兒大眼瞪小眼得靜默了片刻后，瑞哥突然將眉頭一揚，隨即快步繞過車身上前一把勾過了葛盡的脖子，然後一邊大笑著，一邊強拖著他往街對面那還沒有點亮起燈來的陰暗門洞內走去，「放心，對於男人這種生物來說，喝酒那可是與生俱來的一項天賦啊！正所謂『女人似水，越清越美；男人如酒，越陳越醉』，看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給你這壇二十年陳的小酒啟封的時候了，來好好讓扎堆在這兒的人們領略一下你那千杯不醉的英姿吧！」

「……你確定？」

「確定。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