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儲時骨折

第三十九章儲時骨折

陸子曰和唐澄交換一個眼神,試圖認真說服父母。還沒等兩個人開口,陸父陸母卻已經翻出一手黃曆、一手小賬本,完全忽略當事人,正悉悉索索計劃個不停。

「我看這日子挺好。」

陸母接著翻閱小賬本,發自內心的開心。

「這個賬沒白記,這些年送出去的紅包都夠買房的了。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總算要回本了!」

二人正無語凝噎,手機竟同時響起。他們彷彿抓住救命稻草,同時掏出手機,裝作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

「真不好意思,叔叔阿姨,我們有個朋友腿斷了!」

「嗯,實在不巧,爸媽,我們得過去看看!」

說著陸子曰拉起唐澄奪門而出。

儲時拄著滑板緩慢移動。最後她終於在挂號處附近找到一個牆角,靠過去看群消息。

唐澄:怎麼會骨折了呢?那麼不小心。

陸子曰:嚴不嚴重?

儲時急忙笑嘻嘻語音回復。

「讓大家擔心啦,我沒事,就是微弱骨裂,滑滑板摔了一跤……嘿嘿,出門沒帶錢包,能發我個紅包應急嗎……」

「咻」,群里瞬間有了回復。

凌熙:你在哪家醫院,我們過來!

莫格利:一個人別亂動,找個人少的地方等著!

儲時放下手機,臉上的幸福感稍縱即逝。被這麼多人關心著,明明應該很幸福才對啊……

在醫院的抽血外,凌宇和高婕坐在長椅上,拿著號碼在焦急得等待。

凌宇恢復了往常的紳士體貼,脫下外套給高婕披上,笑了一下。高婕衷心感到幸福,握住凌宇放在腿上的手扣起十指,凌宇這次沒有閃躲。

「凌宇,我突然和家裡人說想要孩子,你不會生氣吧?」

「不會。」

「你能陪我來做孕前檢查,我挺開心的。」

「不都是丈夫陪著妻子來的嗎?不然呢?」

凌宇看著高婕,她眼底的閃爍有幾分真心,就像過去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高婕無比幸福,挽住凌宇的手臂。

「凌宇。你能摸摸我的頭嗎?好久沒那樣了……」

凌宇愣住片刻,雖有些不情願,還是將手放上去,輕撫她的長發。忽然間,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瘸一拐轉過樓道拐角。

「高婕,我去一下洗手間。」

「那你快點回來哦!我最怕抽血了,我血管難找,每次都被多紮好幾針!」

「好!」

凌宇在人頭攢動的大廳里四處尋找,再也沒有看到儲時的影子。他泄氣了,自嘲地牽了下嘴角,轉身拐進旁邊的長廊。就在那個瞬間,在空無一人的長廊里,不到五米的地方,儲時就站在那兒,也看著他,眼裡是慌張、意外、想念混雜的表情。

兩個人都沒有動,儲時當下愣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扭頭就跑,儘管拖著滑板一瘸一拐,卻還是一步步艱難往前挪。

凌宇心頭泛起一陣愧疚酸楚。

手機不合時宜地在手心裡震動起來,凌宇的一顆心卻全都放在那個漸行漸遠的瘦小背影上,顧不上理會電話那頭的人。

抽血室里高婕極端無助,一手被醫生拉住抽血,另外一隻手不斷撥叫凌宇的號碼。

身體晃動中,果然抽了一個空管。

「身體不要亂動,否則再挨一針還是空管,自己受罪。」

醫生解開橡皮管再繫緊,對著肘前靜脈一頓猛拍,手臂瞬間紅了。

「醫生能不能等一下,我想等我老公過來,我有點害怕!」

高婕不斷慌亂打著電話,急出一頭汗。消毒棉簽已經擦在血管外了。

「他真的會來的,他答應我的!」

「忍一忍,你老公來了也是抽你的血,沒區別的。不要動了!」

儲時一瘸一拐,一路走向走廊盡頭的樓梯,最後在凌宇的視野里消失了。

凌宇嘆口氣,不願再去打擾她,於是轉身決定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里。

伴隨滑板滾落的丁咣聲,樓梯間傳來儲時摔倒的聲音。凌宇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他想都沒想,轉身衝出。

高婕手臂上搭著凌宇的外套,一個人拎著兩個包,手按止血棉球,狼狽無助地在人群中尋找凌宇。一個轉身,穿過人群的縫隙,她難以置信地看見凌宇將儲時橫抱在胸前,在樓梯拐角處詢問路人,臉上是真真切切,從來沒有為她出現過的緊張和焦急。

高婕手一松,止血棉球落地,血從針孔里流出來,在手臂上淌成一條紅線,萬般委屈湧上心頭。

她衝下樓梯,一把拉扯儲時。

「你給我下來!」

儲時疼得嘴唇發白,額頭冒汗,說不出話來。

「高婕,你不要鬧!」

高婕看著凌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還把我放在眼裡嗎?剛剛還在憧憬未來,轉眼就抱著別的女人。」

凌宇著急想繞過高婕。

「我們的事兒回頭再談,我先把她送到診室,你沒看見她疼得冒汗嗎?」

「我也被扎了好幾針,你為什麼看不見?」

「她骨折了!你只不過抽個血而已!」

儲時昏昏沉沉掙扎著要下來,用盡僅有的一點力氣,朝著凌宇的手臂一口咬下去。

「你放開我,我沒讓你抱我!」

凌宇疼得瞬間鬆手,儲時連跳帶摔落在地上,凌宇反應過來后瞬間扶住歪倒的儲時。

高婕看在眼裡,心底愈發悲愴。

凌宇忍怒不說話,扶著不斷掙扎的儲時往診室方向挪。

儲時表情極度痛苦,一心只想甩開凌宇趕緊離開這裡。

「我問你話呢!」

「你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這一切錯誤的起點都是我,你不需要來為難她。」

高婕一下子哭出來,淚如決堤,她被逼到崩潰邊緣,索性衝上去撕扯儲時。

「既然你讓我難受,那我只好讓她難受,你怎麼想我都沒關係,我就是這麼沒尊嚴,我就要和你過一輩子!」

「你機關算盡,都已經成功綁住我一輩子了,你還想要什麼?!」

儲時被高婕拉扯得站不穩,跌跌撞撞,額頭不斷有細密的冷汗冒出,眼看就要支撐不住。

「你們兩個要瘋自己回家瘋去!」

儲時抬頭,就見凌熙守護神一般出現在眼前,和唐澄一起,從一團亂局中將高婕拽走。

莫格利、陸子曰隨後趕到,莫格利心疼架住儲時。

「蛤蜊哥哥……」

「沒事了沒事了,我在……」

凌宇想要去扶儲時,被陸子曰一把推開。

「滾。」

在莫格利的照顧下,儲時坐進輪椅,被陸子曰推遠了。

凌宇獨自站在空蕩蕩的大廳里,懊惱、愧悔,心煩意亂。

凌熙連拖帶拽,一路把高婕丟進安全通道,一句話都不想多說,轉身就走。

「你等一下!」

唐澄護著凌熙:「你想幹嘛?」

「凌熙,」有件關於你哥的事我要單獨和你講。」

唐澄不放心看了眼凌熙,凌熙點點頭,唐澄便關門出去了。

儲時骨折的腳踩在石膏板上,滿頭冷汗,嘴裡咬著一截泡椒鳳爪,配合醫生的指令。

「對,腳掌放平……用力點踩下去,和小腿成90度。」醫生指揮儲時。

儲時一邊狠狠踩下去,一邊哭出了聲。兩個陪伴在側的男人手足無措。

心事重重從門外進來的凌熙看見這一幕,心疼上前抱住儲時。

「想哭就哭吧,哭完就忘記他。」

「凌熙姐,我真的很努力了,但我還是放不下,怎麼辦啊……」

凌熙不斷拍著儲時的背,儲時不斷抽泣,「啪嗒」,儲時口袋裡一盒葯掉出,滾到唐澄腳邊。

唐澄撿起查看,越看越心疼。

「三環類抗抑鬱藥物,你吃這個幹什麼?」

儲時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反而滿臉愧色。

凌熙搶過來一看,氣得頭都要炸了,把葯塞給唐澄扭頭就走。

凌熙氣沖沖的闖進了沃夫傳媒大樓。

「凌宇人呢?出來!」

她一路怒不可遏衝到了38樓凌正浩辦公室,凌宇和三兩個人正在向凌正浩彙報工作。

凌熙筆直走向凌宇,給了他一個響亮的掌摑。

「先到這兒,都出去吧。」凌正浩讓大家都散去。

待到不相關者相繼退出辦公室,只剩下父子三人。凌正浩回頭看著凌熙。

「怎麼回事?」

「凌宇,你算個什麼東西?!」凌熙卻只是怒目對著凌宇。

凌宇以為凌熙要告發他出軌的事,立刻向凌正浩解釋。

「爸,我私人感情上是有些問題沒處理好,凌熙可能誤會了,我會和高婕私下解決的。」

「到現在了你還在狡辯,還一心惦記著自己的位置。你捫心自問,你做過的不要臉的事兒單就這一樁嗎?!」

「我沒什麼可狡辯的,我沒做過任何事。」

「呵,不見棺材不落淚,好啊。」凌熙說著轉向凌正浩,「爸,我實名舉報他挪用公款,時間、金額全都報得出來,現在去查,一目了然!」

凌正浩看了一眼凌宇,凌宇臉上有剎那慌張的神色閃過。凌正浩心裡已然確定了舉報的真實性,沉下臉牙關咬緊。

沃夫公共辦公區內,幾個氣勢洶洶的審計員地穿過辦公室公共區域。

一塊平面紙板被摺疊成立體箱子,審計員將厚厚一摞資產負債表、利潤表、現金流量表、往來賬戶餘額明細表、相關附表……有序裝進箱子。

這段時間以來,恐怖氣氛充斥著沃夫傳媒每一個角落,員工們也無心工作都在互相嘀咕。

「什麼情況?這幾天來的都是生面孔。他們在查什麼?」

「今天叫個人進去問話,明天又叫個進去問話,後天不會叫到我們了吧?」

「自從凌大小姐來大鬧了一趟之後,整個公司氣氛就不正常了。」

「怎麼會!這公司上上下下,里裡外外都是凌家的,就算兄妹有矛盾,也不至於上綱上線吧,應該是別人。」

這時,凌宇不聲不響,一張冷臉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他並沒有太多額外反應,只是點點頭,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態往公共辦公區走去。

鄭理輕輕拉開百葉窗,露出一道縫,密切關注著事態發展,同時,手機正在跟凌熙通話。

「現在整個公司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你跟你哥不和,也不用鬧到這麼大吧?」

「你覺得我是這麼意氣用事的人嗎?」

「好像除了整我的時候變態點以外,其他大部分時間都算正常人類。」

「我在這件事情上,不是空穴來風,捕風捉影。」

「可凌宇怎麼會做這種事?」

「查到底不就知道了嗎,希望結果出來的時候,你不要太失望。」

鄭理滿是疑慮地掛斷電話。

白藝凌端了兩杯咖啡,推門進來。

「這次請的是外面的審計,估計就是想避嫌,鐵了心要查出結果。」

鄭理接過咖啡,猛喝一大口。

「會不會是合作公司出的問題?」

「也有可能。」

白藝凌突然想起什麼,遲疑片刻。

「對了,你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在停車場等我,我好像看到池旭從小凌總辦公室出來。」

「你懷疑他們有往來?」

「那背影挺模糊的,我不敢確定。」

「應該不會。池旭是我們這邊請回來的。合作這麼長時間,也沒有發生任何問題。再說了,現在找的是外面的審計,必定是涉案金額很大,池旭那邊的項目都是正常的後期費用,金額有限。」

猜不出結果的兩人,都有些茫然。

小會議室里,窗帘緊閉,會議桌被排成一排,幾個審計人員面帶嚴肅地流水線工作。計算器按鍵聲音噼里啪啦地響,最新的數字被填寫到表格中。流水報表被翻閱的嘩啦嘩啦聲,可疑報表被拿出來放到一邊的文件夾內。印表機知啦知啦地聲音,一張張滿是數據的全新表格飛出。

嘀嘀嘀~~

噠噠噠~~

唰唰唰~~~

各種聲音交織在一塊。最後,一張可疑合同和流水報表,以及發票單被整理出來,十分刺眼。合同甲方代表落款上寫著凌宇。審計人員將合同交給了凌正浩。

啪!

凌正浩巴掌重重拍在合同上,回聲充斥在辦公室,氣氛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凌宇,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

鄭偉珏趕緊打圓場。

「小宇啊,現在辦公室沒有外人。你談叔叔今天出差不能到場,但讓我帶句話,說絕對相信你。你好好說,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凌宇淡定地看了眼合同,面不改色。

「我知道你們有很多疑問,這份合同是我簽的,沒錯,可我並沒有摻雜任何私人因素,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你啟動特殊打款通道,跳過了公司的項目審核流程,這叫沒問題?」

「為了爭取優秀團隊,先簽合同走打款流程,再完成項目審核,也沒有什麼不妥吧。」凌宇在據理力爭。

「即便如此,這家公司在業內連名字都叫不出來,也沒有跟我們合作過。你憑什麼有把握?」

「我承認,在對乙方的選擇上,的確有失誤。」

凌正浩不由身體一震,以為凌宇要主動「招供」,卻不料凌宇話鋒一轉。

「之前鄭理也提過,公司採用項目合作制。我當時合作心切,怕錯過好的團隊,就著急簽了。後來我深入研究了他們的報表和經營數據,覺得有風險,及時終止合作,並在第一時間追回款項。對沃夫來說,沒有任何損失。」

鄭偉珏遲疑片刻,瞥了眼兩父子僵持的局勢,再次勸解。

「小宇也是一片苦心,就算有跳過部分流程,公司也沒有受到影響。以他過去的業績和能力,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

「爸,我知道凌熙對我有一些誤解,但感情歸感情,工作歸工作,現在審計結果也出來了,我接受公司對我判斷失誤的懲罰,但拒絕其他無端的指責。」

凌正浩似乎在複雜地抉擇什麼,一直沉默。凌宇期待眼神看凌正浩,凌正浩卻只是笑笑,並沒有回答。

鄭偉珏感覺這對父子都沒辦法下台階,突然說道:「神經不要崩得這麼緊。我單方面宣布,這次調查,水落石出,這件事就此打住啊。散會散會!」

鄭偉珏走過來,把凌正浩拐到一邊的角落,從衣服口袋掏出個摺紙。

「送你一隻千紙鶴,代表和平。」

「謝謝。不過你疊錯了,代表和平的是鴿子。」

「你這人,遇事太較真,有些事差不多得了,放過自己,成全他人。」

「我你還不了解嗎,凡是有對錯,沒有模稜兩可。」

「追求對錯的同時,也找個合適的時候,休息一下,給身體放個假。還真以為自己是二三十歲的黃毛小子啊,要不要我送你面鏡子,數數額頭上的皺紋。」

鄭偉珏轉身往外走,路過凌宇的時候,拍拍凌宇肩膀安慰他。

「謝謝鄭伯伯。」凌宇扭頭看凌正浩,「爸,沒有其他事的話,我也去忙了。」

凌宇手剛觸碰到門把手,凌正浩突然發問。

「最後再問一次,你還有沒有其他想要跟我說的?」

「剛才說的,就是全部。」

「……從沃夫划走賬的當天,兩個小時后,你轉給高婕的一千萬哪裡來的?」

瞬間,像是有無數箭從周遭射來,凌宇的心,咯噔一下,眼裡的光芒黯淡下去。

「爸,你就是這麼不信任我?」

當天下午,沃夫傳媒的員工們收到了一封「沃夫人事調動通知」的郵件此。

——各位員工,原市場部總監凌宇,在職期間,擅用職權,違反公司相關規章制度,造成了一定不良影響。故決定革去凌宇一切公司職務。同時,鄭理兼任市場總監一職。望周知。

凌宇抱著紙盒子,從辦公室走出來。之前還沸沸揚揚的辦公室瞬間安靜了下來。凌宇眼中眾人交頭接耳的表情,觀望的眼神都匯聚而來。像滾燙的熱油,澆在敏感而傲嬌的心上,泛起一陣白眼。他強行維持著表面的鎮定,手指卻摳進紙箱,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重。

走了幾步正撞見了鄭理。

鄭理一把將凌宇勾到電梯口的空地處,憤憤不滿地瞪著眼睛。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就挪用公款了?!」

「高層應該知道的清清楚楚,需要我再給你複述一遍嗎?」

「可我不相信!」

「相信這個東西,就像水裡的月亮,看上去很真實,一碰才發現,都是幻覺。以前我也差點被麻痹了,今天才知道,二十多年的努力,抵不過幾秒的崩盤。」

凌宇按下電梯,指示燈亮起,電梯從下飛速往上升。

「凌宇,缺錢你可以找我,遇到困難處也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鋌而走險,做這種傻事?」

「鄭理……我們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兄弟。但你好像始終離我很遠,從來不對我掏心。」

「我不介意你怪我不夠義氣,畢竟,你也沒有體驗過我的人生。」

電梯到了,凌宇立刻轉身離開。鄭理在背後頓了頓,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麼,直到電梯門關上。鄭理望著一堵合上的牆,像是心門被關上,無比落寞。

沃夫傳媒大樓大堂電梯口,凌熙雷厲風行地推著一輛平板車率先到達,平板車上放著裝有台式電腦的大紙箱子。兩、三個工人和東海抱著半米高的大箱子跟在後面。

「這些是我重要的家當,麻煩各位輕拿輕放。謝謝啦。」

東海有些吃力,步伐凌亂,凌熙迎上去。

「東海叔,交給我吧。」

「這個很重的,你女孩子抱不動的。」

「沒關係,我當健身了。」

凌熙拿出吃奶的力氣,把箱子抱起來。東海看著凌煕,還是幫了凌煕託了一下。

「你居然是個能親自搬貨,一點也不嬌氣的老闆。」

凌熙笑著大方接受了表揚。

此刻,凌熙收到了鄭理的微信——你哥剛被辭退了。

凌熙嘴微張,驚訝片刻后搬起箱子往電梯走去。電梯門開,凌宇一臉冷峻地出現在眼前。兩兄妹不爽對視,彼此擦肩而過。凌宇被撞到凌熙的紙箱角,懷裡的物品摔落,各種文件夾、筆記本,撒了一地。他撿也沒有撿,頭也不回地走了。

凌熙看著哥哥嘆了口氣:「本來還有點同情,切,罪有應得。」

東海拾起地上凌宇的工作證,陷入了疑惑。

儲時橫躺在沙發上,目光獃滯,石膏腿被抱枕高高墊起。不能玩滑板,不能參加環保活動,也不能去咖啡館打工,只能望著天花板紋路發獃,人生越來越無聊了。

莫格利趕忙探頭過來,從身後拿出幾張整蠱節目光碟,也提不起儲時的興趣。

為了打發時間儲時只能陪唐澄玩《敲冰磚》的遊戲,但因為一直贏,打擊了唐澄的自尊,又被從唐澄房間趕了出來。

儲時陷入了無比難過的情緒。

「凌熙姐什麼時候回來?」

莫格利臉上的情緒突然暗淡下去。

「……你自己發消息問她吧。」

「但她是你女朋友啊。」

莫格利沉默,不想回答。

「蛤蜊哥哥,我已經觀察過了,你這一整天都沒有給她發個信息,也沒打個電話。我老覺得哪裡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

「我們不需要打。」

「也是,反正你們有默契,有默契的人心靈是相通的。」

此時,凌熙大包小包拎著一堆東西從計程車上下來,條件反射地點開語音。

「莫格利,快下樓來幫我拿東西。」

凌熙說完,意識到什麼,於是手指向上滑撤回了消息。

與此同時,莫格利也退出了凌熙的對話頁面。

「蛤蜊哥哥,那用你的默契感知一下,凌熙姐什麼時候回來?」

「你需不需要起來坐一會兒,久躺血液不流通,容易引起腰背疼痛。」

「我才躺了半天,凌熙姐之前躺了三天都沒事。話說她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我跟她沒默契,感知不出來。」

「我才不信嘞!」

忽然開被推開,凌熙拎著大包小包踉蹌著走進來。她刻意避開莫格利的眼神,蹲到儲時面前。

「今天感覺怎麼樣,好點沒有?」

「蛤蜊哥哥把我照顧得很好,就是給垃圾食物的次數有點少,一直讓我吃水果,不給我辣條,凌熙姐,你快說說他呀。」

「他說的沒錯,垃圾食品要少吃。」

「哦,忘記你們的屬性了,你們才是一夥的。」

「我給你買了點豬腳湯,你趁熱喝,促進骨骼癒合。」

說著從袋子里拿出了湯盒,倒在碗里遞給儲時,儲時急切著喝了一口,沒想到那麼燙一個緊張差點打翻。莫格利和凌熙同時伸手過想要抓住打翻的碗,卻也抓住了對方的手。然後又同時鬆開,默契得天衣無縫。

夕陽的光把天空暈染成橙黃色,雲朵變幻著造型,安靜而唯美。

莫格利站在天台,望著遠處發獃,他的眼眸里裝著心事,情緒有些低沉。天台入口的門被推開,凌熙輕手躡腳地走過來,站在莫格利身邊,卻依然保持著沉默。

「儲時的腳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凌熙開始找話題。

「……」

「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段時間只能靜養了。都怪那個爛人。不過,今天我爸……。」凌熙說著卻突然收住。她正尷尬地迴避著有關凌正浩的一切。

「對了……沃夫已經開除凌宇了。」

「哦。」

「我想過了,這件事最好暫時不告訴儲時。她現在看起來風平浪靜的,沒什麼事,但情感的創傷比身體的創傷更難癒合。這段時間,最好屏蔽掉凌宇的一切。你覺得呢?」

「都行。」

凌熙深呼吸,想要抓住莫格利的手,結果莫格利提前躲開,凌熙一把抓空,尷尬地拍拍欄杆。忽然她看著對面自己家的陽台。

「莫格利,你看,我種的花開了。生活還是會給我們驚喜的,所以,別太悲觀……」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喂,能不能別陸子曰附體?」

「我知道子曰為什麼喜歡看書、寫字了。」

「為什麼?」

「因為文字都很真實。」

莫格利說完轉身離開,凌熙在身後喊道。

「……我工作室過一陣子的開張儀式,你來嗎?」

「我不確定有沒有其他工作,到時候再說。」

「那你下周三有空嗎,我想去選一套自動咖啡機放辦公室。」

「我要開會。」

「那明天呢,明天是周末總有空了吧?」

「明天出差。」

莫格利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凌熙每一次努力的試探,都被冷冷的回應打入谷底,她一臉落寞,看著天邊的夕陽逐漸變成夜裡的霓虹。

霓虹熱鬧地閃爍著,街邊的裝飾燈有規律地變幻色彩,營造出繁華的都市夜生活景象。

凌宇一個人走在街上,跟整個環境格格不入。他恍恍惚惚之間,穿過馬路,穿過公園的廣場,來到一群廣場舞大媽方陣。

廣場舞音樂正嗨到高處,凌宇眼前彷彿出現和儲時見面的場景。

不知不覺,廣場上又隱隱約約傳來了新的歌聲,人們迅速又投入到下一曲的狂歡中。情難自禁下,凌宇拿出手點開儲時的朋友圈,結果發現只有一道慘烈的橫線。

意識到儲時把自己刪除后,凌宇把手機扔到一旁,低頭看著地面發獃。

這時,兩雙皮鞋入鏡,熟悉聲音響起。

「去你的公司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人,原來躲在這裡啊。」兩位討債人油膩嘴臉出現。

凌宇不想理會,起身就想走。兩名討債人追上他來到一處無人小道。

「這次可沒有上次那麼輕易讓你走了!」

「滾開!」

「別給臉不要臉!再問一次,錢什麼時候還?」

凌宇遲疑半秒,不想回答,推開兩個討債人想走,手腕上的手表露出來。

「哎喲,這表很貴吧。沒錢先拿身上值錢的東西抵。外套脫下來,手錶摘下來。」

「事情不要做得這麼絕,我說過,我不會賴賬的!」

「呵呵。你之前說這種話,也許還能矇混過關,現在全天下都知道你被沃夫辭退了,你用什麼來還?你爸都不相信你,憑什麼讓我們相信?你叫我爸,我也不敢答應啊。哈哈。」

凌宇內心積壓的怒火一下竄上來,便一拳頭揮上去,和兩人扭打了起來。

但雙拳終究難敵四手,最後還是被兩個人狠狠揍了一頓,手錶也被搶走了。

凌宇極度頹廢地坐著馬路牙子邊上:他手上有一大塊擦傷,領帶鬆了,西裝亂了,皮鞋被刮花,手上徒有一圈表的印子,無比狼狽。他拿起一瓶碘酒,往傷口上倒,疼痛到心扉。

突然,餘光所及範圍,一個黑影在不遠處的樹后,似乎正在注視他。

「還不夠嗎!」

凌宇追上黑影,抓住他肩膀用力一拉,終於看清楚黑影長相,正是東海。

凌宇上下打量他。

「呵呵,是凌熙讓你來的?她還想怎麼樣,還不滿意嗎?」

「不是她讓我來的。」

「那你是高婕雇的私家偵探?」

「我不知道高婕是誰。」

「不是凌熙,不是高婕,那你跟蹤我幹什麼?」

「你為什麼要欠這麼多高利貸?」

凌宇忽然抓住了他衣服:「我欠錢關你屁事,你最好給我嚼碎吞進肚子里,要不然,我不會讓你好過!」

他用力推了一把,東海重心不穩,翻倒在地,滄桑的臉上儘是痛苦。

凌宇繞開他徑直往前走。

「小宇。」

「你誰啊,別叫我名字。滾!」

「丁宇!!」

凌宇突然愣住,轉頭直愣愣地看這個男人。

「你到底是誰?」

「我是……丁建雄,我是你爸啊。」

「不可能。我爸早死了!」

凌宇嘴上不承認,但竟然在眼前的「老頭」臉上尋找到熟悉的模樣。

丁建雄露出了堅毅的神情:「小宇,你跟我來。」

丁建雄把凌宇帶到了自己的出租屋,把DV拿給他看。

凌宇看的有些不耐煩,把DV扔到沙發上。

「所以呢?你給我看這些視頻,是想告訴我二十年前就死掉的爸,起死回生了?」

「我當時也是身不由己。這麼多年,我不是拋棄你們不管,我只是想給你們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理由聽起來挺冠冕堂皇高大上的。給我們更好的生活,你把我和我媽推到別人的家裡,過寄人籬下的日子?」

丁建雄一臉愧疚。

「我以後會慢慢向你解釋,現在只想彌補對你的虧欠。」

「好啊,你彌補吧,我被公司趕出來,一身是債!你倒是彌補啊!你是有錢有名還是有權啊?不是說要給我更好的生活嗎,來,兌現你的諾言。」

丁建雄被激地說不出話來,鬱鬱寡歡地低下頭,眼睛噙滿悔恨的淚花。

「聽著!你根本就不配當我爸!」

此時,一直沒被關閉的攝像機里突然自動播放到下一段:

「這個罪名你去頂……」

凌宇和丁建雄震驚臉,同時看向了攝像機,那是鄭偉珏的聲音……

夜色中,萬家燈火亮起,充滿溫馨。

凌宇無精打采,猶豫片刻,剛要將鑰匙剛插進鎖芯,門就從裡面被打開。

文郁看見凌宇殘破不堪的一身,眼睛唰的一下子就紅了。

「小宇,你去哪兒了,你怎麼搞得這麼狼狽?」

「媽,如果我早一點活在真相里,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凌宇失望地避開文郁的眼神,側身進屋。

沒過多久,凌正浩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了家門。文郁戰戰兢兢迎上去,接過凌正浩的大衣和公文包。

「你回來啦,小宇有話對你說。我去給你們倒杯水啊。」

「是嗎?」

凌宇冷冷地看著文郁,她對凌正浩的行動被解讀成了「討好」。

「要不是我媽一直討好你,我在這個家是沒有位置的吧。」

文郁忽然被震驚到。

「小宇,你瞎說啥,什麼討好不討好的,都是一家人。」

「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話嗎?」凌正浩一臉不悅。

凌宇頓了頓,抬頭直視凌正浩。

「……你把我當過親生兒子嗎?」

凌正浩努力平復不斷起伏的胸口,皺眉,在此刻,氣得完全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直接離開。凌宇嘴角露出不屑、心死的笑容,頭也不回地進房間。

他反鎖上門,沉沉吐了口氣,放下背包,從包里取出DV,然後打開書桌抽屜,將DV放進最一格。

酒吧門口閃爍著霓虹,丁建雄鬱悶地走在街道,他搖搖晃晃地走著,手裡還提著半瓶白酒。

「我是失敗的丈夫,失敗的兒子,也是失敗的父親……」

丁建雄蹲在路邊,男男女女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動。

這時,一雙高跟鞋停靠在眼前。丁建雄仰頭,視野里出現一個模糊的女人身影。

黑夜被朝陽的光芒驅散,新的一天又來臨了。

路邊,鄭理和白藝凌坐在車裡,白藝凌一臉疑惑地看向鄭理手中的假病歷。鄭理說對我媽而言,最好的方法就是要把她的僥倖思想,一次性連根拔起,斬草除根,斷其後路。

鄭理把「診斷結果」一欄的「不育」突出,然後拍照,微信發給李珊。

不出意料,李珊的奪命連環CALL還有五秒鐘到達戰場。

「媽,看到了吧,醫院的結果出來了。不要那麼有執念,雖然我得了這個病,但是我也是真的不想要小孩啊。你要真喜歡孫子,我給你買只狗,就叫他孫子好了。」

白藝凌把耳朵湊過來,鄭理索性點開公放,李珊的聲音傳出來。

「兒子,我最近認識一個神醫,六十歲不孕不育的老頭子都被調養得老來得子了,你希望還是很大的。」

「媽,你別被江湖郎中忽悠,我沒得別的怪病,就要燒高香了。你現在每提這事一次,就等同於在我自尊心上劃一道傷,懂吧。我現在已經百孔千瘡,快輕生厭世了,你看著辦吧。」

「算了算了,你現在公司兼兩個職務,身體要緊。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李珊在那邊迅速掛電話。鄭理一副旗開得勝的喜悅,想跟白藝凌擊掌卻被躲開了。

「鄭理,你這樣對你媽,真的好嗎?」

「沒什麼,為了咱們的幸福,只能犧牲點我媽的夢想了。而且,小孩多煩啊,我不喜歡,我有你就夠了。」

「謝謝你,鄭理。可是……」

沒等白藝凌說完,鄭理順勢親吻了下她的額頭。

「行,咱們現在兵分兩路。你去便利店買點吃的。我先上去盯下剪輯成果。」

兩人一左一右下車,往兩個方向走。白藝凌去買吃的,鄭理則先行去池旭的後期公司。

剪輯室傳出一陣小孩的哭啼聲。

鄭理推門,被屋內景象驚呆:池旭一邊把孩子背在胸前,一邊忙剪輯。奶瓶、尿不濕和剪輯策劃書、素材混雜。

孩子哇啦哇啦大哭,池旭卻無暇顧及。看見鄭理,就像看到了救星。

「小鄭總,你總算來了,快幫我一下,我得去趟衛生間。小姚去旅行了,一大早把孩子送過來,我一個人又要趕剪輯,又要奶孩子,實在忙不過來。」

「可是我不會抱。」鄭理非常為難。

池旭揉揉熊貓眼,把孩子橫放在沙發上。

「確保他不掉下來就行了。我馬上就回來啊。」池旭說完就往廁所跑去。

鄭理只敢跟小孩保持著距離,他撓頭,煩躁。小孩越哭越大聲,鄭理乾脆捂住耳朵,眉頭緊皺。鄭理嫌棄得模仿小孩的哭聲,嗚嗚~~啊啊~~!小孩聽到鄭理的聲音,哭鬧卻停了下來。鄭理扭頭,莫名狀看小孩。小孩突然笑了起來。鄭理又試著扭了扭頭,小孩的笑聲更大了。

鄭理髮現似乎是自己扭頭的動作引發了小孩的笑聲,嘗試著又扭了扭頭。小孩嘎嘎嘎的笑聲像有魔性,瞬間讓鄭理開心起來。

「這也能笑啊,你的開心未必也太容易了吧。誒~~咦~~hello~~」

白藝凌擰著一大袋零食出現在了剪輯室門口。

看著不遠處的鄭理和小孩的互動的場景,像是一副自帶柔光的溫暖畫面,鄭理臉上是從來沒有過的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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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莫格利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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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儲時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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