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尾聲（上）

「輪迴者，柳旭，死亡。契約簽訂者，柳旭，幕心塵（分身），皆已死亡，死斗結果，同歸於盡。按照契約規定，勝利者，則有主神回收輪迴者柳旭所有物品。人數與回歸指標已達回歸要求，十分鐘后回歸主神空間。」

隨着一個或許遲到，但從不缺席的冰冷電子音響起。柳旭身邊那足以讓大部分輪迴者眼紅的兌換物，全都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包括那條柳旭當做內衣來穿的神血裹屍布。只剩下衣衫襤褸的柳旭，毫無聲息的躺在那裏。若是沒人理會，或許會在一段時日之後成為這個世界的養分。

柳旭的死對於幕心塵而言，倒也沒有太多的觸動。不管柳旭有怎麼樣的過去，又或是柳旭臨死前有什麼想法。都改變不了柳旭是一個死敵這一事實。幕心塵早已不是那個，會因為對方死亡而感傷的少女了。對於一個敵人，完全沒必要想的太多。

從懷中「自己」的屍體上褪下那枚戒指，想了想，幕心塵還是將它先帶在了自己手上。幕心塵也沒對懷中的屍體有什麼優待，直接就將她收入了儲物空間之中。然後，低下頭看着昏迷在腳邊的風逸塵。

這是曾經帶給幕心塵無盡羞辱，也是她無數個日夜裏想要殺死的男人。而此時，只要幕心塵升起一點念頭，想要殺死風逸塵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情。可是，幕心塵卻只是靜靜的看着風逸塵，並沒有真的出手。幕心塵的眼中閃過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但是唯獨沒有真正的殺機。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當你一直求而不得的時候，會念念不忘日思夜想。可當你能輕而易舉做到之後，一切就會變得索然無味。更何況，幕心塵現在情況，殺不殺風逸塵已經是無關緊要了。即便是要殺，幕心塵也不會在這種時候下手，她會選擇，讓風逸塵死得明明白白的。

靜靜的看了風逸塵片刻，幕心塵上前一腳踢在了風逸塵的頭上。使用的力量並不大，也沒什麼泄憤侮辱的意思，只是藉此清除風逸塵關於自己出現前後的記憶。至於為什麼要用腳而不是用手。即便幕心塵現在不想殺風逸塵了，也沒有一下子好到願意蹲下來用手幫他消除記憶的程度。反正效果都一樣，幕心塵為什麼不挑她覺得方便的來。

解決了風逸塵的事情之後，幕心塵再度將視線轉移到了在地上躺屍的柳旭。雖然對柳旭並無同情，但是看到柳旭就這麼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幕心塵卻依舊覺得有點刺眼。畢竟，縱使敵對，他們其實也是同一種人。或許有一天，幕心塵也會像柳旭這樣，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無人收斂。

「死無葬身之地？」突然冒出的想法，讓幕心塵忍不住笑出了聲。不是因為高興，而是單純的自嘲。因為幕心塵突然想到，恐怕連死無葬身之地，都是她無法達到的事情。

輕輕的踏出一腳，一道數米寬的裂縫從幕心塵腳尖朝外蔓延，一直蔓延到了柳旭的屍體下方，將他的屍體吞入了漆黑的深淵之中。隨後，當幕心塵輕輕的移開了腳，那道裂紋便又漸漸合攏了。一切恢復如舊，除了幕心塵之外，沒有人會知道這裏埋葬著一位來自異界的不速之客。

沒有碑也沒有墳，不過好歹算是讓柳旭的屍體免了被野獸啃食的下場。不過碑和墳，也不過是留給生者祭拜用的。像他們這些輪迴者，有和沒有也沒什麼區別。

埋葬完柳旭之後，幕心塵似乎也失去了興緻，正準備收拾一下就回歸主神空間的時候，卻又突然感覺到了什麼。抬頭往一個方向望了一眼，思索片刻，幕心塵便消失在了這裏。只剩下一個風逸塵，孤零零的躺在原地。

在離這個戰場不過數百米遠的林間，一個稚氣未脫，但是卻又有同齡人沒有的老成氣質的少年，正緊握着手中的橫刀，神色緊張的朝戰場方向前進。來人正是最先結束戰鬥的優，此時他正準備去探查一下風逸塵的狀況。如果有機會的話，優不介意幫風逸塵一把，送他早登極樂。

對於第二人格殺死穹和貝的事情，優可一直未曾忘懷。雖然因為實力不濟只能暫時隱忍，但是優無時無刻都想着要手刃風逸塵。不過縱然實力不濟，但也不代表一定沒辦法報復風逸塵。特別是這種情況下，誰能保證風逸塵不會有重傷垂死，或者昏迷的情況發生。而到了那個時候，或許優便能成為那根壓死駱駝的最後稻草。

當然，優也很清楚，這種情況發生的幾率很小。而且就算是發生了，但是優也不一定能殺死風逸塵。相反被風逸塵殺死的可能性要遠遠大於他殺死風逸塵的機會，並且，這麼大的地方，遇到其他敵人的可能也遠遠大於找到風逸塵。甚至，被第二人格殺死的那兩個，也不是優真正的妹妹。正如第二人格所說的，是兩隻偽物。

人總是能為放棄，找到比堅持多得多的理由。不過在優看來，那些其實都不是理由，只是借口罷了。那時候的穹和貝是偽物也好，是替身也罷。但在優看來，那時候他是真的把她們當成了妹妹。如果這一次優可以用這種借口說服自己放棄復仇，那麼下一次輪到真正的穹和貝的時候，他是不是一樣可以找到其他理由放棄。

放棄並不可怕，人總會遇到不得不放棄一些東西的情況。真正可怕的是，放棄很容易變成一種習慣。放棄一次之後，再放棄第二次會變得更容易。放棄了重要的東西之後，不那麼重要的東西很容易就被放棄，更重要的東西也會願意想借口去放棄。優不想成為這樣一個習慣放棄的人，弱小並不可恥，可恥的是將弱小當成一個理由。

在結束戰鬥之後，優一直在這危機四伏的森林裏尋找著風逸塵的蹤跡。可惜或許是優運氣不好也可能是優運氣不錯，兜兜轉轉幾個小時都一直沒有碰到風逸塵。不過，除了風逸塵之外，倒也沒有更壞的遇到其他人。一直到不久前，當巨大的轟鳴聲從優頭頂劃過的時候，他才看到風逸塵「御槍飛行」的蹤跡。

也虧得優在主神那兌換了天雷寶鑒之後身體素質提升了不少，要不然還真不一定能看清「御槍飛行」的人是風逸塵。風逸塵這「御槍飛行」也給優帶來了不小的心理壓力。不過，卻並未讓優真的放棄，還是選擇了繼續前進。縱使或許沒有下手的機會，但多了解一點風逸塵的信息也是好的。即便，這依舊要冒着被殃及魚池的風險。

可惜，讓優沒想到的是，還未等他真正來到那個戰場，親眼看到他們的戰鬥，主神就宣告進入回歸倒計時了。這個消息的出現，讓優產生了一絲挫敗感。不過優並未就此氣餒，還是保持着繼續前進的步伐。歸根結底，來都已經來了，最少優要看一下具體到底是什麼情況。可是，這好像也是做不到了。

「少年，你這麼匆匆忙忙的要趕去哪裏。」就在此時，一個輕柔的聲音在優的耳邊突然響起。而對於優來說，這產生的效果不亞於女生在看恐怖片看到最精彩部分時的反應。只見優猛地竄出去數米，緊緊抓住手中的橫刀，一臉驚駭的回頭望去，去看到一個穿着黑色衣服，好像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少女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啊呀，不好意思，嚇到你了么？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小。」說着不好意思，但幕心塵臉上掛着的笑意卻看不出任何不好意思的地方。

優看着好似人畜無害的幕心塵，卻是連汗毛都要豎立起來了。雖然優並未和幕心塵有過什麼直接交集，但是幾次照面以及從林熙那裏，優都了解過幕心塵相關的一些信息，知道她是遠比風逸塵還要可怕的人。這樣一個人，突然在這個時候找上自己，又怎麼讓優不覺得心驚膽戰。

即便幕心塵現在好像是在釋放善意，但是這也是要看情況的。一隻老虎哪怕是處於好意，很溫柔的用虎爪去虎摸小白兔，哪怕那隻小白兔也知道老虎好像什麼惡意。但是你能指望小白兔從中感覺到什麼善意么？更多的可能是小白兔直接被嚇得屁滾尿流，昏厥過去。

此時，幕心塵就是那隻老虎，而優則是小白兔。面對這種情況，小白兔優先是放鬆了握刀的手，然後二話不說轉身就跑。當然，其實跑並不是解決現在這個問題的最好方式。而且在實力懸殊的情況下，仍然敢想着找風逸塵麻煩的優膽子自然也不小。但是，優就是有種好像小時候做壞事被媽媽發現，想要轉身就跑的衝動。

不過，在幕心塵面前，風逸塵都跑不掉，更別說是優了。剛一轉身還沒開跑，優就感覺全身一僵，整個人都失去了控制呆立在原地。眼前一花，黑衣的幕心塵直接出現在了優面前，帶着笑意的看着他。不知為何，優突然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眼神不斷遊離，不敢去看幕心塵眼睛。

看着優這個樣子，幕心塵忍不住伸出食指勾起優的下巴，調笑着說道：「少年喲，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要走。未免太不給我面子了吧！這麼不給我面子，我告訴你，我可是很兇的哦！」

對於幕心塵的調戲，優不由的產生了一絲羞怒，不過形式比人強，為了小命着想優最終還是沒有說些什麼，只不過兩條秀氣的眉毛不由的擰在了一起。見狀，幕心塵直接上手想要撫平這兩條眉毛。不過弄著弄著，就變成幕心塵在擺弄優的臉了。揉着優的臉，幕心塵幾次想要幫優扯出一個笑容，但是結果總是有些不滿意。

擺弄幾下無果之後，幕心塵忍不住說道：「小小年紀的，怎麼一天到晚跟個小老頭一樣。年輕人么，就該多笑一笑。來，少年，笑個給爺看看。」

「夠了！我和你很熟么！你到底想幹什麼！」如果一般情況，能忍也就忍了。但是這麼被戲弄，優可忍不下去，「笑又有什麼意義！你現在不就是在笑！可是你是真的是因為高興而笑的么！」

「啊，是。不好意思，我失態了。」幕心塵聞言一怔，隨即鬆開了在優臉上作怪的手，也放開了對優的束縛。而優則是一臉戒備的看着幕心塵，生怕她一不高興就一個巴掌過來拍死自己。

看着優如臨大敵的樣子，幕心塵輕嘆一聲，眺望來時的方向，問道：「你是來看風逸塵的么？」

「……是又如何！」在幕心塵面前，優並沒有選擇隱瞞什麼，一來幕心塵和風逸塵不對付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二來本來就惹到人家了，還支支吾吾的不是找抽么。說完這句優眼珠子一轉，開口反問道：「你在這裏攔住我，難道是在幫風逸塵么？」

「臭小子，想得倒挺多。」不帶怒氣的罵了一聲，幕心塵看着優饒有興緻的問道：「你過去了，又能做什麼呢？難道你以為你打的過風逸塵？」

被幕心塵盯着，優莫名的感覺有些心虛，眼神遊離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是打不過他，但是我也不是過去和他打的。我只是，只是看看狀況。看一下情況，關心隊友，沒什麼問題吧！」

「沒問題。」看到優這個心虛的樣子，幕心塵倒是真樂了，「如果我和你說，現在風逸塵正處於昏迷狀態，隨便來個小孩都能拿刀捅死他呢？」

「什麼！」優頓時一震，看着幕心塵彷彿是要看清楚幕心塵是不是耍他。但隨即反應過來，幕心塵沒必要騙他。「那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

說着，優就要加速往戰場趕去。

「站住。」幕心塵輕喝一聲，看着聞聲而停的優，平靜的說道：「你想殺風逸塵么？」

「是又如何！」看着不怒自威的幕心塵，優這次沒有退讓。

「我不許。」平淡的一句話，卻讓優感到了無盡的壓力。但是面對這千載難逢的報仇機會，優還是忍着壓力問道：「為什麼！」

莫名的，優很想幕心塵給他一個正當的理由。但是幕心塵卻只是面無表情的說道：「因為我沒有殺他，所以你也不準殺他！」

優雙眼一瞪，死死的看着幕心塵，「你這太霸道了吧！」

「是啊，我就是這麼霸道！不服？憋著！」隨着幕心塵的話語，優感覺彷彿突然之間身上多了一座無形的大山。如山的壓力讓優有些不堪重負，雙腿顫抖著，就要跪倒在地。見狀，幕心塵淡然的說道：「人貴自知，作為一個弱者，你就該知道一件事情。只有強者，才有選擇的權利，弱者只有被選擇的命運！」

隨着幕心塵的話語，越來越重的壓力壓得優喘不過氣來。不過，越是如此，越是被幕心塵如此對待，優心中的不甘卻是如火焰般熊熊燃燒起來。在這種不甘的驅使下，優不但能在這越來越大的壓力中站穩，並且還再度的握上了刀柄。看着幕心塵，優雙眼中的憤怒好似要噴涌而出，握著刀柄的手也因為用力過猛而顯得有些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