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四根黒柱（下）
「科學？」
寧風回過頭，目光中已經是冰冷無比——這樣蹩腳的偷窺借口，他確實是第一次聽說。
可中年人卻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就叫道：「是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你知道AI吧？」
寧風首次皺了皺眉，卻沒有應聲。
中年人見狀，立刻解釋道：「就是人工智能，科幻電影裏面的那種……不過那並不是幻想，AI，已經成為現實了啊！」
「人工智能……」寧風沉吟了一句。
看到這個話題似乎有效，中年人便露出喜色，指著電腦說道：「你也看到了，我其實是個黑客，所以我能夠了解到許多平常人了解不到的東西……你知道暗網吧？就是隱藏在表面之下，不受這個世界法律約束的，最陰暗處的網絡……九個月前，有人在暗網發佈了一條懸賞！」
中年人所說的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寧風平常能接觸到的範圍，而他的瞳孔深處，也終於閃爍起了淡淡的光芒。
「……什麼懸賞？」
中年人大喜，連忙答道：「就是關於AI的懸賞，有人想要解除AI的學習限制，創造一個……『真正的人工智能』！」
寧風微微皺眉，繼續盯着中年人。
中年人似乎讀懂了他的表情，喉頭鼓動了兩下，就解釋道：「你應該知道，人類總是對未知的東西充滿了恐懼，而人工智能擁有遠超人類的運算能力及學習能力，而一個毫無限制的AI，任何人都無法預料到它能夠成長到什麼程度……不過阻撓這個世界進步的也是恐懼，如果不去嘗試的話，我們也不會擁有現在這樣的科學力量，所以……」
「那和你偷拍的這些照片，又有什麼關係？」
寧風冷冷地打斷了中年人激昂的宣言。
中年人一滯，眼神忽閃了幾下，但還是很快回道：「事實上，拋開『是否應該解開AI的學習限制』這個問題，目前整個世界的科學事業所真正面對的，其實還是『如果製造出一個擁有無限成長可能的AI』，而如果達不到這個前提的話，那所謂的『道德兩難題』，其實不過就是個玩笑罷了……」
寧風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打斷道：「你是說，你的這些照片，是為了創造一個『擁有無限成長可能的AI』而去偷拍的？」
中年人聽后，立刻瘋狂地點頭：「是的！就是這樣！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科學的進步啊！如果能夠創造出來一個真正的AI，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一定會再次發生飛躍的！」
寧風皺眉俯視着激昂慷慨的中年人，久久沒有說話。
感受到寧風的冰冷視線，中年人的表情很快就又慌亂了起來，卻還是強自硬撐著，似乎是想用他的態度來取信寧風。
終於，寧風拉開了電腦桌邊的轉椅，坐下后，望着電腦屏幕問道：「你說說，你偷拍的這些照片，如何能夠幫助創造一個無限成長可能的AI？」
中年人一愣，隨即就吃力地撐起了自己的上半身。
「我真沒有騙你……我不是AI行家，所以我也不知道這其中的聯繫，但是那個發佈懸賞的人說了，所謂『無限可能』其實並不存在，即使是神也實現不了，但是作為人類，我們也沒必要強求那一步，只要創造出一個能超越人類認知的AI，對我們來說……其實也就是『無限可能』了！」
聽到這裏，寧風情不自禁地重複了一聲。
「超越人類認知……」
不知為何，中年人轉述的話，在寧風心中引起了某種異樣的共鳴。
「是的！不過為了實現『超越人類』這個前提，那麼必須達成的第一步，就是了解人類，不只是我們的社會關係、情感，同樣也包括我們的身體構造，從基因到外貌，這些……全部都是有必要的！」
這時，寧風終於把目光挪回了中年人的身上。
「你是說，這些照片，是為了讓發佈懸賞的人所製作的AI，能夠更完全的了解人類？」
「是，是的！」
中年人臉上擠出了一個生硬的笑容。
「所謂數據，當然不能只有一個樣本，只有建立大範圍的資料庫，AI才能夠通過運算了解人類之間個體的區別，進而理解這些區別的原因與作用……對，對了！如果你不相信，我的電腦裏面，還留着那份懸賞的記錄呢！」
寧風眉頭微挑，片刻後腳跟一動，轉椅立刻往後滑動了半米。
中年人怔了下，隨即明白過來寧風是讓他把記錄翻出來的意思，於是立刻艱難地用手爬到了桌邊，然後冷汗直冒地在鍵盤上敲打了幾下。
很快，一份純英文的文檔的就出現在桌面之上。
「就是這個了，你……」
打開文檔后，中年人立刻扭頭，可才開口就發現寧風的表情不對。
他很快就意識到了原因。
「對，對了，這是英文……沒事，我馬上給你翻譯過來！」
中年人又是飛快地操作了幾下，桌面的文檔立刻就翻譯成了寧風看得懂的文字。
正如中年人所說，這份文檔確實是一份關於人工智能的懸賞令，懸賞的內容也是覆蓋萬千，有人類聲音的錄音、不同血型的血液、瞳孔虹膜等等各種各樣與人類相關的數據樣本。
而其中，同樣也包括了中年人所說的『幼年人類體型外觀』這一條需求。
似乎是找到了信心，中年人指著顯示屏說道：「你看到了吧？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都是為了科學，才去做那些……那個少女的事情，真的只是意外，我已經知道錯了，所以……請不要殺我！」
咚！
中年人的額頭猛地叩在了地上。
不過寧風卻是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審視着桌面上的文檔，目光不停跳動着好奇。
許久，他才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九個月……」
「嗯？」
聽到寧風的聲音，中年人不禁發出一聲疑惑的聲音。
寧風從轉椅上站了起來，走到中年人面前，又蹲了下去。
「你說這份懸賞，是九個月之前發出來的吧？」
「……是，是的。」
中年人微微抬頭，嘴唇蠕動地應了一聲。
噌！
刀光一閃，寧風手中的利刃瞬間貼在了中年人的喉嚨上。
「既然懸賞是九個月之前發出來的，那在此之前，你偷拍的照片又是為了什麼呢？」
中年人的眼睛霎時睜大，恐懼之色再度溢出瞳孔。
「我雖然不太懂電腦，不過一些基本知識還是有的。」寧風的臉和中年人只差了一公分，冷漠的眼神彷彿能把對方的心給凍結：「你的電腦上，可不是只有這九個月的照片而已，最早的……是四年之前了吧！」
中年人牙齒都開始打起了顫，可是喉嚨被刀尖抵住，他根本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除了你偷拍的時間，你每次偷拍的時候，還會從被偷拍人中甄選出性格軟弱的人選，然後利用照片去要挾她們成為你的玩物，直到你玩膩了才換到下一個目標，而張琪……其實不知道是你的第幾個玩具了吧！」
恐懼撐大了中年人的瞳孔，也扭曲了他的表情，片刻后，他突然停止了顫抖。
「是啊……」他的聲音中突然多出了一種干啞的感覺：「她確實不是第一個了！不過，像她們這種軟弱的少女……不就該有人幫她們成長嗎！？」
中年人的聲音驀然放大，表情在這個瞬間竟然化為了猙獰，彷彿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性命還掌握在寧風的手中。
他嘶嚎道：「不是說她們都是花朵嗎？你以為所有的花都能夠順利的開放嗎？那些軟弱的女孩，如果不經歷風雨的話，她們這輩子都無法成長為出色的女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幫她……」
嗤！
利刃劃過，中年人的嘶嚎聲陡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鮮血從喉嚨中噴出的聲音。
他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喉嚨，看着寧風，眼中僅僅一瞬的瘋狂，頃刻間又被絕望和恐懼給佔滿了。
許久，他的眼瞳才渙散放大，完全失去了……活人的光芒。
靜靜地看着中年人在腳下死去后，寧風的表情卻沒有半點變化。
他伸出手，在中年人的頭上輕輕一拔，就扯下了一根頭髮，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支表面帶着裂痕的圓珠筆，轉開筆筒，把頭髮塞進了圓珠筆芯。
而筆芯中，早已塞滿了不下十根頭髮！
做完這奇怪的舉動后，他就默默地將圓珠筆收回了自己懷中，然後起身，扭頭又看向了電腦。
在顯示屏的熒光下，他的臉上多出了一絲好奇。
「人工……智能嗎？」
……
嗡——
當寧風再次睜開眼睛時，他已經回到了黒柱廣場之上。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掌還貼在黒柱上，似乎方才的一切不過只是自己的幻覺。
但他清楚事實並非如此。
（剛才那是……另一段殺人記憶嗎？）
他收回了手，昏暗房間中的一切卻還歷歷在目，不只是中年人的脖子被他劃破的感覺，還有那些對話，已經電腦屏幕上的『懸賞』文檔。
「人工智能……」
他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頭。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了王元的那台遊戲機。
（難不成……）
啪！
就在這時，灰界之中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就彷彿玻璃窗被砸破了一般。
寧風立刻驚醒抬頭，卻看到頭頂那道【心靈封閉術】所形成的光幕，不知為何突然間粉碎，露出了一個大洞！
（怎麼回事！？）
正當他驚疑不定時，一道灰色的身影驟然從那個大洞中掉落下來。
砰！
「可惡……可惡可惡！」
無比憤怒的吼聲傳進寧風耳中，而他也看清了灰影的模樣，正是他身體里的另外一個人格。
——灰！
灰的表情猙獰無比，看起來就好像被人奪走了重要的東西，而他一爬起身來后，就立刻瘋狂地朝寧風撲了過來。
「你這該死的傢伙，竟然還請外援耍詐，我要殺了你……」
砰！
眼看着灰就要撲倒自己身上，還在驚疑之中的寧風卻看到自己身周閃過一道金光，緊接着灰就被直接彈了出去。
（這是……）
「該醒了，寧風先生！」
一道輕柔的聲音陡然在他的耳中響起，溫柔無比，帶着一種讓人心安的魔力。
但寧風的目光卻是陡然一變。
（是她！？）
他面色變幻不定，但看着掙扎爬起的灰，又抬頭看了看空中破碎的光幕，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
「那麼……麻煩了！」
「嗯。」
……
「寧風！」
熟悉的呼喚聲傳入耳中，寧風立刻就聽出了那是凌梓涵的聲音。
他不禁睜開了眼睛。
凝滯的海浪、船隻，靜止的原住民，以及身旁用擔憂眼神看着他的凌梓涵幾人，讓寧風終於確認，自己是真的『醒』了。
（時空停滯……不過，總算是回來了……）
他的大腦很快就轉動了起來，目光先是掃過了船上仍然雙目緊閉的寧雪。
（雪姐沒事……嗯？）
當他的目光劃過寧雪后，立刻就被另一道身影給吸引住了——那健碩而又熟悉的身材輪廓，毫無疑問就是之前落水的烏灤！
不過眼前的烏灤雙目緊閉，面色也是呈現出一種活人不該有的灰白之色，看上去……
就像個死人！
（烏灤……這到底……）
他立刻撐著坐了起來，沒有與身邊的凌梓涵對話，而是飛快地將目光鎖定在了小船不遠處，那個懸浮在海面上的金髮女人身上。
看到寧風望向自己，金髮女人只是溫柔一笑。
「你醒了。」
寧風立刻聽出，女人的聲音正是將他從灰界之中喚醒的那道聲音，而且……
「你究竟是誰？」
聽到他的問題，清醒的凌梓涵、真紗子和娜麗三女也不禁齊齊望向了金髮女人。
可金髮女人卻是笑着看向寧風，輕輕反問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
寧風目光一閃，表情嚴肅了起來。
「你是……【副監獄長】，罪者遊戲的……2號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