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四根黒柱（上）

特別情報

——AI，也就是人工智能，在許多人眼中始終被視為危險的存在，因為不少科幻小說家都曾提出過相同的假設，那就是『一旦人工智能產生了意識，那麼人類就會因為意識形態的區別而遭到滅亡』……但實際上，【讓人工智能產生意識】這個前提，卻擁有了遠超出人類認知水平的操作難度。

×××××

灰界。

這裏一如既往被無數的灰氣籠罩着，是一片剝離了方向感和色覺的天地。

寧風就站在十三根黒柱所圍成的『灰界廣場』正中，仰頭望向了『天空』。

不知何時，灰界的空中竟然多出了一層顏色極淡的光幕，好似一層屏障一樣，將整個廣場給包住了。

（心靈封閉術嗎……）

雖然沒有證據，但直覺卻告訴寧風，那層巨大而幾近透明的光幕，正是他從斯內普身上所學到的技能，【心靈封閉術】，所具現出來的屏障。

他不禁想起了從斯內普的魔杖中，所得到的卡片【副監獄長的留言】中的一段話。

「……因為你童年時所經歷的事情，你的人格出現了嚴重的解離性分裂，而進入罪者空間，也就意味着你的另外一重人格擁有了取代你主人格的可能性。為了防備這種可能，我為你準備了從斯內普身上提取技能的道具卡，請使用它們從斯內普身上提取【精神封閉術】的學習機會，這樣的話，就可以暫時抑制住你副人格的成長了……」

其實，早在這場遊戲之前，寧風就已經察覺到了這個事實——即使上場遊戲灰並沒有出現不太安分的狀況，可是隨着遊戲場次的增多，寧風也愈加意識到灰的存在根本就是個定時炸彈。

所以當他看完這段來自未知的『副監獄長』的留言后，他果斷地選擇了相信對方。

而正如留言中所說，從斯內普那裏學來的【心靈封閉術】效果確實很好，從那之後的一個多月內，灰彷彿就像是被關了起來一樣，再也沒有在他腦子裏露過面。

而親眼看到這座屏障之後，寧風也已經確信，正是因為【心靈封閉術】的作用，灰才無法再對他展開騷擾。

不過沒想到的是，這座原本是用來困住灰的屏障，此刻卻成為了他的囚牢。

（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一瞬之前，面臨凱撒的致命一擊，寧風能夠清晰地感知到死亡的陰影已經籠罩了自己。

可是他無法放任自己就這樣死去，無論是為了寧雪，還是為了凌梓涵她們。

因此，他做出了一個沒有辦法的抉擇——將身體的控制權，交給被囚禁的灰！

從第一場遊戲開始，寧風就發現灰似乎能夠更好的利用他的身軀，包括對灰界的理解，灰也要勝他一籌。所以在那個關鍵的時刻，將身體控制權交給灰，是寧風想到的唯一可能讓他們脫離困境的方法。

於是，他果斷地關閉了【心靈封閉術】的被動效果。

而就像他所預料到的那樣，在【心靈封閉術】關閉的瞬間，他就被灰取而代之，意識也被關進了灰界之中。

而灰既然控制了身體，那麼原本用來囚禁他的【心靈封閉術】，也理所當然地成了寧風的囚牢。

不過寧風此刻在意的卻不是這點。

（灰界還沒有崩潰……看樣子是成功了嗎？）

雖然對灰界的理解並不深，但寧風還是知道這個世界是和自己的命運相連的，如果自己的身體死去，灰界肯定也會崩塌。

而眼下灰界並沒有出現異狀，那就證明凱撒並沒有殺死『自己』，寧雪等人的存活可能性，自然也是極大的——只要寧雪無事，寧風其實並不在乎自己的下場。

不過被關在一片混沌的灰界之中，始終是件無聊的事情。

於是在確認【心靈封閉術】的屏障，不是身處灰界之中的他能從內打開之後，寧風的目光就落在了『廣場』的十三根黒柱之上。

——這十三根黒柱，大概是整個灰界之中唯一有看頭的東西了。

經歷之前數次的昏迷與回憶，寧風已經意識到了一點，那就是廣場的這十三根黒柱，似乎與他在原來世界中，所犯下的十三樁命案息息相關。

一直以來，寧風雖然清楚自己過去曾經殺過人，但是關於每一樁命案的詳細情況，他卻只剩下了模糊的印象。

過去的他認為，這是因為他的人格在分裂的同時，他潛意識地將那些記憶全都塞給了作為副人格存在的灰，所以他的記憶才會如此模糊。

不過這種想法卻在上一場遊戲有了改變。

上一場遊戲中，寧風得到了兩段與陽佟相關的殺人記憶，而在那之後，他就從灰的嘴中套出了一句話。

——『奪取身體控制權的關鍵，在於黒柱的融合數量！』

至今，寧風仍未弄清如何去融合黒柱，而除了在DTube那次他意外融合了與夏玲相關的那根黒柱之後，與陽佟相關的兩根黒柱其實都落在了灰的手中。

也就是說，在這場規則未明的競爭當中，寧風其實處在了下風。

不止如此，寧風還注意到灰對這十三根黒柱之中的記憶，有着非常奇怪的態度，似乎他並不想讓寧風接觸到黒柱裏面所藏匿的記憶，只想將它們全部佔為己有。

（記憶嗎……）

想到這裏，寧風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的目光很快滑過了表面光滑的三根黒柱——他已經從灰口中套出了話，一旦黒柱被融合，那麼表面的人臉就會消失，只剩下一根光禿禿地黑柱留在廣場周圍。

不過當他的目光繼續往後面的黒柱看去時，他的目光忍不住陡然一跳。

「這是……！」

他所注視的也是十三根黒柱之一，可是奇怪的是，那根黒柱之上的人臉，竟然和被融合的那三根一樣，也已經消失不見了！

（難道他已經又融合了一根了嗎？！）

寧風眉頭緊皺，目光中滿是凝重。

許久，他終於吸了口氣，然後走到了那根黒柱之前。

「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呢？」

他輕聲嘀咕著，右手卻伸出，緩緩地放上了黒柱表面。

嗡——

……

「別，別殺我！」

一間昏暗的房間中，地上滿是軟亂的紙巾，還有不少吃完的快餐垃圾，全都散亂地扔得到處都是，連攤在地上的一張床墊也沒有逃過被垃圾蓋住的命運，整個房間就是一副髒亂無比的景象。

而在房門正對的牆壁一側，豎着三台36寸的電腦顯示屏，全都處於開啟的狀態，屏幕上則彈放着無數女孩的照片——那些照片中的女孩不止一人，有些身處廁所，有些身處更衣室，但無一不是長相稚嫩，並且身無寸縷！

至於那驚恐求饒的聲音，卻是從電腦前，一個癱坐在地的中年人嘴中所冒出來的。

中年人的模樣看起來倒是普通，甚至有幾分憨厚的氣質，但他的胳膊和小腿卻是血跡斑斑，顯然是被什麼利器給傷到了。

而他的目光，此刻正驚恐無比地盯着房間的一個角落。

三台電腦顯示屏的熒光，映出了角落中一道黑影的輪廓，而黑影沒有動，只是沉聲反問了一句。

「為什麼？」

中年人一愣，似乎沒能理解黑影的意思。

於是黑影又問了一句：「那些女孩的照片……都是你偷拍的吧？」

黑影舉起右手，顯示屏的熒光立刻照亮了他手中的一把尖刀，而刀尖就指著顯示屏上，那些數不勝數的女孩照片。

中年人立刻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就辯解道：「這，這都是意外！我沒想要偷拍的……不過就是些照片罷了，我全刪掉，現在就刪掉，你別……」

「刪掉？」

黑影打斷了中年人的辯解，然後左手一扔，一張照片就從他的袖子當中飛出，落在了中年人的身前。

「這個女孩，你還記得吧？」

照片上，同樣是一個身無寸縷的少女，長相清秀，大概十六、七歲的模樣，而照片中的她正在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髮。

當中年人看清這張照片上的少女，中年人的眼中立刻閃過了一絲恐懼。

「這，這是……」

「怎麼？不記得她了嗎？」

黑影的聲音再度從角落中傳來。

中年人一顫，臉上立刻堆滿刻意的假笑，頭瘋狂地搖著否認道：「不……我不認識……這女孩！」

「不認識？」

黑影走近了一步，在電腦的熒光下露出了真容——這人正是寧風。

不過看長相，這個寧風並沒有成年，而像是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年。

少年寧風走到了中年人面前，在他恐懼的目光中蹲下，然後撿起了少女的照片。

「你是說……你不認識這個三天前死掉的女孩？」

「啊啊啊——」

中年人眼角猛抽，突然發出一聲怪叫，就想要朝寧風撲去。

可寧風卻只是往後退了一步，小腿受傷的中年人立刻就摔在了地上。

「你不認識，那我給你講講她的故事吧。」

寧風俯視着中年人，緩緩說道：「她叫張琪，十七歲，曾是市福利院的孤兒，四年前被人從福利院領養走，一年後考進了市二中，是個品學兼優的女孩，而她的老師也都認為她能夠考取一所好的大學……不過三天前，她的屍體被發現在了市東的河邊上。」

中年人的嘴唇已經顫抖了起來，可是卻無力站起，只能恐懼地聽着寧風繼續說了下去。

「她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並沒有任何衣服，身上還有被施虐的痕迹，而她的死因並非溺水，而是吸毒過量。」寧風的目光突然微微閃動了一下：「而昨天，雲報的頭條刊登了文章『市二中優秀學生竟是吸毒少女』，而找不到犯罪證據的警察並沒有出面闢謠，所以很多人都默認了這個事實……」

寧風又一次蹲了下來。

「……給雲報提供那份匿名文章的人，就是你吧？」

「我……」

中年人又是一顫，可還未否認，寧風就又打斷了他。

「通過輿論來扭曲事實，這個想法確實不錯，不過終究還是畫蛇添足的一步……如果沒有這一步的話，我或許就找不到你了！」

寧風搖搖頭，站起來走到了中年人的電腦桌邊。

看着電腦桌面的無數少女照片，他面無表情地說道：「如果你還沒有想起來的話，我可以說說看整件事情的經過。」

中年人嘴唇抖動，但還是沒有應聲。

於是寧風就繼續說了下去。

「大概是兩個星期以前，張琪收到了匿名人士發送的郵件，裏面就是包括這張在內的許多她的個人私照，同時還有來自寄件人的威脅，大概是用她的身體，來交換這些照片不被泄露出去的權利。

因為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生活毀於一旦，張琪同意了寄件人的要求，於是在一日後按照對方的要求在旅館和他見了面。也就是那一天，寄件人奪走了她的身體。

不過張琪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寄件人不僅沒有就此放過她，反而利用照片的備份開始提出更加過分的要求，試圖完全操控她的生活，而性格軟弱的她，也完全沒有膽子進行反抗。

而接下來的兩個星期里，她成了那個人的玩具，而對方應該是個不滿足於現狀的老手，玩法也越來越激烈，然後到了三天前，他提出了給張琪注射毒品來增加刺激感的玩法。

然而，這一次他沒有掌控好度，給張琪注射的毒品分量超出了她能承受的範圍，而等他發現時，張琪已經死了。

不過這個人並沒有慌張，而是清除了自己的痕迹，然後就將屍體拋進了河裏……」

說到這，他緩緩回頭。

「現在，你想起來了嗎？」

中年人的臉色變幻不定，許久后，他才低着頭沉聲說道：「我……我沒想要殺他，那都只是……意外而已……」

「意外？」

寧風的目光回到了屏幕上。

「你是說，這些照片也都只是意外嗎？」

中年人一怔，想起了自己先前說過的話，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

但片刻后，他眼睛卻突然一亮。

「不是意外，但是……那都是為了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