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紅
「京京？」蘇正則有些詫異。
蘇正則也不確定是不是叫這個名字，金皙每次敲定后都要改一百八十萬次，每次他在基地里攆小狗玩的時候叫的名字都不一樣。
但是蘇正則可以肯定的是，名字肯定跟李京浩有關係，所以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反正金皙腦子裡全都是他的ADC。
結果這小狗直接來勁了，就像認親一樣，撲騰著兩隻小爪子，似乎在準備縱身一躍撲倒它親人身上，呼哧呼哧感動於前老闆還記得它的某個名字。
「誒？你怎麼知道它叫京京？」顧新之笑起來。
因為小狗蹦蹦躂躂要往外蹦，顧新之怕它把腳上的泥點子甩得到處都是，濺上蘇正則的衣服，就伸出手擋在狗脖子前面。
蘇正則眯起眼睛，看到了顧新之手上明晃晃的繃帶，她很熟悉這個，面前這個青訓隊員，應該是有手傷。
在青訓就留下傷病，進一隊的可能性並不大，除非有過人天賦，蘇正則看了一眼顧新之，他一直一副笑臉，無所畏懼也無所顧忌。
如果有這種態度，那麼命運捉弄人也顯得沒有那麼悲傷。
蘇正則微微一笑：「跟我們家以前的狗長得很像。」
顧新之抬起眼睛，那雙眼睛里盛滿盛夏繁星，笑起來的時候就像一顆一顆點亮的樣子。
「這是我們前老闆養的小狗，那個老闆他們走了以後，這個小狗就不吃不喝，還是經理告訴我們它的名字，喊這個名字它才聽。」顧新之說。
「是那個經常來店裡買夜宵的眼鏡男嗎？」小姑娘插嘴。
顧新之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應該就是他吧，關經理。」
是山姐啊，看來生活還可以，蘇正則感到了一絲安慰。
「我們關經理文縐縐的，還總是跟京京在一起，京京最喜歡的也是他，兩位一起乘涼一起散步，關經理還總是說些古詩給它聽。」顧新之說。
「什麼？」小姑娘也是無聊久了，湊上來好奇地問。
「荒徑已風急，獨行唯犬隨。」顧新之回答。
蘇正則把七星風藍接過來，嘴角微微上揚。
果然還是小孩，俱樂部的什麼事情都敢往外說。
「你們經理，肯定是很想念你們前老闆了，」小姑娘給蘇正則找錢，「我聽這個意思，大概也是感嘆犬是如此，人何以堪，小狗還能大大方方表示自己的想念和忠心。」
「你懂的很多嘛。」顧新之促狹地笑起來，看著小姑娘。
小姑娘馬上就面紅耳赤起來：「你懂個鬼，我也是中文系大學生，勤工儉學好不好。」
「大學生啊？」顧新之笑眯眯，「那你是姐姐，我還以為你比我小，長得那麼可愛。」
蘇正則已經開始往外走了，門外風雨交加的夜風撲面而來，她伸手撥開嘴角邊凌亂的髮絲，眼睛有些迷濛，仰望著無邊無際的天空。
錢洵美的地址已經發過來了，蘇正則把手機放進口袋裡。
剛剛打算撐開傘，身後卻傳來京京的嗚咽聲。
時斷時續，慘兮兮的。
蘇正則知道這個事情自己沒法管，也不能管，FT俱樂部的狗，哪有說帶走就帶走的道理。
就在這個時候，顧新之卻抱著大箱子追了出來。
「今天京京跑出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它，全都濕了，爪子也摔壞了，在便利店借的紙箱子只能帶回去再等明天去寵物醫院了。」顧新之說。
蘇正則緩緩地回過頭，看著顧新之，稍微側腦袋，等著他繼續說。
看到蘇正則一言不發，顧新之揣摩著她的神色，在冷淡里看不出什麼別的情緒。
店裡的小姑娘已經沒趣地轉過頭，趴在櫃檯上睡覺，她大概知道顧新之對自己不感興趣了。
如果是那二年的自己，大概率轉過去的臉是眼淚嘩嘩的，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會不會哭。
暗戀的眼睛她絕對認識，這種東西傷人，年輕的時候誰沒喜歡過像星星一樣耀眼又渺遠的少年。
「我……」顧新之抱著紙箱子磨磨蹭蹭，「我可以要你的微信嗎？」
蘇正則沒有說話。
長久的安靜，顧新之先慌了，抬起頭來想確認蘇正則的表情，他一直都這樣來揣摩別人。
正好對上蘇正則深邃而寧靜的雙眼，靜默不語，就算近在咫尺也拒人於千里之外。
顧新之有點後悔了，因為他自己也想不出來有什麼理由讓這種半夜出現在便利店的漂亮姐姐給他留微信，所以動了動嘴巴，有些喪氣，想要說些什麼。
蘇正則打斷了他不著邊際的想法：「上車吧。」
顧新之愣了一分鐘，然後眼睛驟然瞪大。
「什麼？」顧新之笑逐顏開。
蘇正則眼神落在京京的頭上：「下那麼大的雨，你得把它運回去吧。」
顧新之激動地點頭，咬著嘴唇，眼睛透亮澄澈。
蘇正則撐開傘，把傘遮到京京和顧新之頭頂上。
「走吧。」蘇正則說。
顧新之不知道怎麼的，耳根有些燙，但還是很努力在說話。
「姐姐哪個是你的車？」顧新之左看右看，望著門口那幾輛家用三廂轎車。
蘇正則一邊舉傘，隨口答道：「那邊。」
隨著蘇正則的目光，顧新之轉過腦袋，看到了停在另一邊的那輛火紅的瑪莎拉蒂GranCabrio，在幽黑色的雨夜，如同翩然降落身燃赤焰的巨大蝴蝶。
滿眼灼目的紅色。
顧新之難以置信：「那邊？」
「嗯。」
蘇正則走到右車門邊，替他拉開，然後目光落在他臉上，微微頷首，表示請上車。
「這……這這這這這……」
剛剛還伶牙俐齒好模好樣的孩子現在就如同一個結巴，縮著肩膀，半邊身體都被雨泡濕了，京京被他拱在懷裡，一人一狗四目相對。
蘇正則歪頭看著他，沒有說話。
知道再磨磨蹭蹭就不好了，顧新之躡手躡腳爬上了車，把狗盒子端在膝蓋上，乖巧的樣子就像等著拆禮物的洋娃娃。
這是沾滿煤灰的青訓小透明，瓢潑大雨邂逅霸道女總裁的戲碼么？
腦子裡妄想開始滿天飛，被車裡Hermes的淡香包圍，看著蘇正則替他關車門，從另一邊上車。
冷若冰霜的側臉，紅色玫瑰般的指甲，顧新之哆哆嗦嗦地咽了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