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六年後
月城灣大廈，不對，現在已經改名為白門樓了。
一把鋒利的剪刀斷開綵帶，震耳發聵的禮炮緊隨其後，在路人艷羨的目光里，摻雜着主持人聲嘶力竭的喝彩。
大廈上，白雲舒離開窗口，哼道:「買下這大廈倒沒什麼，只是你改的這什麼破名字啊，真晦氣。」
房間里除她以外，就剩個捧著保溫杯啜茶喝的瘦弱男人，看不出多大年紀，聽了這話，抬頭笑道:「你不喜歡的話，等會兒就讓人把牌匾摘下來，換個名。」
白雲舒眼神很是複雜，尤其是看到瘦弱男人臉上傷疤時，更是流露出一分心疼。嘆道:「再過半個月就是奶奶八十大壽了，這幾年來我一直留在月城，已經惹得她老人家很不高興，這次是逃不了了，要是我被奶奶留住，你會來看我嗎？」
瘦弱男人捧著保溫杯的手略微一顫，稍微使了點力，將保溫杯緊緊抓在手裏，再喝上一口熱茶，半晌才緩緩說道:「路上注意安全，天冷，別感冒了。」
「其實我挺佩服你的。」白雲舒坐下來，面帶苦澀道:「這幾年來我將大白集團轉移到月城，多虧你給我出謀劃策，我才能一次又一次的壓下那些反對的聲音，把大白集團完全掌控在手裏，你真的很讓我驚喜。可是，你明明懂我的，為什麼又和我的理念背道而馳，上市公司不夠，跨國集團不夠，你到底想要什麼？」
瘦弱男人笑了聲，病懨懨的面容泛起幾分豪氣，「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白雲舒不再說話了，拉開門離去。
留在房裏的瘦弱男人，手抬起，撫過臉上傷疤，自嘲一笑。
雪在空中飄揚，水在地面蔓延，疾馳的車輛，熱鬧的人群，一派煙火象。
瘦弱男人走在路上，如果忽略他臉上那道猙獰可怖的疤痕，還是很吸引回頭率的，畢竟他才三十齣頭，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紀，更別提他身旁還跟着一個貴氣十足的美婦人了。
美婦人娥眉輕皺，揀著乾淨地面踩，手指著街深處說道:「那家『有間酒館』就是葉楓開的。」
「行了，你回去吧，別讓人知道我來過這裏。」瘦弱男人一揮手，走向酒館。
繁榮昌盛的城市裏，人們都在為了各種各樣的野望而奮鬥着，有的一場開業酒能讓無數人蜂擁而至不請自來，有的將請帖雙手奉上，也沒幾人願意賞臉。
葉楓的「有間酒館」明顯屬於後者，稀稀落落的也就幾十個客人的樣子。
瘦弱男人嘴角揚起一抹譏笑來，「真給我丟人。」
「湯老闆，快請裏面上坐。」
「哎喲，這不是黃大廚嘛，快快，裏邊請。」
葉楓彎著個背招呼客人，身上還殘留着在後廚沾染的飯菜味，臉笑的太久，就顯得很是僵硬。
「周…周不疑，啊不是，周先生，您怎麼來了？」葉楓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雙手下意識的扣在一起。
周不疑從褲兜里摸出一個紅包來塞到葉楓手裏，反問道:「不歡迎我？」
葉楓乾笑道:「沒有，您裏邊請。」
走進「有間酒館」，周不疑挑了個偏僻角落坐下，隨意打量了酒館兩眼，見這裏頭的佈局中規中矩，說不上多好，但也不能算差。
許是葉楓自己設計的吧，他原先也就是當個司機，偶爾客串一下情報人員，哪裏懂得設計房屋這種實實在在的技術，真是難為他了。
這麼想着，有些惆悵的周不疑，不自覺的就多喝了兩杯。
昏昏沉沉的在酒館樓上休息，醒來后已是夜裏。
周不疑抬手看了下表，才是七點，走下樓，意外的發現酒館已經半掩著門打烊了，只有葉楓站在吧枱後面捧著瓶酒擦著。
「周先生，您醒了？」
「額，來瓶XO。」
「需要下酒菜嗎？」
「你看着隨便弄點就行。」
明月高懸，與雪相望，照進屋裏，給寒夜增添一抹凄涼。
周不疑一口飲盡杯中酒，本就不太好的臉色更蒼白兩分，沉聲道:「劉琦最近接觸過哪些人，在做些什麼事，你去查一下告訴我。」
葉楓面露微變，故作不知道:「周先生你在說些什麼？」
周不疑哼了聲，直接出價道:「三百萬。」
「真懷念六年前在臨海苑的那桌飯菜。」葉楓不接茬，反而說了句不着邊際的話。
周不疑淡淡道:「劉琦帶我過來這邊的時候也說過差不多的話語，只可惜我不是你們，不太念舊。」
幾杯酒下肚，葉楓也有些放開，呵呵道:「兩年前我就是幫你去查幻庄的黑料，結果被人家發現了，你半點不帶猶豫的就把我推出去背黑鍋，周不疑，我好歹也跟了你四年！就算兩年前你和王利華斗到關鍵時刻，是逼不得已，可這兩年你有想起過我嗎？你今天第一次來看我，我很開心，可卻是因為你要讓我替你辦事才來的，我真的很想問問你，你把我葉楓當什麼了？」
「兩年前那事，是你自己的原因才失敗的，我開除你也是在保護你，不然你以為王利華會那麼好心放過你？」周不疑反問一句，抬手拍了自己臉兩下，「看看這道傷疤，從太陽穴直到嘴角，比這還長還深的，我身上多的是，當年那場賽車，王利華奔著撞死我的心，他和我曾經親如兄弟都捨得下狠手，更何況你。」
「話說的好聽，那明樓姐呢？當年你去賽車不就是為了救她么？我們大家都還以為你看上她了呢。可後來你找方氏集團合作項目，方冬集向你提條件，你又是怎麼做的？周不疑，你說啊！」葉楓喊著喊著，伏在桌上哭了起來，哭的像個無助的女人。
曾經也有個人在周不疑面前哭的這麼無助過，那是三年前還是兩年前了，依稀記得那個人叫作李明樓。
葉楓一拍桌子，繼續喊道:「那天夜裏我不信你不知道方冬集去找明樓姐了，你敢說事後你沒有拿明樓姐的哥哥要挾她，讓她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葉楓，不管我做什麼，即便做錯了，也有不得不做的原因。可你呢？」周不疑嘿嘿笑了聲，抓起酒來喝上一口，「你喜歡李明樓，我把她下放到分公司去，你怎麼不跟着去呢？」
葉楓臉都漲紅了，眼神越加冷厲，又頹然下來。道:「兩年前方離在高速路上出車禍，是你安排的吧。」
周不疑面色不變，把玩著空酒杯，「怎麼會這麼想？」
「呵呵，她這些年為你做的事情也不少，說的誇張點，要是沒有方離幫你坐鎮後方，你哪有那麼多時間去和王利華爭鬥。」葉楓話語聲一頓，又道:「方離是方冬集女兒，你遷怒她情有可原，可是許音呢？他那麼踏實的人，也沒犯錯，你照樣狠得下心來拋棄他！」
「別說了！」周不疑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喊了一聲，眼眶都紅了。
葉楓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苦笑道:「沒想到最不中用的許音，反而更得你看重些。」
周不疑不回答，抄起酒瓶子咕嚕嚕喝下幾大口，冷笑道:「我今天到這，不是來聽你訴苦的，你要是不答應我，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葉楓沉默了，他要敢說個不字，這耗費兩年光陰，才開不到一天的酒館可能就註定要倒閉了。
「呵。」
周不疑笑了聲，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扭頭離開了酒館。
走出一段距離后，冷著的臉也放鬆下來，低低慘笑一聲，「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呀！」
小孩子一聲叫喊，嚇得周不疑酒都醒了大半，順着聲音來的方向低頭看去。
就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站他面前，黑寶石一般的大眼睛裏滿是恐懼，小小的身子彷彿被定住了，邁不開步。
周不疑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是自個臉上傷疤嚇到人家了，眼裏滿是苦澀，就要從小女孩身旁離開。
小女孩呆萌的臉閃過糾結，伸出小手去拉住周不疑，叫道:「叔叔，痛不痛？」
周不疑有些疑惑，見她指著自個臉上傷疤，才反應過來，有些好笑道:「不痛。」
「噢。」小女孩鬆開手，又伸出手，笑出兩顆虎牙來，「我叫令狐青卿。」
周不疑樂了，和她握了握手，笑道:「我叫周不疑。」
「令狐青卿，你跑哪去了？」
旁邊咖啡館里傳出個憤怒的女聲。
令狐青卿嘿嘿一笑，沖咖啡館吐了吐舌頭，又對着周不疑揮揮手，「我阿姨在找我了，周不疑再見。」
目送著蹦蹦躂躂的令狐青卿跑進咖啡館，周不疑開心笑道:「有趣的小孩。」
咖啡館里。
秦蘿衣都快急死了，忽見令狐青卿從外頭走了進來，連忙小跑過去上上下下看個不停，口裏叫道:「我的小祖宗，你這是跑哪裏去了？」
「這裏音樂好吵，我在外面透風哇。」令狐青卿說完，嘻嘻笑道:「秦阿姨，現在時間還早，你帶我去找王叔叔玩吧。」
秦蘿衣猶豫片刻，就看令狐青卿噘起了嘴，頓時心軟，道:「好好，秦阿姨帶你去找王叔叔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