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蝙蝠和蜘蛛
聽到陳景樂尊稱一聲，白嘉心裏懸著的石頭落了地，呵呵道:「陳總是明白人，先前我沒認出你來，是我不對，現在周總監來了。我也不瞞你，我這次到榛果樂園，就是為了給周總監助拳。」
不待王利華有所反應，周不疑緊接着又來一記重拳，「陳總若是還念著白家的情，就請高抬貴手，把這個訂單讓給老弟交差。」
「這樣的話，將來我和你周不疑可就再沒有合作的可能，白神醫館也不能再來找我了。值得嗎？」陳景樂問了聲，即是在問他人，也是在問自己。
周不疑嗤笑一聲，大有揚眉吐氣的意思，笑道:「陳總這是同意了，那麼我這就叫公司法務部的人過來，和陳總訂合同。」
眼看就要生米煮成熟飯，被晾在一旁的王利華哪能眼睜睜看着，連忙喊道:「這榛果樂園的裝修可不是小事，陳總一人還做不了主吧，方總那裏怎麼說。」
周不疑臉上笑容愈加深厚，哈哈笑了聲，「不勞王總費心，方總早幾個小時就和我敲定了合作事宜，只差陳總蓋章簽字。」
「該死的方冬集！」王利華心中暗罵一聲，念頭急轉一轉，向李明禮使了個眼色。
許是暗示的事情還不成熟。
李明禮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受不得王利華陰冷目光，從手提包里拿出個筆記本電腦來放在茶几上，沉聲道:「陳總別急着做決定，不妨先看看這個。」
一旁的白嘉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王利華和周不疑杠上了，喜的是周不疑心心念念的榛果樂園裝修訂單明擺着就差臨門一腳，倒省了他許多手段。
李明禮現在拿出電腦，不是要展示籌碼，就是要暴露對手黑料。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出來他是在背水一戰。
當即很是激動的跟隨着周不疑看向李明禮手上電腦。
電腦里，先是播放一組幻燈片，是裝修效果圖，偏卡通風格，面向的消費群體是少年。
畫面一轉，機械感十足，卻不失清新，面向的消費群體是青年。
風格再變，沉穩大氣，安全措施多了不止一倍。
三份裝修效果圖，面對不同年齡段的消費人群，供客戶任意選擇。
再接下來，報表呈現人前，大到價格破百萬的牆地磚，小到裝飾用的幾盆綠植，一應裝修材料價格詳盡無比的展現人前。
越看下去，周不疑臉色越黑，這個PPT，不是他手下人群策群力，通宵達旦折騰出來的么。
此時被陳景樂堂而皇之的佔為己有，他還不能說這計劃案是他的。
人家既然敢拿出來，就不怕被戳穿。
白嘉冷哼一聲，「你們想用設計方案和價格來爭，打錯算盤了。」
「白公子別着急嘛，重頭戲還在後頭呢。」李明禮呵呵笑了聲，伸手點了下回車鍵。
就看電腦屏幕一閃，一個視頻顯露人前。
陳景樂也來了興緻，瞪大了眼睛看着視頻中的情景。
屏幕里一片漆黑，偶爾有幾絲亮光，也是晃動的不行。
「斷了，把合作方關係全給我斷了，一個都不要留。他周不疑不是有本事嘛，啊！少了這些建材供應商，缺了風水設計師！他去裝修個鎚子！」
「周總，那些建材商的訂單全部取消，他們鐵定會鬧着要賠償，您這事打算怎麼收尾？」
「叫他們滾去找周不疑，告訴他們，真之居已經不是我當家做主了！」
「周正！」周不疑一拳砸在茶几上，臉皮抽動幾下，心中瘋狂大叫，「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我和周正的關係沒有緩和餘地，又早知道副手方離是個定時炸彈，我明明知道的。為什麼不窮追猛打，把他們趕出公司！我真是蠢到無可救藥！」
陳景樂面色很不好看，本因為做下決策而舒緩的面龐再度緊繃起來。
他再是膽大，也不敢把業務交給一個不穩定的公司。
周不疑起身，叫道:「陳總，這事我絕對給你一個交代。你要是不放心，我大可先給你裝修，裝修完后你要是不滿意，我，一分錢都不要你的！」
陳景樂照舊麵皮緊繃，顯得很是沉重。道:「周總監要走了？」
「陳總好好考慮，希望陳總做出明智的選擇。」周不疑意有所指道。
榛果樂園外。
王利華叫住要走的周不疑，「周總監辦事挺快，不知道車快不快，去月亮山賽一把？」
周不疑不回頭，反問道:「王總有這個心思，我卻是沒那個閑工夫，就看王總有沒有彩頭了。」
王利華答道:「你要是賽贏了我，我告訴你李明樓在哪。」
兩人快言快語，等到王利華說出彩頭時突兀一頓，連空氣都安靜幾分，李明禮驚詫莫名時。
「奉陪到底！」周不疑走到車前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緊隨其後的白嘉一邊系著安全帶，一邊好奇問道:「我說你跟王利華不會是事先約好了，在這做戲呢吧，這Ferrari488絕對是你故意開來的，一個蝙蝠一個蜘蛛，出來談生意也太不低調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有兩臭錢似的。話說回來，本公子才是富二代啊，怎麼就連台普通跑車都沒混到。」
月亮山的公路，除了山中一段略微有些曲折，外頭連接月城的月亮大道全長約十五公里，僅有幾個不陡不險的彎道。
王利華選擇在月亮大道和周不疑賽車，可算是有點佔便宜的嫌疑。
用白嘉的話來說，光拼極限速度，周不疑的蜘蛛兩分四十秒能跑完全程，王利華的蝙蝠就能跑進兩分三十六秒。
站在月亮大道的入口，王利華把玩著車鑰匙，淡淡說道:「要是你覺得不公平，我可以和你換輛車。」
周不疑還沒說話，白嘉搶白一句，「再加上月亮山上那一條景區公路，賽一個來回！」
王利華打個響指，「一言為定！」
上車前，周不疑扭頭沖白嘉低聲道:「你在這等我回來，看着點李明禮，可別讓他跑了，竊取商業機密，哼哼，不把他送號子裏呆幾年，咱倆得膈應死。」
「正合我意。」白嘉笑了聲，也是小聲說道:「王利華那車剛到手不久，也有些年頭了，不比得你這輛還是去年剛出的，你別太擔心。」
周不疑「嗯」了聲，轉身上了車，在開始賽車之前，他腦海里掠過的畫面，是去年的冬天，和董幻麗在月亮山下吵架，與董小虎步行回到月城。
嘿，到了晚上，居然和董幻麗冰釋前嫌，睡在一起了。
一念既起，便牽扯出無數畫面。
周不疑恍神片刻，從後視鏡里看到白嘉抬着的手重重放下！
他亦是手腳嫻熟的啟動車輛，從起跑線飆出時，明顯快了王利華半個車身。
相差半秒時間，兩輛車都完成了百公里加速，時速表上的指針也在不停向上，顫動個不停，猶如賽者的心跳。
這時，周不疑的超跑顯出劣勢，落後王利華一個車位。
王利華眼角餘光從後視鏡里瞥到，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再度加速，照着前面的彎道撞去，千鈞一髮之際，他腳下剎車一踩到底，同時急打方向。
汽車猛地一頓，車屁股向旁邊甩去，汽車速度不減，緊接着鑽入彎道里。
車內的王利華緊握住方向盤，將車輛速度提到極限，便是前方車輛多了起來，也不見他有半點減速意向。
還趁機看了眼後視鏡，見周不疑非但沒有消失在視線內，反而緊咬了上來。
王利華面色難看，也知道是因為他的車扭矩小了，周不疑車技和他不相上下的話，是可以在彎道上追上他一些距離的。
一想到月亮山上那些曲折道路，王利華有些後悔答應白嘉的要求了，儘管他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周不疑心跳愈加平穩，一如手背上逐漸消退的青筋，緊咬着嘴唇不發一言，額頭汗水滴進了眼睛，也不敢眨上一眨。
耳旁若有若無的叫罵聲，猶如一隻只煩人的蒼蠅。
周不疑怕了，也不怕。
他的膽子向來不大，但需要拿出來跟人比的時候，他便不再恐懼，一點恐懼都沒有！
王利華駕駛着車輛，前方兩車交匯時，他間不容髮的從中穿插而過，稍有不慎便是車毀人亡的下場。
周不疑落後於他，卻能抓住他過去的那一瞬間，跟着衝過去。
要說誰膽大，還真說不清楚。
又是一個彎道，此時身旁已經沒有其它車輛，王利華又是一個漂亮的甩尾，就看前方一輛重卡在眼裏不停放大。
重卡上一臉驚慌的司機，和刺耳尖嘯的聲音，告訴著人們這輛車失控了。
王利華的笑容定格在臉上，下意識的再度甩尾，一百八十度漂移，向後方逃去。
剛剛完成漂移要進入彎道的周不疑，只覺得整個身軀一痛，昏過去的最後一眼，察覺到王利華的「蝙蝠」從自個車頂飛過，和自個一起，墜車了？
「這剛買沒兩天的新車撞壞了，可怎麼向雲舒交代。」
最後一個念頭閃過，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窮無盡彷彿再也擺脫不掉的昏暗。
像是，那些貧窮的時光里，一看就犯困的黃色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