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紅龍之卷 聖光

伊修達外5公里的地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營地。

這是山嶺之間的緩衝地帶，因為相隔的距離比較遠，並沒有形成山谷一類封閉的地形，而是類似於丘陵的緩坡。

如果讓資深的冒險者看到，他絕對會說這是一個菜鳥建造的營地，因為它看起來很多地方都不符合野外宿營的守則。

首先是地形的選擇，營地建在這麼低的位置，整個坡面毫無阻礙，無論是突發山洪還是滑坡，所有人都會被活埋。

其次就是防禦措施不足。有經驗的冒險者一般都會在身上準備一些魔獸的糞便撒在營地周圍，或者其他帶有猛獸氣息的物品，以此來避免遭到野獸的襲擊。同時，一些驅蟲藥劑也是必要的。

最後一個就是沒有篝火。在野外宿營的時候，火是必不可少的，除了加工食物，它還能祛除毒蟲和濕氣。如果你不想一覺睡過去，第二天被隊友發現的時候已經僵硬，或者醒來之後頭暈咳嗽渾身無力成為累贅，那麼你最好的選擇就是在營地里點上幾個火堆。

這個營地是直接駐紮在草坡上的，也沒有任何可見的防禦措施，居然還沒有遇到任何麻煩。

真是走運。

事實上，這一切都要歸功於營地上方的護罩。

半透明的白色護罩，將整個營地罩住，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將所有的危險因素都隔絕在外。

聖光庇護！

聖光教會的招牌，當然，現在應該稱呼其為，教廷。

營地大概是兩百人的規模，但是除了中間的三個大帳，其他的人都沒有帳篷，那些身披全身鎧甲的教士們只是在地上鋪了帆布，連成一片，他們就睡在上面。

面對如此不公正的待遇，那些教士沒有絲毫的意見，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將所有的一切奉獻給了神，自然不會在意這些細節。

他們來自宗教裁判所，他們的職責是討伐邪神教派，清除異端。

……

其中一個大帳里，金髮少女漢娜正在一個檯子前忙碌著。

那是一個木樁拼湊的架子，用一整塊木板充當檯面，整個檯子長2米、寬1.5米，台上鋪著一塊白布。

白布上躺著一隻被剖開的灰熊，木台的邊緣放著全套的解剖工具，包括不同尺寸的刀具、鑷子，剪刀以及一把鋼鋸。

少女看著灰熊被剖開的心臟，陷入了沉思。

又是這樣。

魔晶崩裂了？

或者，應該說魔源擴散了。

魔獸晶核原本是魔獸體內的魔力源泉，是魔力存儲和運轉的樞紐。三級以上的魔獸都會在體內形成一個魔力核心，依靠它來釋放魔法。

然而現在，不知什麼原因，絕大大多數的魔獸都失去了運用魔法的能力。

漢娜通過解剖發現，魔獸晶核的產生是由於魔力和積累的元素向某一個器官集中，最後凝結而成。而現在魔獸體內的元素不再集中，而是在體內平均分佈，自然也就失去了相應的能力。

這中間，好像是有什麼東西缺失了，將魔力凝結成晶核的東西……

「漢娜大人，主教大人請您過去一下。」

一個聲音穿過布簾，將漢娜飄飛的思緒喚了回來。

「好的，稍等一下。」

她將工具整理了一下，走出了帳篷。

前來傳訊的黑袍教士躬身行禮，領著漢娜來到了旁邊的一個帳篷，掀開布簾。

漢娜微微頷首示意，便直接走了進去。

三頂帳篷大小都差不多。漢娜所在的那一頂由於擺放了實驗器具，顯得有些狹窄。而這一頂帳篷裡面除了用於睡覺的鋪位，只有一個簡易的小茶几，上面擺放著一套茶具。地上鋪了一層毛毯，可以直接坐在上面。

茶几位於帳篷正中，邊上坐著兩人。

身穿紅色教袍的老人坐在茶几左邊，擺出第三個茶杯，拿起茶几上的小壺，將茶水注入杯中。

老人的身形有些消瘦，佝僂著裹在寬大的教袍里，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教廷的大人物。

而另一邊那位看上去比紅袍老人年輕一點，不過也至少50多歲了，額骨凸起，鼻樑很高，典型的冰原人特徵，他穿著黑色的長袍，坐得非常直，壯實的身體將黑袍撐了起來。

走近的漢娜鼻翼微動，皺著眉頭說道：

「你們又往裡面加了那個？我跟你們說過副作用的。」

紅袍老人手一頓，停了下來，有些自嘲地說道：

「我都忘了，你們年輕人不能沾這個，那就不給你倒茶了。」

「不要這麼嚴肅嘛，我的小漢娜，反正我們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黑袍老人也插話了。

他們加在茶里的是一種漿果的汁液，主要產自聖卡洛斯帝國的凍原，喝下去之後可以持續地刺激的身體，讓人保持清醒，激發人的潛能，而代價是透支生命。

這種果實加工之後，就成了教廷的「神恩」藥劑，號稱是聖神的恩賜，無論多重的傷都能留給你足夠的時間，用來交代遺言、告別親人。

「請問您有何吩咐？伊凡·克拉夫特主教大人。」

雖然她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伊凡知道眼前的女孩兒生氣了，平時她可是沒大沒小，喜歡叫自己伊凡爺爺的。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服用「神恩果」了，以前被漢娜撞破了好幾次，他也曾信誓旦旦地說，以後不會再使用了。

可是自己的身體，為了能夠正常地處理事務，只能依靠「神恩果」的效力。

伊凡無奈地喘了口氣，說道：

「前幾天讓你和羅恩一起去了一趟伊修達，他留在那邊的教堂了，你一回來就接著做實驗。雖然羅恩已經傳了消息回來，但是我想了解一下，你對伊修達怎麼看？」

漢娜聞言皺著眉頭想了想，才開口說道：

「感覺有些奇怪，伊修達號稱豐收女神眷顧的地方，但是鎮上的經濟水平實在配不上這個稱號。儘管官方通過很多的政策進行扶持，但是作為一個糧食重鎮，沒道理有這麼多貧民。」

「關於伊修達的一些傳說，恐怕是真的，我看到元素確實比其他地方要活躍。不，只是相對而言比較活躍，如果說外面的是已經沉睡，那麼伊修達的元素就像是喝醉了酒。」

「還有就是，這裡的技術水平不錯，結合了因蒂斯和霍爾特那邊的風格，既實用，又有一定的美觀性。」

「嗯，我知道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要是沒有什麼事，我回去做實驗了。」

「等等……」黑袍老人此時發話了。

「你現在的實驗有什麼成果了嗎？」

漢娜眉毛一挑，說道：

「裁判長安東尼奧·尼斯大人，雖然我研究的東西看上去跟宗教裁判所的職能毫無關聯，但同樣都是為了聖神的榮光，律令神術的失效，可能跟魔獸的退化存在關聯。」

黑袍老人愣了一下，有些無奈地開口：

「如果實在不喜歡裁判所的環境，我可以申請把你調到隱修會去。」

「不，我覺得裁判所挺好的，我可不想跟著那幫自虐狂一起受罪。」

漢娜聳了聳肩，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又問道：

「我們這樣隱蔽地從聖卡洛斯來到凡爾特，到底是為了什麼？」

伊凡沉默了幾秒，抬頭看著她，眼裡有一種奇異的神采。

「具體原因你現在還不便知道，但是，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聖光的榮耀。」

「好吧，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如果需要我做什麼，請您再吩咐。」

說完，漢娜自顧自地走出了帳篷。

兩個老人對視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孩子看樣子很生氣呢。」安東尼奧緩緩開口。

伊凡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是啊，自從她被你撿回來，一直都是我們在照顧她，她是怕我們喝這個，很快就走了。」

「我們本來就沒有多少時間了，我也是這樣告訴她的。」

「她還是個孩子，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與其窩在角落裡慢慢腐爛，不如在戰鬥中流盡熱血。」

「為了聖光！」

「哈哈，為了聖光！」

兩個老傢伙相視一笑，碰杯，一飲而盡。

突然，伊凡神色一肅，抬頭望向帳篷的頂部，目光似乎透過帳篷直達天際。

「祂來了！」

「那麼，開始吧！」安東尼奧把茶杯一放，直接站了起來，黑色長袍的下擺盪開，露出了裡面金屬的裝甲。

「全體準備，前往伊修達！」

伊凡佝僂的身軀突然挺直了，他緩緩起身，聲音直接響徹整個護罩。

散在營地各處的黑袍教士霍的站了起來，身上發出了金屬碰撞的碎響。

黑袍下面是全套裝甲，上面印著血色的紋章。

宗教裁判所的精銳，裁決之鐮。

第三頂帳篷里，8個枯瘦的身影站了起來，隨著呢喃的禱告聲，護罩發出了強烈的白光。

護罩之內的營地里，所有的物品，包括中間的三個帳篷，都在這白光里漸漸變得透明，然後消失在空氣中。

高階空間神術——聖堂禮讚！

正當這時，空中一道紅色的流星劃過，墜向了伊修達。

……

伊修達大教堂。

寬闊的大廳中，黯淡的燭光里，只有羅恩一人穿著黑色的教袍，坐在前排默默禱告。

這幾天他在做著跟莉迪亞一樣的事情，在自由民聚居區為貧民們解決病痛。

儘管他在教廷被尊為「聖子」，但是他覺得，只有這樣才是傳播聖神的榮光。

「轟」的一聲巨響，重物撞擊地面的震動隨之傳來，打斷了他禱告。

顧不上向聖神告罪，他接著感到，附近有很多人開始呼救，哀嚎慘叫不絕於耳。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羅恩跑出教堂，看到了沐浴在紅光中的巨獸。

以及祂周圍的……

紅色煉獄。

不要啊！

快來救救我！

救命啊！

振作點，我們衝出去，聖神佑我！

媽媽，我好害怕！……

無數呼救的聲音在羅恩的腦海里回蕩著。

羅恩忍不住閉上了眼睛，雙手捂住耳朵，但是仍然隔絕不了那些從心底里湧起的聲音。

聖光啊，聆聽世人的苦難吧！

他虔誠地發出了禱告。

聖詠的歌聲突然響起了，那聲音從心底的某一處傳出來，他彷彿一瞬間來到了聖堂。

羅恩睜開眼睛，純白的聖光充斥著他的身體，將整個教堂照得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