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莊周與夢

王者大陸，長城以西，西北塞外之地。

少年蘇烈剛從長安科舉中拔得頭籌，意氣風發的他正進行着環遊世界的計劃。然而行至長城北牆后，他已經逐漸失去了旅遊的興緻。

此刻的他眉頭緊鎖，獨自瞭望着這片塞外的荒漠之地。

曾經這裏，一座座輝煌燦爛的古城拔地而起。只是歲月悠悠，往事不再，如今只空留了幾座孤城與漫天的塵埃。

忽然，他看到漫漫黃沙上，竟長出了一小片野花。他高興了起來。沙漠中的花，意味着無限希望。

花需要人來呵護，而長城需要人來守護。如果這些年來沒有長城守衛軍的堅守和努力，這裏怕將只剩下孤寂的城牆，和那黃沙鋪天的蒼茫。

自從長安去，養尊無憂慮，

科舉撥頭籌，人中龍鳳游。

今至塞外牆，滿目盡荒涼，

作賦折毫筆，從戎望戈壁。

蘇烈凝望着東邊熾熱的城牆，縱然詩歌再多又如何？他折斷了陪伴自己科舉成名的狼毫，暗自做下了新的決定。

「好一個折筆從軍。」

背後傳來一陣短暫的拍掌聲。蘇烈回過頭看去，只見一個外貌只能稱得上中等，身高一般，清清瘦瘦，皮膚黝黃的年輕人信步走來。

他後面跟着一個年紀約莫五六歲的男孩。小男人稚嫩的雙手卻緊緊抱着一個比他臉還大得多的酒葫蘆瓶。

小男孩的樣子看上去倒是長得比大人靈動了許多。一看就知道不是親生的。

年輕人只微微頷首向他示意。

蘇烈見對方沒有交談的意向，自顧自地往前方走遠了，也就沒去在意。只是見到小男孩手中那不成比例的大酒葫蘆，不免搖頭：

「喂，小傢伙。你怎麼也帶着個酒葫蘆？年紀這麼小能喝酒？」

小傢伙眨巴着眼睛望了望蘇烈，又看了看自己雙手熊抱的酒葫蘆，笑嘻嘻地說道：

「我喜歡酒——但師父不讓我喝。」

果然，年輕人只是小男孩的師父而已。

「他不讓你喝酒，說明他不懂詩和生活。」蘇烈打趣道。

年輕人當然聽得出來蘇烈只是在逗孩子玩，所以只是輕輕拍了拍小男孩的肩頭，沒有在意。可小傢伙見師父被人數落又不發聲，反而不自在了：

「你騙人~~你剛才也沒喝酒！你怎麼懂詩？」小傢伙瞪鼓了雙眼。

「哦，這麼說你懂詩？」蘇烈露出略微欣賞的目光。

「當然！我以後可要像城裏的李煜少爺那樣，給美女姐姐寫情詩的！」小傢伙眼冒金光。

蘇烈眯起眼，摸著下巴想了想問，「你這小色鬼，叫什麼名字？」

「我叫李白。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啊哈？我剛才當然有喝酒。」蘇烈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我的酒可在心頭——當看到世態炎涼時，便以詩中酒來解憂。」

李白眨巴著雙眼望了望蘇烈，隨後便跟上年輕師父的腳步去了。

蘇烈抬起頭，仰望這片蒼茫之地，回過來頭來對遠去的李白說道：

「李白小色鬼，俺叫蘇烈！若有美酒要切記得與友人分享，滋味才會更加醇厚！」

……

「師父師父，我們現在要去哪裏？」李白抱着酒葫蘆，有點無聊地走道。

年輕人默然前行：「去拜訪一位老朋友。」

李白不解：「他很老嗎？」

年輕人愣了一愣：「是的……別人都叫他老夫子。」

「哇，聽名字就老的不行。」

李白旋即打消了打聽這種與自己代溝明顯長輩的主意。他舔了舔酒葫蘆口，又問道：

「師父你能不能教我寫詩？」

年輕人搖搖頭笑道：「我可不會。不過長安城素有詩人王安石、杜甫、白居易，還有詞人李煜公子、才女李清照。你要真想學，等到了長安，我可以試着幫你打點一下關係。」

李白嘟起了嘴巴：「可我覺得剛才的蘇烈大叔也很好。」

年輕人笑着回過頭說道：「他的詩好不好我不知道。只是剛才那人現在還算年輕，等你長大以後就可以喊他大叔了。」

李白轉動着眼珠子：「那我現在叫他小叔。」

年輕人笑了笑，不再說話。只繼續前行。半響過後，他緩緩開口：

「小白，你覺得劍與詩，熟輕熟重？」

李白皺着眉頭想了想：「我覺得，我手上的葫蘆重，拎得我手都酸了。」

「那你想學劍嗎？」

「想！」

「為什麼。劍可比你那壺酒還要重一些。」

「因為……師傅你說過，我將來會有需要保護的人。」

……

起源之地北境，稷下學院。

泉水邊，小石路靜謐得像個午睡的孩子卧在兩邊的草叢中央，遠近高低的楊柳梧桐上傳來持續不斷的新蟬純凈空靈的鳴聲。

而靠近其中一眼源頭的地方，不時傳來或討論，或嬉笑，或演說的人聲。

「在夢裏，我曾經化身大鵬，飛往九萬里的高空。從那裏，可以看到世界浮沉於星海之上，渺小如同沙礫。它們誕生，發出奪目的光彩，轉瞬之間又消失的渺無蹤影。」

學生們發出一陣難以置信的唏噓聲。

「我還做過一個漫長的夢，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遙遠的時代，那裏滿眼都是令人驚異的景象：高聳入雲的建築櫛比鱗次。不用馬拉的車子飛速穿梭，長翼的鐵鳥轟鳴著從頭頂掠過。」

莊周端坐在一隻會飛的鯤身上，微笑着向眾學生提問道：

「蝴蝶是我，抑或我就是蝴蝶？」

「是我在夢中邂逅了這個世界，抑或世界原本就存在於我的夢中？」

莊周一邊向新入學的學生講解著自己的奇妙見聞，一邊啟發這些新生，但這些學生各自小聲討論之後，卻齊刷刷地閉上了嘴巴。誰都不知道怎麼才能解析的清楚明白。

而這時小石路上卻傳來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蝴蝶是夢。夢也是蝴蝶。夢和蝴蝶都是存在的，那些記憶與想像中出現的東西，它們全都發生在某個世界的過去或者未來。無論多麼不可思議的夢境，也總有一天能夠變成現實。」

話說李白抱着自個的酒葫蘆，屁顛屁顛地緊跟在年輕人的身後，由於酒葫蘆擋住了視線，一個蹌踉地抱着酒葫蘆，讓壺嘴撞到了忽然停下來的年輕人屁股上。

年輕人感受到菊花被什麼硬東西頂了一下，但還是面無表情地直立着。

莊周打量着眼前的年輕人，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此刻表情上面有點古怪，但似乎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他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夢中還是現實。

「不知怎麼稱呼先生？」

「我不過是閑雲野鶴，叫我長明即可。」年輕人答話。

「長明長明，心有長燈黑夜明。閣下好稱呼。鄙人莊周，是這所學院的教學老師。」

莊周作揖，心裏卻越發狐疑，總有種熟悉的感覺。只是沒等他仔細想起來，長明便又徑自離去。他想着要去找老夫子問一下，於是只好先結束了課程：

「人生有涯，而夢，無邊無際。我希望大家都不要只看到今天和明天，而要想到更遠的未來。祝願大家都能成為一名有夢想的人。」

說完莊周便往老夫子的方向去了。

……

莊周循着小石路，來到一處樹蔭下。

「夫子，太陽還高掛着，你怎麼又睡著了？我還有事情要問你。」他對着坐在搖椅上閉目養神的老頭笑着說道。

老夫子微微地睜開眼角，看莊周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便又眯上了眼，半響才說道：

「你也見過李長明了？」

老夫子說得明白，證明他確實認識並且已經見過長明。莊周便道：「果然，世上沒有夫子你不知道的東西！」

「這話說的不合適。雖說外面傳聞『天不生夫子，萬古如長夜』。但長夜之前，那就是連我也不了解的事。而那李長明，他便是王者世界誕生前就已經存在的人。」

「夫子你是指，整個宇宙誕生之前？」莊周似乎在腦海里檢索著某些信息，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在尋找某些夢境。

「沒錯。這裏所有的一切誕生之前。」

「是和方舟有關？」莊周想起了某些夢境，摸了摸鼻子接着問道：

「夫子，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要想知道答案，就必須先了解，我們所在的王者世界誕生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他消失的這麼長時間裏，又是個迷。」

老夫子靠在搖椅上，閉目深思。

要想了解世界誕生前的故事？談何容易呢。

恐怕，也就只有那六位最初到達這裏的「超越者」們才真正了解，這段曾被許多當權者篡改過的空白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