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一念之間

第二十章:一念之間

數日之後,正是七星一線。

這一日,翹一早早地便率九妖洞一眾人等前往破訥阿。

「護法。」翹一搖著琥羅扇從遠處飄然而至,紅衣加身,仍舊媚,卻不在俗氣。

杖黎行回頭愣了一下,隨即笑言,「崆峒印不愧為上古神器,翹一,你似乎不大一樣了。」

翹一掩嘴輕笑,一舉一動皆是風情,「今日可是魔界的重要日子,自然要不一樣些。」

「我九妖洞的兩千狐妖已經全部出動,不知護法可準備就緒?」翹一笑著問。

杖黎行似乎已經贏得勝利,心情大好,「自然,想仙界那群無用人現在必嚴陣以待。可惜,這次他們輸定了。」

「行了,莫要再耽誤時間。凈初池那邊就交給我,離恨天處護髮便要多操心了。此番仙界定早已設下埋伏,護法定要當心。」

杖黎行挑眉,「翹一美人兒這是在關心在下嗎?」

翹一笑而不語,悠悠轉身,喚來紅狐,一行人隨即向凈初池趕去。

杖黎行收起笑臉,正言,「自萬年前,我魔族一直屈居仙人之下,受人折辱,輕蔑。今有遠古大神敝曦,身負神力,為我魔界始祖!此番七星一線,諸位勇士神將定要拼付全力攻破離恨天!」

眾魔界將士士氣大振,高喊,「羲皇閣下!魔神至尊!」

此番魔界中人傾巢而出,又逢七星一線,人間天象怪異,明明是烏雲遍空,卻依舊有艷陽高掛。

天機眉頭深鎖,「魔氣衝天,他們來了。」

季子揚坐在檀前,安之若素的樣子無半分焦慮。

「子揚,這等重要的日子,你怎的如此平靜?」

「那師兄憂心一番,可有何對策?」天機一時竟無言以對,季子揚抿一口清茶,問道,「業華,止戈可去了?」

殿中走進一弟子,「回掌門,大師兄已動身有一炷香時間。」季子揚這才起身,一切事情已瞭然於心,「該出發了。」

天機見他這副樣子,卻還雲里霧裡的,忙追問,「去哪兒?」

「離恨天。」

此時的離恨天刀光劍影,喊殺的聲音充斥著每一個角落。魔界高舉的猩紅牙旗在步步逼近,崑崙派出的三百弟子死傷慘重。百里雲道被鮮血染紅了一片,成了一道血橋,看上去竟比冥界地府的奈何橋更加詭異。

杖黎行見是得勝之勢,廝殺之餘不由大笑,陰陽臉扭曲至極。

「魔界的勇士們,為神而戰!」

喧囂聲更甚,其中有崑崙弟子大喊,「邪不勝……」話還未盡,已被杖黎行一記掌風拍倒在地,吐血而亡。

崑崙士氣大減,魔界來勢洶洶,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空破百里雲道直搗離恨天。

再說凈初池這番翹一攜了百餘人前來,見四下只有幾名弟子看守,不由暗喜。琥羅扇一出,便輕易解決。

紅狐趴在翹一肩頭,「姐姐,崑崙只派幾日看守,事出有異,恐是有詐。」

翹一收起平常的嬌笑,答道,「不管有沒有詐,這人都救定了。崆峒印在手,我害怕他們不成?」話音未落,翹一已開始運氣發功,崆峒印在她手中飛速旋轉,逐漸泛起亮光。

一切順利,翹一嘴角微微上揚,再一發力,凈初池面便形成一層層水梯。眾人順勢而下,到池底只見一巨大的光亮水柱。

翹一略一蹙眉,琥羅扇輕揚,崆峒印飛出與水柱劇烈碰撞,破開一缺口。

「紅狐!」

翹一大喊,崆峒印是上古神器具有靈性,本就難以支配。再加之崑崙結界強大,縱使翹一有千年功力,此刻想要自由支配也費力不已。

沒有半分猶豫,紅狐立刻躍入缺口,此刻子虞只覺得蓮台不穩,不明所以的她只是眼前晃過一抹紅影,身子被強拽了出去。隨著一聲巨響,崆峒印落下,翹一退後一步,險些氣力不支而倒下。

「姐姐!」紅狐跳到她肩上,用毛茸茸的的頭蹭蹭她的臉,翹一沒有回應,只是慢慢地站起身子,與子虞對視,兩下無言。

沉默被怒斥聲打破,一柄銀劍飛入,來勢洶洶,有猝不及防的狐妖被劍氣所傷。

「魔界妖徒,竟敢來凈初池劫人,意欲何為?」

熟悉不過的聲音,子虞微怔,只為再見故人。

隨劍而落的男子,一襲青衫,軒昂挺拔,正是止戈。

翹一倒是平靜,早知不會如此容易,冷笑道,「怎麼,崑崙沒人了?就派一個毛頭小子就想抵我翹一數百餘人?」

「對付爾等妖孽,只需我一人即可。」

止戈此話並未誇張,他雖年紀尚輕,但天資過人又肯上進,功力已屬上乘。何況翹一如今內力虛耗,身後眾人於止戈不過是小菜一碟。若是雙方開戰,止戈定是能佔上風的。

翹一大笑,「初生牛犢不怕虎,今日便讓我來會會你!」言罷,身形移換,琥羅扇柄為刃,扇面為盾與止戈周旋,電光火石之間,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晃刺人眼。

紅狐見翹一體力不支,憂心焦慮中叫了一聲「姐姐」直撲了上去。

劍劃破石壁,聲音刺耳撓心。翹一落地有些踉蹌退後,口吐鮮血,「想不到我竟敗在你手中。」翹一心有不甘,卻知此時再拼毫無勝算,低聲下令,「撤!」

紅狐詫異,卻仍跳上翹一肩頭,尖聲傳達,「洞主有令,撤!」

不過片刻,數百人退去,原本喧鬧的四周倏的靜下。

止戈望向子虞,身子一僵,難言的苦澀與心痛霎時蔓延開來。

子虞裹著一件灰色斗篷,小小的身子躲在裡面,是那麼的無助,那麼的瘦削。她低著頭,雜亂的發散在耳邊,只露出小半張臉,蒼白的,沒有半絲血色。

喉頭微動,止戈喚她「姑姑」。

子虞仍低著頭,伸手緊了緊身上的斗篷以防渾身的傷痕露出。她想哭,想要大聲嘶喊,卻終究只是慢慢轉身,邁著沉重的步子向里走去。

「姑姑!」止戈拉住她,才發現藏在斗篷下的手竟是這般的傷痕纍纍,「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永遠也不要回來。」

子虞猛地抬頭,「止戈?」她在懷疑自己是否是聽錯了。

止戈嘆了口氣,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去人間吧,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要被任何人找到。」

子虞眼眶忽地一濕,她心中的感動不言而喻。他難道不知道放了她,就是背叛了崑崙,就意味著與掌門之位失之交臂嗎?

子虞別開他的手,「三千年未到,我不會離開。」

「為什麼?」他問。

子虞淺淺一笑,像是回憶起了極其美好的事。她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答,腳尖觸及到蓮台那一刻消失於那片光亮之中。

翹一在池外見此一幕,忍不住卒一句,「瘋子」方才離開。

「姐姐可是要去離恨天?」紅狐問。

翹一看看烏雲漸退的天色,搖頭,「不必了,看樣子他多半也未成功。回九妖洞。」

「回來了?」九妖洞內杖黎行已等候多時,翹一見他氣虛,想來今日離恨天必是一場惡戰。便順手拿了閔善丹放在他面前,「這是閔善丹,療傷有奇效。」

杖黎行愣住,有些受寵若驚,竟忘了接過。

翹一誤會了他的意思,冷冰冰地補了一句,「沒毒。」

杖黎行反應過來,第一次竟想要解釋,「我…」

翹一不甚在意,開口提到今日之事,滿是不甘心,「兩方激戰,聲勢浩大,司君想必已經知道。」

「司君那邊我會一力承擔,不會將你牽連。」杖黎行悠悠然道。

「你?」這樣的好人作風慣不像杖黎行的風格。翹一不免有些吃驚。

「魔界恐怕要陪她休養萬年時間。你,保重。」

翹一目送他離開,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也未能明白,她的心為誰屬。

「師父。」止戈悵然若失的回到太虛殿,是的,她又回去了。

為什麼不想離開呢?怕連累嗎?可明明他都不在乎的。

天機捋捋白須,見他如此愁慮便知他的選擇,「你能以大局為重,為師十分欣慰,去見過掌門后便回太虛殿休息。」

「師父,其實我…」止戈想要解釋,他想要告訴天機他的首席大弟子讓他失望了。

「不必多言。」天機止住他的話,又道,「為師向來不看過程,只看結果。既然現在季子虞仍安然待在凈初池,在為師看來便是你擊退魔界妖徒,是你的功勞。掌門那邊你也不必去了,我自會去稟報。凈初池的事情不要再提。」

其實事實究竟是怎樣的天機心裡很清楚,即便他也惱怒止戈的徇私,可是終歸是他培養多年的人才,終歸是他的弟子。只要一切還在正軌之上,他又何須去計較這麼多。

「是,弟子遵命。」止戈黯然退下。師父對他的殷切希望,對他的恩德,如同一座巨山壓在他身上,讓他終身都沒有力氣去反駁半分。

長生殿上是最後一次花季,花落了,謝了,枯了。

季子揚盤坐在梨花樹下,風過花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閉著眼,眉頭微蹙。

不知為何,這些日子腦子總是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不堪畫面。有時一閃而過,有時停留在腦中久久無法忘記,有時又似驚夢一場。

他看到,他與子虞在床榻纏綿,耳鬢廝磨,一切都那麼真實,真實到他能清晰地記得她心口硃砂,真實到他能夠依稀聞到混雜在空氣中梨花的香味和她的體香。

可,他沒有記憶。他清楚地記得從未發生。

可如果這一切都是幻象,那麼他又為什麼會突然……難道他……

命輪訣,是蠱毒,情毒,情深入骨,毒侵命魂。

他的緣,她的劫,世事流轉,又怎能說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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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神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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