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穀雨備好了早餐走到顧明月卧室門前,剛想敲門卻又停了下來。她知道昨晚顧小姐的燈亮了半宿都沒有熄,想必又是失眠了,這會兒應該還在睡着。只是醫生也叮囑過,顧小姐每日三頓葯一定在要飯後準時服用,不然便會影響傷口恢復,穀雨一時有些為難,不知道該不該叫醒顧小姐。

她正想着,便聽到屋內突然傳來了一聲悶響,穀雨疑惑地喊了兩聲顧小姐,裏面無人應答,她有些心慌,連忙去開門,卻發現門早已被上了鎖。穀雨此時已是心急如焚,如果顧小姐出了什麼事,主子一定不會放過她。想到這兒,她不再猶豫,趕忙去樓下尋了斧子對着門鎖狠劈了下去,一下、兩下...很快門鎖周圍被劈出了一個洞,穀雨伸手進去摸索,終於是開了門。

房間裏面依然是一派整潔,只是穀雨一進來就注意到了天花板上吊著的人,儼然是顧明月本人,她面色蒼白,似乎早已昏死了過去。穀雨大驚失色,連忙踩着桌子將顧明月抱下來,那麻繩已經在顧明月的脖子上留了一道顯眼的勒痕,原本潔白的脖頸此時繞了一圈暗紅色的痕迹,看起來分外怵人。

穀雨連忙給顧明月人工呼吸,她跟了主子兩年,大傷小傷也受過不少,久病成醫,自己便也懂了一些急救的法子,還好眼下顧小姐還有呼吸,雖然微弱,但是看樣子也能救得回來。

果然,幾分鐘之後,顧明月突然睜開了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似乎真的從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她茫然地看着四周,直到看到穀雨才彷彿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死,原本平靜的表情頓時失控,她奮力起身向窗口跑去,竟是一副要往外跳的架勢。穀雨大驚,連忙衝過去將她一把攔了下來。顧明月在她懷裏一邊死命掙扎,一邊哭喊,「穀雨,你就讓我去死吧,是我對不起周其林。」

穀雨不知為何昨晚還算平靜的顧小姐此時竟想一心尋死,只是她伺候了顧小姐幾個月,卻也從來沒有見過她這般歇斯底里的模樣,再聯想到昨天回來顧小姐沒和主子說一句話,想來已經是知道了什麼。

穀雨向來心直口快,沒有多加思索便脫口而出,「顧小姐,人死不能復生,三少爺的死您也是無心之失。」

顧明月面上一派悲痛,心裏卻在冷靜地盤算,穀雨既然沒有迴避這個話題,便表明她已經開始鬆懈,顧明月決定再加把勁,她看着穀雨,眼神里滿是震驚,「無心之失?我若一開始便不信你們主子,就不會被他當作棋子利用,最後借我的手殺了他自己的親弟弟。」顧明月說這話時心裏是有幾分忐忑的,昨晚她一夜未睡,將整件事情翻來覆去地想了幾遍,才將周其山的計劃大致猜到了七八分,只是沒有證據她還不能也不願就此確認,所以才想了這麼一出苦肉計來詐穀雨。穀雨跟着周其山的時間沒有誠一長,性子也遠沒有誠一仔細沉穩,或許這一詐便真的能將真相詐出來。

果然,穀雨見她這樣說,以為顧明月昨天便已經知道了事情真相,不由得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主子這麼久以來一直想着怎麼瞞住顧小姐,只可惜終究還是白費了。她不假思索地開口,「顧小姐,主子也是身不由己,您要多體諒。」短短一句話,卻已經確認了顧明月的猜想。顧明月原本還抱有一絲期待,期待穀雨能夠疑惑地說主子一無所知,是她多心了。只是眼下看來,自己最不希望發生的事,終究是發生了。

周其山早就已經知道自己和陳深秘密見面,還利用他們的手殺了周其林,以絕後患,更絕的是,他算準了自己和陳深必定會因為這件事就此決裂,還真是一舉兩得。

知道了事情真相,顧明月並未覺得輕鬆半分,只是覺得十分諷刺,她抱着穀雨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心裏卻覺得好像墮入了冰天雪地之中,彷彿早已沒了知覺。

半晌,顧明月才緩緩起身擦了擦眼淚,她握住穀雨的手,眼神里滿是真誠,「這件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不要和我提,也不要和周其山提。」她這話倒是說得真心實意,現在她實在沒有力氣再和周其山去對峙、周旋,她只想儘早將這一身傷養好再做打算。

穀雨以為她在鬼門關闖這一次之後便想開了,便也應了下來。主僕二人就這樣平靜度日,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周其山這裏還不知道顧明月詐了穀雨這一出,眼下他正忙着對付沈以淮這個老狐狸。上次周其海的事,沈以淮倒是講信用,按照原定計劃將後續處理得妥妥噹噹,外人看來是周其海惡有惡報,綁了沈羅音意圖不軌結果被救女心切的沈以淮擊斃,就算周麓昌猜到了什麼,也找不到實質證據,可以說這個罪名周其山已經死死地按在了周其海頭上,再也摘不下來。

只是事成之後,沈以淮的小心思就再也掩飾不住,這天,他專門請周其山到自己下榻的酒店喝茶。

周其山準時赴約,卻不料沈以淮早已在包廂里等候,讓他更想不到的是,連帶着出場的還有沈羅音,

見他進門,沈以淮滿面笑容地將他迎了進去,似乎不久前兩人的彼此算計、博弈並不存在,此時只是兩個忘年交一次平常的見面而已。

「賢侄,快坐。」沈以淮熱情地招待着周其山,那架勢不像是對待什麼賢侄,倒像是對待自己的兒子。

周其山有些疑惑,決定靜觀其變,慢慢看這老狐狸究竟打得什麼算盤。

果然,坐下以後,沈以淮才緩緩開口,「賢侄,這次的事雖然驚險,總歸是心想事成。」他這話倒也沒錯,原本以為只是死一個周其海,沒想到周其山做得這麼絕,竟然將那兩兄弟一起斬草除根,害得他在周麓昌面前不得不軟處理這件事。

周其山彷彿沒聽懂他的意思,只是點頭,「沒想到二弟三弟竟然會做出這種蠢事,幸好沈小姐沒有什麼大礙,如今二弟三弟也算罪有應得。」這回答聽起來彷彿真的是在替自己的兄弟痛心,外人怎麼看,都只會覺得周其山盡足了作為兄長的本分。

沈以淮心裏暗罵了兩聲,這臭小子現在對自己還如此戒備,倒也算個任務,只是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沈以淮不得不將怒氣掩飾了起來,繼續擺出一幅笑眯眯的樣子,「是啊,如今惡人已經伏誅,小女也平安歸來。賢侄馬上就要挑起周家的大梁,我看這婚事也可以儘早提上日程了。」

沈羅音在一旁聽着這話,覺得有些羞赧。她原本以為配合周其山演了這一出玄武門之變,父親的地位應該會更加牢靠,不必非要通過聯姻來鞏固,可是父親以為如今周其山既然是周家唯一的繼承人,只有將自己嫁過去坐穩了少帥夫人的位置,才能保證萬無一失。何況周其山一表人材,城府極深,也是夫君的最佳人選。至於沈羅音自己,當然是不願意的,在她看來父親現在是扶持周其山上位的最大功臣,就憑這一點足以保障沈家平安。偏偏父親不止於此,一定要在周家分一杯羹才滿足。

想到這兒,沈羅音偷偷瞄了眼周其山,卻發現他原先平靜的面色不知何時已經佈滿了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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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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