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血肉之塔 第四十八章 詛咒

兩人離開鐵匠鋪，向矮人說的冒險者聚集地走去。

至於矮人說的丹楹大陸、輝光城什麼的，兩人根本沒有任何頭緒。

在這顆星球上，一共有三個大陸板塊與數以萬計的海島，李本和貝優蒂斯所在的是尚洲大陸，其它兩個分別是湳洲與罰洲。

鑒於他們早已見識過這座亡靈城展現的各種奇異，所以他們對此也有了一些猜測。

貝優蒂斯認為，他們通過的門可能是一個連通不同世界或是不同星球的傳送點。他們可能已經到達了另外一顆行星。又或者，他們像李本之前觀火那樣，陷入了巨大且真實的精神幻境之中。

李本則猜測，這個世界可能是墓主人佈置的另一個小型空間，有着它的局限性，這裏的怪物與矮人，都是精心設計的一部分，不然不會與他們在外界獲得的金幣有關聯。

「過去的人類有能力塑造這樣一個世界嗎？我是指大破滅之後的人類，能在一個小範圍內開闢另外一個空間？」李本問。

貝優蒂斯想了想說：「現在的我們是肯定做不到的，但在過去的三千多年歷史中，人類文明也不是沒有以其它形式鼎盛過，只是一般持續不了幾年就會被混沌摧毀，要做到這一點，可能性還是有的。」

她舉例道：「譬如兩千年前的大巫師國度，那是人類運用混沌力量最完美的時代，甚至以魔法力量為基礎，開啟星際之門，一度恢復各個人類居住行星間的交流，塑造這樣一個虛擬空間，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無論怎麼猜測，都只是為接下來的行動找方向罷了。具體的行動計劃，還是得走一步看一步。

他們來到樹林與平原的邊界，果然看到矮人說的一排排石屋建築，這些建築大都是提供食宿的酒館旅店，剩下的則是販賣各種物品的雜貨鋪、商會賣場。

習慣了孤寂的兩人，也再度體會到了人聲鼎沸的熱鬧氣氛。各種半獸人、人類、精靈、矮人、綠皮精怪，他們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部混雜在一起活動，本應殺個你死我活的這些生物，相互間竟神奇地秋毫無犯。

李本與貝優蒂斯走進一座人類活動較多的酒館，儘管兩人的服飾裝扮與他人格格不入，也只是引起別人多看兩眼而已，並沒有出現一致排外的情況，似乎大家早已習慣了人群中突然冒出奇怪的傢伙。

酒館內掛着一個價格牌，住宿一晚只需三個金幣，還有許多種類的食物套餐，價格都在一個金幣左右。

由於身上的金幣不多，所以兩人只要了一個房間。在沒弄清楚這裏是什麼地方前，他們也不敢亂吃這個世界的食物。

李本問店老闆，怎樣賺取大量金幣，店老闆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一眼，說：「一般冒險者去殺怪物，看運氣怪物身上就會掉落些金幣，如果想要一次性拿到很多錢，喏，去那個告示牌上找個任務做就行了。」老闆指了指牆上掛着的大木牌。

李本和貝優蒂斯一起過去看了看。

「玫瑰東街518號，格勒太太發佈。我們家的熱水器壞了，城裏又缺貨，急需一塊火絨符石，十個金幣收購。」

「德斯拉伯爵任務。大量收購黑金花，單株三金幣，連體株十五金幣，不限量。另需一隻兇猛戰獸幼崽，三百金幣起，有合適的可以聯繫議價。」

「高霜塔學院，查爾斯教授發佈。批量收購各種魔法石，魔物生材，標本，不低於市場價，詳情面議。」

除了這些文字類任務書外，還有一份圖文並茂的任務書引起他倆關注。

「皇家珍寶閣尋物啟事。詛咒魔豆，偵測其位置於皮洛夫森林中心，其物具有強烈詛咒效果，觸者必化身異形魔物，若有能者可將之取來，賞金十萬，封三等貴族。」

配圖是一顆長滿如蛆蟲般扭動觸鬚的蠶豆，並在其旁邊標明一些特徵，堅不可摧，觸鬚能夠伸長穿刺生物，有攻擊性與寄生性，速度奇快等等。

這時候一個體型精壯的人類漢子靠了過來，他只在後腦上留一根長辮，腦袋其它地方光滑鋥亮。

這傢伙對貝優蒂斯說：「美女，找任務做嗎？看上哪個了？跟哥哥我組隊一起做怎樣？」

貝優蒂斯說：「我已經有隊伍了。」

漢子看了李本一眼說：「跟這個帶着破面罩的古怪傢伙嗎？沒關係，不妨礙跟我一起，我做冒險者有五年了，經驗豐富，保准帶你們輕鬆賺錢！怎麼樣，考慮考慮？」

「我們想做這個任務。」貝優蒂斯指向魔豆的圖畫。

「嘁！不想組隊就直說，老子稀罕嗎？」漢子一下變了臉色，認為女人在耍他。

避免節外生枝，李本和貝優蒂斯回到房間商議。

「這裏太古怪了，你有什麼頭緒嗎？」貝優蒂斯問李本。

李本說：「暫時沒有，不過那個魔豆的任務倒值得我們關注一下，如果我是墓主人，想要考驗來者，絕不可能讓他去做些簡單的事情就過關，那麼，越具有難度與挑戰性的，就很可能是我們找到出路的關鍵。」

「如果將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視作一場試煉內容，你說的確實有些道理。不過...」貝優蒂斯沒有繼續說下去。

「不過什麼？」

「沒什麼，我的想法於當下無益，你繼續說吧。」

「嘛，魔豆任務只是個可能的線索，我們自然不能死盯着它一個。記得矮人說過，在北邊還有一個女巫藥店，我們明天可以去看看。」

「我沒什麼意見。」

如此商定后，兩人在屋子中各自冥想，準備度過這一晚。

但就在半夜的時候，他們又不約而同地睜開眼睛，都察覺到四周的氣氛發生了變化。

「沒有生者的氣息了。」李本輕聲說。

他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向外看。

白光從高空照射下來，所及之處，一切事物都顯現出破敗腐朽的外觀，包括他們所住的旅店，牆壁、木板，全都積滿灰塵，或是遍佈青苔。

「你看月亮上面。」貝優蒂斯在他身後提示道。

李本抬頭望去，乍看下顯得很正常，只是再定睛一瞧，月亮的底部，存在着一扇銀色大門。

「竟然在那個地方！？」李本皺起眉頭。

貝優蒂斯平靜地說：「那可能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了。」

「可是我們並不會飛。」

「一定有其它辦法。」

李本想了想說：「先把這放一邊，我們下樓去看看。」

兩人下樓，深夜酒館內還有人在飲酒，四位已經醉得不省人事，有趴在桌上的，有躺倒在地的，也有抱着椅子當女人的。

燈火通明中，店老闆也蓋着毯子，靠在櫃枱那睡著了。

「你打算做什麼？」

李本比了個小聲的手勢，悄悄走到窗戶旁，拉開窗帘，讓月光照進來。

在二人凝重的注視中，店內的事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桌椅大多變成了朽木，不計其數的蟲鼠暗藏其中。桌上的美酒化為餿水，肉食皆是蠕動白蛆聚成。

那些人物，早已血枯氣敗，了無生機，一身皮包骨，佈滿塵埃，牙齒殘缺，沒有眼球，通體透風。

李本再把窗帘拉上，店內的一切又恢復尋常。

現在，兩人可以確定，自己確實還在原本世界裏，還在這死者的國度中。這裏的一切，都是亡靈城市的一部分而已。

「你覺得他們知道嗎？」李本問。

「亡靈一般無法認知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如果是有智慧的高級不死生物，或許可以，但我覺得他們不是。」貝優蒂斯說。

李本走向一桌，從醉倒之人的手中摳出酒壺，倒了一杯后，掀起面具下半部分露出嘴，用手指沾一滴嘗了嘗。

貝優蒂斯緊緊皺起眉頭，感覺有些噁心。

「很正常。」

他說完，便把酒杯拿到月光透進的地方，瞬間，酒香化為令人作嘔的腐臭。

「你不會是要？」貝優蒂斯驚疑地看着李本。

李本同樣用手指沾了一滴，湊近嘴巴舔了下。隨即他丟掉酒杯，在一旁不停地呸吐。

過了會兒，他頭上滲出汗水，臉色發青地對貝優蒂斯說：「我中毒了，你應該會凈化術吧？」

貝優蒂斯點頭說：「先上樓。」

兩人回到屋內，用凈化術解除了李本的中毒狀態。

「幸好你只嘗了一滴，不然我可能幫不了你。」

「這證明了一件事，只要不顯露原形，這裏的事物就不會對我們造成負面影響。」

「聽起來像是在自欺欺人。」

「畢竟這裏是混沌的世界，自欺欺人，也有機會能化假為真。」

「我不是很能理解，不過，我能告訴你我之前遲疑的事情了。」貝優蒂斯說出她的猜想：「還記得剛來的時候我們聞到腐屍魔的氣味嗎？這種怪物一般只會出現在死屍遍地的場所，墳地，屠宰場，戰場。」

「可我們一路上走來，碰到的都是些生機勃勃的事物，那時我就抱有許多疑惑了。現在，在月光下看到這些事物的真相后，我嚴重懷疑，這是一個詛咒世界。」

「詛咒世界？」詛咒是什麼，絕大多數人都很清楚，可這詛咒世界又是怎麼一回事，李本並不了解。

貝優蒂斯解釋道：「這是高級魔法培訓時才會接觸到的內容。這裏的一切事物，包括人在內，並不只是受詛咒的靈魂或物品那麼簡單。他們，本就是詛咒的一部分。任何外來者，一旦與這裏的事物發生太過深刻的關聯，就會永久地被詛咒同化，再也無法脫離。如果我們真的去完成那告示牌上的任務，受到這個世界的關注，反而再難離開，最終變得與那些人一樣，也變成詛咒的一部分。」

「就像陷入蛛網的小蟲，越是掙扎，牽連的蛛絲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