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血肉之塔 第四十七章 矮人

回到病院的卧室里，李本的精神病醫生正是治療朱漢城的那一位，他正拿着記錄本來找李本談話。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或者煩躁？」醫生問。

「沒什麼，很正常。」李本回答。

「很好。」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

「為什麼我會被定性為精神失常，有妄想症？」

「這個嘛...因為我以前也是被這麼判定的。」醫生說。

「嗯？」李本覺得自己聽錯了。

「因為很多精神病人根本意識不到自己有病，你只是自認正常罷了。現在還是讓我問你一些問題，你為什麼要殺朱漢城？你當時在想什麼？」

「他是個可怕的威脅，能夠掌握監視我的動向，如果不立刻除掉他，我和我的家人朋友都會受到威脅。」

「所以你就殺人了？」

「還需要其他理由么？」

「第二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都只是你的妄想，都不是真實的。或者說，如果這一切都是虛假的，你又會有什麼感想？」

「兩種可能，真或假。真的，我救了大家；假的，我犯了錯誤，甘願接受懲罰。」

「你這是在賭，將自己的所有放上賭桌。」

「我知道。」

「正常人會這麼做嗎？正常人有這種膽量去做嗎？」

「是因為正常人不會這麼做，還是因為這麼做了便會成為非正常人？」

醫生沒有說話，只是在記錄本上寫下李本的回答。

「第三個問題，讓你再回去一次，你還會殺他嗎？」

李本毫不猶豫地說：「會。」

「第四個問題，如果當時朱漢城沒有在你腦海中說出那番話，你會怎麼樣？」

「可能...或許...說不定...就會離開吧，我不知道。」

「那就再來一遍。」

「什麼？」

醫生打了個響指，世界瞬間崩塌變幻，李本睜眼，眼前正是釣著魚的朱漢城。

自己該離開了，該說的都說過了。李本想道。

他邁動腳步，朱漢城在背後看着他，口中說道：「神經病啊。」

李本頓了下，看到了腳邊的大石塊。

他深吸一口氣，再吐出，提步離開。

然後，世界浮現拼圖般的碎片，李本又回到了精神病院的卧室，同時回想起一切，包括他在異世界的經歷。

你的選擇已經證明了你是個正常人。」

「所以？」

「所以你跟我不一樣，如果是我，我仍然會將他剷除，以絕後患。」

「你到底是誰？」

「這點我相信你很快就會知道的。不過現在，我只是個給予你影子的人。」

李本有些恍惚，沒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通過了測試，取得了謎底，我將給你資格。」

醫生說完，一揮手，李本無法自制地倒在床上，並感覺自己正在下陷，陷入一個無底洞中，失重感將他包圍。

............

火焰在眼前跳動。

李本回過神，自己正坐在篝火前，身旁是貝優蒂斯。

「結果如何？」貝優蒂斯問他。

「剛才我怎麼了？」

「你陷入沉思，渾身如火焰般發燙，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我覺得你可能是進入某種領域了，就沒有打擾你，你在火焰中找到答案了嗎？」

「答案...啊！」李本拍拍自己的腦袋，觸感真實。

「莊周夢蝶，到底誰在做夢！？」他現在正處於無比的糾結當中，有些難以分辨剛才的幻境與現在所處的場所，哪一個是真實世界。

貝優蒂斯看出李本的困境，走到他背後，按住他的雙肩，開始揉捏。

「放鬆，冥想。」

過了一會兒，李本終於冷靜下來，他解釋說：「我在那邊生活了很久，那是以我的記憶世界為藍本塑造的幻境，一切都很真實，感受不到半點虛假。」

「我明白了。不過，我們面前這團火，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了。」貝優蒂斯提醒道。

「答案，我剛才已經想到了。」

李本伸出右手，放在地上，手背開始與影子融合，再拿起時，整個手臂化為純黑，地上他的身影中，也缺少了右臂。

李本伸手探入火堆中，做提握狀，那些燃燒着的木頭瞬間燃盡，化為細碎的灰粉，所有的能量化為一個純白光點聚集在一起，虛空中浮現一盞提燈，由黑手抓住。

「這是怎麼做到的？」貝優蒂斯問。

「想要抓住光，就得知道什麼是暗，並且要有將自身投入黑暗的覺悟與能力。沒有惡，人便不知善。如果這火焰就是希望之火，代表善，那麼想要抓住它，就只有代表惡的暗才行。一味的善，無法承受希望之重。這應該就是此處謎題的答案。」

「看來你在幻境中經歷了很多。」

李本搖頭說：「不多，只是一道選擇題而已。」

「接下來怎麼做？」

「待在光的範圍內，四處走走看。」

兩人開始探索這片黑暗世界，不多時，他們驚訝地發現了黑暗的邊——環繞着此地的石磚牆，並看到貼於牆壁搭建的螺旋石梯，於是找到起點，登梯而上。

石梯的坡度很大，李本也不知自己爬了多久多高，只在最後看到一扇門，便推門而入。

門后又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走進去后，兩人再回頭，門已消失。李本手中的提燈也同樣不見。

這是一片茂密的熱帶雨林地形，並不缺乏光線照射。

林間濕氣很重，加上各種植被覆蓋包裹，讓人覺得悶熱無比，像是進了一個蒸籠中。

一陣惡臭從空氣中飄來。

貝優蒂斯立刻警戒道：「小心！是腐屍魔的味道！」

那是一種可以從任何死去生物屍體上誕生的怪物，不同於普通不死行屍，它們是多種屍體碎片拼接而成的，形態不定，一般看作為核心的生物碎片是那種，如果是人形生物核心，腐屍魔就會呈現人形狀態，如果是四足動物，腐屍魔就會為自己收集四肢拼接在一起。

這種怪物會發出一種獨特的酸臭味，類似硫化氫。

李本也做出戒備。

在他們的左前方，有怪物移動的動靜傳出，但它並沒有向李本二人走來，只是路過，沒有現身。

過了幾分鐘，惡臭味淡去，貝優蒂斯才說：「這關也要我們解謎嗎？」

李本說：「不知道。不過我猜測，我們可能進入了地表高塔的底部，如果是這樣，我們應該要找到向上的樓梯才對。」

「要爬到最頂層么？」

「我們似乎也沒其它路可以選擇，只能看看在這過程中，是否會有能夠將我們送到外面的魔法門了」

李本與貝優蒂斯各自爬上一顆高樹眺望，掌握此地大致地形，並規劃接下來的行進路線。

「東面有塊空地，有房舍建築，我們往那裏去探索一下。」李本提議道。

貝優蒂斯沒有異議。

來到空地后，他們見到一個大鬍子矮人正在打鐵，房舍上掛着一塊牌子，標明「啤酒鐵匠鋪」。

在這種地方開鐵匠鋪？鑄造品賣給誰？李本和貝優蒂斯相視一眼，心中抱有同樣的疑惑。

這個世界裏，矮人對於人類談不上友好，也談不上敵視。

貝優蒂斯上前與他交涉。

矮人停下工作，操一口流利的人類通用語說：「歡迎來到啤酒鐵匠鋪，有什麼需要嗎？」

「我們從外地來，不是很了解這個地方，你能介紹一下嗎？」

矮人對於兩個人類的到來沒有表現出驚訝，似乎將之視作理所當然，貝優蒂斯雖然對此抱有疑問，卻不便明著問。

「這個嘛...可以，不過二位有沒有興趣先看看我的作品呢？」大鬍子矮人搓手道。

「你這裏都有什麼？」

「刀劍、鎧甲、皮衣、手套...凡是冒險者們需要的戰鬥道具，應有盡有，就算是沒有的，也可以按要求提供定製服務。」

矮人熱心地介紹起自己的商品來，將李本和貝優蒂斯帶入他的作品陳列室。

他們發現，那些刀劍鎧甲，每一件都蘊含有強大的混沌能量，放在人類世界，皆可以作為高級獵人的特級裝備使用。

「哦！這是風暴之劍，別看它平平無奇的樣子，只要點亮其中符文，在揮舞的時候就會在劍身表面掀起風暴旋渦，能夠將怪物們撕成碎片！」

「還有這件皮鎧，是用三種怪物的皮複合而成的，表面一層是最結實的恐怖蠻牛皮，中間一層由魔樹妖的纖維織成，又用秘銀在上面畫下多種盧恩符文，用於抵禦能量類魔法攻擊，最後一層則是舒適的跳跳羊皮，有了這件皮鎧，二位的冒險生活將會變得輕鬆愜意。」

矮人說的那些怪物名稱，貝優蒂斯一個都沒有聽過，更別提李本了，但這並不影響他們認知這些裝備的優異性。如果有機會，貝優蒂斯倒真想將這些東西統統帶走。

可惜眼下並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貝優蒂斯順水推舟地問：「這些裝備怎麼賣？」

「風暴之劍只需要三百五十金幣，皮鎧只要四百金幣。」矮人報了個價。

「你說的金幣是這個嗎？」貝優蒂斯從口袋裏摸出兩塊金幣展示。

李本認得那是殺死地表不死生物后掉落的金幣，他自己身上也帶了幾塊，還有一把死亡騎士掉落的銀鑰匙。

「啊！當然就是這個亮閃閃圓乎乎的東西。」矮人直勾勾地盯着金幣說。

「我們不要你的裝備，只要你能回答我們幾個問題，這些金幣就是你的。」貝優蒂斯又抓出一把，一共二十個。

「額...好吧！」矮人用他粗糙的大手接過金幣說：「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們。」

「這是什麼地方？」

「皮洛夫森林，冒險者們最喜歡來的地方，危險與機遇並存，嘿嘿，我在這裏開一家鐵匠鋪，生意應該會很好。」

「你來這裏多久了？」

「不瞞你們說，我上個月才來，不過我的鑄造手藝，可是傳承了百年的！」

「這附近只有你嗎？」

「如果是那樣就好了，不過在這片森林裏，像我這樣的鐵匠鋪有好幾家，往北邊走，那裏有一處女巫藥店，或者從我這兒繼續向東，就是冒險者們聚集的旅館酒店群落。」

「你說的冒險者又是什麼？」

「嗯？奇怪的問題...啊，你是問都有哪些種族吧？在我們輝光城的管轄範圍內，不存在種族歧視一說，無論你是野獸還是人類，是精怪還是元素，一律禁止互相鬥毆，所以兩位可以放心過去住下。」

「輝光城？」

「兩位不會連輝光城的名號都沒聽說過吧？難道是從別的大陸過來的？這可是我們丹楹大陸最繁華鼎盛的多種族包容城市。」矮人疑惑地看着貝優蒂斯與李本。

而此時的他們，則比矮人更加疑惑，自己究竟是來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