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青樂離開的日子定下了,是在四月二十五,四天後。

六王女考慮到她還需要收拾什麼的,放了她的假。

越落等人倒是沒有太多的傷感,他們因為任務不同的關係,常常會面臨到這種分別,任務完成了,便回來,和他們說說一些無關緊要的奇聞,也算是一種解壓的方式。大多數時候,六王女對他們都是極為放任的。

本應該習慣了這一切的的六王女卻顯得尤為反常,召了青樂好幾次去談話,說的都是些為人處事、老調重彈的話,又在宮裡選拔了幾個得用的侍衛,為她所用。

正當她忙著幫青樂安排事情的時候,有人求到她的宮門前,希望她能幫忙。

這事奇了。

誰都知道六王女不管這些俗物,軍隊政事因常常是國王親自吩咐的,她有時候不得不出面,一般誰家鬧笑話了這些道德層面的事情,她八百年不曾管一次。但是,這位求上門的人,求的是讓六王女下令讓鳴氏族長同意與她姐姐和離。

青音領著四五個女官守在六王女殿大門口,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死纏爛打的貴族小姐,已經拐著彎說、直接說了好幾遍她們殿下不管這事,去找王后也好、國王也好,都比耗在這裡有效,奈何這位就是不聽,匍匐在門口,懇求見到六殿下。

「這位小姐,您去求王后不是比較好嗎?我們殿下從不管這些俗事,您跪在這兒也是無濟於事。」青音蹲在她面前,苦口婆心地說了一遍又一遍。

「大人,鳴氏族長與王后陛下交好,陛下又怎會理小女子的請求呢?」

所以就求到了六殿下的身上,擺明了就是因為六王女有那個資本和王后叫陣嘛。

「你的請求,兩位陛下肯定不會搭理你。」她頓了頓,說,「明明是你的姐姐要和離,來求人的卻是你,難道八貴族之一的鳴長老夫人,只有這點勇氣了嗎?」

那位小姐連忙否認道:「並非如此。我的姐姐被鳴長老囚禁在府內,無法上達天聽,我出於無奈,只能自己為姐姐出一份力了。」

青音嘆口氣,卻沒有一點鬆動。要求著六王女憐憫的人多了去了,哪一件不是令人同情?但是不能幫就是不能幫,任何人來都沒用。

不管這位女子,青音命人看好她,自己則回到內殿,處理事情去了。只要對方不是太過份,她不想對這麼一個弱女子動粗。

按照習慣,六王女是不會理會這些事情的,不過青音還是彙報了,不是認為這是件大事,而是因為無論大小事情,六王女應該知道這些事情,隱瞞,是要不得的。

跟她想的一樣,六王女沉默了一會兒,沒有下令做些什麼,臉色不是很好看,不是生氣,更多的是一種傷感。

青音知道,她們殿下不是個心腸硬的,這麼做自有她的考量,但是即使理智上知道這些,但是還是會心底不安吧,畢竟這些人可能都是走投無路,才求到她的面前的。

那位小姐在她們的宮門前跪了一日便暈倒了,青音做主,為她簡單地療傷后,便送回了她家。這事似乎就這麼過去了,六王女現在關心的,是青樂離開都城的事情。

青樂要啟程的那天,天氣並不好,雷雨交加,整個天都是陰沉沉的。六王女撐著傘,親自到宮門口送她。

青樂披著斗篷,躬身行禮告別。

六王女單手扶她起來,說:「今日一別,不知什麼時候能再見。我別無它願,只希望你平安,希望你做的每件事,不要忘記你來自哪裡,你的本心是什麼。」

「屬下明白。」青樂聽到她語帶哽咽,眼眶也發了紅。

「不管今後你的選擇是什麼,我,還有你的兄弟姐妹們,都會支持你。」末了,她加了這麼一句,頗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青樂雖然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事情,但是理解她的用心,無法用言語表達,只是在此躬身,顯示了她的誠意。

「走吧。」六王女輕輕說了句。

一行人目送幾匹馬消失在雨中,六王女站在那裡,久久沒有回頭。

六王女將自己的第一女官送到西南幫助三王子的事情,在都城裡的貴族們自然沒有錯過,他們暗暗盤算著,這中立的六殿下,難道是在表明自己選擇了三王子?又有人想著,這畢竟是西南戰事,或許只是因為想要幫助岳國取得勝利,她才派人過去的,還不能輕舉妄動,畢竟這事如果選錯了,可能會導致家族的沒落。

在宮裡做出決定的兩位倒是淡定許多,六王女將木薪送到神殿後,便沒什麼事情了,無聊了便常常到國王的宮殿里發獃喝茶。當然,這不僅僅是因為她覺得國王值得信任,更因為她的宮殿門前,還有個堅持不懈的姑娘。

「你就這麼躲著?」國王記得自己可沒教過她這樣為人處事。

她手一攤,無奈地說:「那你說怎麼辦?趕走嗎?趕走一回,隔一天她又來了。我也沒那權力,不讓她進宮啊。」

岳國王國不僅男女設防並不嚴謹,對於出身高貴的貴族們,更沒那麼嚴格,雖稱不上自由出入,但是貴族來往於公共區域,還是比較鬆散的,基本上不會拒絕,這表明了王族對貴族的尊重。

「鳴家的事情,我聽過一些。這個鳴家族長年紀輕輕便當上了這個高位,頗有野心,納了不少家族的貴族小姐,他生得不錯,女子們前仆後繼,他倒沒克制。」至於這位鳴家夫人,他說,「她是木家旁支的小姐,與他青梅竹馬,這親事,還是我下令促成的。」

又是木家……她多嘴問了一句:「是因為木家長老去世了,所以鳴族長敢這樣對待他的妻子嗎?」

「我怎麼知道?」貴族們的風流事多了去了,他身為國王,管什麼私事。

她疑惑地瞥了眼國王:「之前也沒見你關心這些事,怎麼現在突然提起?」

國王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她。

想這位鳴長老作為八貴族之一中年紀最輕的族長,不過二十齣頭,他的夫人年歲和他差不多,王后也是這個年齡段的,她皺眉:「你和鳴夫人認識?」

國王愣了一下,立即明白了她在懷疑什麼,失笑:「說什麼呢,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見他不開口,轉頭就問在一旁伺候的善霧:「善霧,你肯定知道。如果不是鳴夫人……那就是……」她震驚,不會是和她差不多年歲的那位木小姐吧……

善霧怯怯地投向國王,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之前這位木小姐,是準備進宮的。據說,是年少時見過陛下一面,便立志要成為宮妃。陛下見她好玩,曾當小孩一般逗弄過幾次,她成年後沒有再提這事,應該是放棄了吧。」

所以說是人的那股子劣根性在作祟,原本哭著喊著要嫁給你的人,突然不想嫁了,總會去好奇為什麼,總會稍微多關注一點。

「嘖嘖。」她表情怪異地發出幾聲。

她刻意地從上到下打量他,看他雖然是快奔四的「高齡」,但是風采依舊,比那些個小年輕,還多了幾分成熟穩重的味道,聽說他哄姑娘的時候,甜言蜜語像是不要錢的一樣。

「你想我出面?」她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問道。

「這個嘛,還是看你如何決定。」他將球丟回給她。

她倒是想到了一個處理這件事的絕佳人選,不過國王明明可以自己出手,於他,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怎麼現在拐彎抹角地要她做這事?這事有貓膩。

六王女站起身,晃蕩到他身旁,直言不諱:「你想幹嘛?」

善霧將頭深深地低下,這種看似很不正常的對話,在他們父女間已經持續很多年了,她能做的,就是當作自己沒看到。

「鳴長老年輕氣盛,最近做事有些冒進,我呢,希望有件事,能搓搓他的銳氣。」他也不會在她面前隱瞞。這麼多年來,能說的上可以真正信任的,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而已。

如果做了這事,可能帶來的後果是,鳴氏與她結怨,這對她之後要做的事情,有幫助嗎?鳴氏一直是八貴族中的改革派,可能是因為新任的族長如此年輕,想要做出一番成就,撼動之前的那些老人建立的穩固權力圈,他們的選擇更為貼近她的要求。按善霧的說法,鳴長老,或許對他這位夫人,並不是沒有感情……

「知道了,這事,我會解決。」她摸了摸自己的手鐲,思索該如何把握這事的度。

國王卻因為她下意識的動作,將他的目光帶向了那個奇怪的手鐲,他放下手中的捲軸,問:「這個手鐲,從沒見你摘下過,你還在尋找你真正的家人嗎?」

聞言,她也低頭看著那隻剩下四分之一紅色的手鐲,她來到這裡后,便一直戴著,饒是國王,也會以為這是她的家人給她的信物吧。天知道她有多想將這個手鐲扔到天邊去,一輩子都不要見到,可是,她在危險時刻,能依靠的,卻是這個她恨之入骨的東西。

她搖搖頭:「沒有,我沒有找過。」她比誰都知道她的家人在哪裡。

國王伸手,想要拿起她的手鐲看看,沒想到手伸過去,她下意識地往回一縮,他碰到的是她皮膚細膩的手腕,六王女倒是沒覺得什麼,國王動作極大地收回了手,引得她奇怪地一瞥。

他將手背到身後,仿若剛才的事情他也沒放在心上:「你若是想要找,我不會阻止你。不過有什麼緊張的話,還是和我說一聲,讓我給你把把關。養了那麼多年的女兒,被外人拐跑了的話,我可是會不樂意的。」

六王女嗤笑一聲,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哦,對了,你將你的第一女官送到你三王兄那,已經有很多人來我這抱怨了,說你失了中立的立場。」他目光跳過她,望向窗外,那有一株向日葵,在風中飄搖。

她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這事你自己解決,我已經說了要幫你做鳴家的事情了。」同時做那麼多事情,她也是會累的好不好。

「嗯。」

告別國王,在善霧的陪伴下,她走出殿門,記起國王最後望的方向,遠遠地看了一眼,看到了那株似乎和周圍的花草十分不和諧的向日葵。

她失笑:「怎麼還留著?」

善霧也望了過去,這不是六王女小時候鬧著要種下的向日葵,那時她孩子心性,隨便在花園裡找了地方,隨便種了下去,沒幾天便忘了,還是國王吩咐人好生照料著,一年一年過去,他總是會在同樣的地方,種上向日葵。因為地方有些偏僻,六王女往日里都是有事,自然不會去注意到。

「陛下說,那有向日葵,已經成了習慣了,看不見便不舒服,花匠們便年年都會種上一株。」

什麼怪癖……六王女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追問。

六王女心中,解決鳴家事情的最佳人選,無疑便是在神殿學習的木薪。如今木氏家族中大多是膽小怯懦之輩,大抵是不敢和風頭正盛的鳴氏族長對上的。木薪骨子裡還有那種桀驁不馴,對木氏也不是全無感情,木長老對他影響眾多,守護家族便是其中一條。加上,都城裡的人誰不知道,他如今算是她的人,由他出面,也是表明了她的態度。

上了回公主殿的馬車,待青音進入車廂后,她便吩咐說:「你待會兒派人叫木薪來一趟。」

「是。」她應完,又問,「殿下這是準備要管鳴家夫人的事情了?」

若是青樂的話,這種話是絕對不會問出口的。

她笑了笑:「對,準備管一管了。」

青音是心軟的,看到人小姑娘天天在殿門口跪著,自然於心不忍。之前六王女沒說要管,他們再怎麼樣,都得遵從。沒想到六殿下來了趟國王這兒,倒是要管這事了。恐怕,這是國王陛下的吩咐吧……

「她還在我們殿前跪著?」六王女又問了一句。

「是的,已經好幾日了。」

匍匐在六王女殿前的木家小姐聽到了車輪碾過石板到聲音,知道是六王女回來了,卻不敢阻攔,跪移著到門邊的角落,讓她的車架過去。

今日與往日不同,馬車在門口便停了,緊接著,青音跳了下來,說:「木小姐,你回去吧,你姐姐的事情,殿下會處理的。」

聽到這令人震驚與意外的消息,木小姐再次深深地跪拜:「多謝殿下,多謝殿下。」

「你回去吧。」說著,青音護送著馬車,走了進去,大門隨之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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