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第203章

大雪紛飛,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張家少爺的院子裏寂靜無聲,一扇小窗打開,伸出一隻女子的手,接住了外頭飄揚的雪花。

房間內暖意濃濃,絲毫感覺不到寒冷,她還是攏了攏自己的棉衣,有些心虛地瞥了一眼正躺在榻上看書的男人。

今日不知是吹了什麼風,整天忙得不見人影的張禹恭居然有閑情待在家裏。只見他穿着單衣,懶懶地倚靠在本該屬於她的引枕上,喝着熱茶,翻着她看都看不懂的書。

她趴在矮桌上,嘟嘟囔囔地說:「忙的時候不見人影,不忙的時候也不吭聲,嫁給這麼一個人,一定是要憋死的……」

他翻了一眼,沒有理她。

宿淋踩着繡鞋,啪嗒啪嗒小步走到他身邊,湊到他旁邊,靠着他的肩膀,想要看到他到底在看些什麼奇書。她小時候過得任性得很,岳國的經典之作基本沒看過,認識的字也少得可憐,很多難字還是在西南的時候,張禹恭耐著性子教她的。

他頭微微靠向她,似有若無地蹭了蹭她的頭頂,將書側向她,讓她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書上的內容。她看了幾句,便指著一個字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張禹恭看的東西對宿淋來說還是太過高深,即便是他耐心講解,宿淋看了幾頁便歪了歪頭,不想繼續看下去。

「無聊了?」張禹恭知道她一直都以公事為主,基本沒有休息的時間。一般女子該學的琴棋書畫更是只沾了個皮毛。他倒是沒想過要讓她真的成為什麼大家閨秀,不過是看她有些興趣,便隨意教教她而已。

宿淋盯着外頭的雪,說:「什麼叫無聊?我都快長毛了。」

本是在外飛翔的雄鷹,卻成了關在張家的金絲雀,整日待在這內宅,關心的是華麗的衣服,珍貴的首飾,家長里短。張禹恭垂下眼瞼,卷着她的發尾,問道:「最近母親喊你過去做什麼?」

雖然他不常在家,她的一舉一動卻逃不過他的眼睛。特別是他的母親每日會召見她這件事,更是讓他有些在意。她一句都沒和自己提起過,要麼是她沒在意此事,要麼就是她十分在意,在意到需要一個理由爆發出來。

宿淋懶懶地靠在他的身上,雙眼不離外頭的雪,回答:「你不是要接長老的位子嗎,你母親怕我沒法處理張家的事務,便提前找我過去教我如何做。你母親是個好母親,沒有看不起我的出身,盡心儘力地想要幫忙。」

他的母親不見得是沒有看不起的意思,只是看到她那身養了十幾年的高位者氣度,才會按耐下這心思。

說到這事,她突然坐起身,走到門邊,喊在側間休息的虹麥:「虹麥,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怎麼沒提醒我該去夫人那兒了?」

穿着棉衣,圍着兔毛圍脖的虹麥連忙放下茶盞,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笑着說:「夫人早派人過來,本來是請您過去的,見到公子在家,便說您今日不用過去了,好好在院子裏休息。」實際上的目的不言自明,不就是讓這小兩口能有時間相處嘛。

虹麥原先只是西南小城的普通侍女,和都城裏的那些世家小姐們身邊從小培養的貼身侍女們差距極大,不管是談吐還是其它。她的主子深居簡出,和外頭的人接觸很少,可是虹麥和張幕身邊的侍女相比,還是明白自己的能力。幸好張夫人考慮周到,除了教導宿淋一些張家事務,也叫她身邊的嬤嬤訓練了虹麥,至少表面上虹麥和其她侍女有什麼太多差距。剩餘便是慢慢教導了。

宿淋臉一紅,怎麼覺得這是張夫人在調侃自己呢?

「對了,小姐,剛才二小姐過來說,她過幾日要約幾位交好的手帕交到家裏,問您能不能一起幫她準備宴席?」要不是今日公子在家,張小姐早就來了。公子看着溫和,卻只可遠觀,對他知之甚深的張幕更是如此。

宿淋輕輕地靠在門邊,忍不住笑張幕那個慫包:「來了卻不進來,真是不知道小時候裏頭的人做了什麼讓她這麼怕他。」

裏頭的人不知有沒有聽見她的調侃,反正是沒發出什麼反駁。

虹麥感受到這門口的冷風,趕緊扶她進去,小心翼翼地說:「外頭風大,您還是進屋說吧。我再給您端壺熱茶進來。」

虹麥沒敢進內室,宿淋無趣地走了進去,看到那個原本在看書的男人閉着雙目,似乎已經睡著了。她坐在塌邊,盯着他的睡顏看了許久,想要看出他是真睡著了還是裝睡。

他的容貌是人人稱羨的,卻鮮少人敢去提,他身居高位,又是張家嫡子、岳國國師這樣的位子,威嚴極重,在看到他的容貌前,首先感受到的是他不可直視的氣勢。她伸手想要碰他的長睫毛,他沒有睜眼,抓住她的手放在懷裏。

「你想讓他們記得我?」宿淋就勢趴在他身上,問,「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不記得,不是活得更幸福嗎?」

他沒有回答,好像仍在睡着。

「喂,不回答我?」宿淋推了推他,他沒什麼動作。

宿淋站直身子,氣呼呼地就想走,可是抓住她手的男人沒有鬆開,半睜開眼,帶有笑意地說:「這麼沉不住氣?」

原本在西南還是淡定十分的脾氣,在他身邊待久了,脾氣倒是越來越大,愈發地嬌氣了。不過對他來說,這是一件好事。再不解釋,面前的人真要生氣了。

「現在坐在你位置上的人,不堪大任,別人不知道,她應該要有自知之明。」張禹恭說得直白,絲毫沒有給那位六王女的意思。

宿淋反駁道:「你怎麼知道她不堪大任?她自小能文能武,又對人懷有善意,怎麼就在你心裏,成了不堪大任的人?」別的不說,這可是她寫的女主,不管優點缺點都是她創造的,自家的女兒怎麼就不受這人待見了?何況她來這個世界好,一步步看着越落長大的,知道這孩子的確比自己強,聽在耳里自然不太高興。

他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眼睛上:「好了,讓你摸,別生氣了。」

她的手指感受着那人微微顫動的眼瞼,撫摸了眼下的睫毛,等感受完了,她才像是不在乎般地說:「不是,你別想收買我。這事你得說清楚。」

「宿淋。」他嘆口氣,第一次正正經經地喊她。

她坐直了身子,聲音小了些:「告訴我吧,你總不能瞞着我,畢竟這事也和我相關。還有,你是怎麼讓他們恢復記憶的?按理說應該不可以的。」

「沒人想被瞞着的,特別是你身邊的那些人。」他和那些人接觸不多,從隻言片語中,也能了解,他們都是有自己驕傲的人,這樣的人,怎麼會任由宿淋將一切事都瞞着他們,「你做出決定的時候,問過他們嗎?」

宿淋眨了眨眼,從未從這個角度想過。她太理所當然地將一切安排妥當,有意忽略了他們的情感,即便在這裏這麼久,她發現自己仍是在用高高在上的態度在對待這些人。

她皺着眉頭,問:「我是不是做錯了?」

「沒有。只是我替你不甘心而已。」張禹恭揉了揉她的頭髮,這覺是睡不成了,他還是繼續看自己的書吧。

張家長老的繼任大典,要準備的東西很多。典禮所用的物品,各個王族、貴族的邀請,都需要細心檢查。沒有邀請函的努力想得到邀請函,有邀請函的要準備令人眼前一亮的禮物,畢竟張家的長老,可不是一般的世家家主。

隨着舉行典禮的日子越來越近,關於張禹恭那位平民妻子的傳言也越來越多,有人說她是什麼神秘家族的女兒,表面上是平民,其實是身份高貴之人,也有人說她有傾城傾國之貌,不過見過她的貴族們都知道,這些不過是流言,明明就是個普通又怯懦的平民女子,也不知張公子是看上她什麼了。

除了國王和王后那兒是由張長老親自去請的,其餘的觀禮者都是張家送出請帖,邀請到場的。一封蓋着張家徽章的捲軸送到六王女宅子。越落接過青樂遞過來的捲軸,看了看,沒有說自己到底要不要參加。

坐在她身邊的喻畏也收到了請帖。

這事顯示了張家的體貼,即便六王女嫁給了喻畏公子,仍是分別送了兩張請帖,表明張家對六王女的尊重,她嫁了人,也不能抹去她仍是這個國家權力最高的人之一。

青樂邊給越落倒茶邊笑着說:「不知典禮上能不能見到張公子的那位妻子,都城裏關於她的傳言層出不窮,越來越離譜。」

「應該能見到的。畢竟是個大日子。」越落對她同樣好奇,「連你都沒查到她什麼消息嗎?」

青樂搖了搖頭,說:「張家人保護得很好,我也沒往深處查,若是惹了張家人不高興就不好了。看樣子張公子的確是喜歡這位姑娘。」

「你不是說青往和青雖來都城了嗎?我怎麼沒在家裏看見他們?」喻畏以前便見過這幾位青字輩侍衛,只是沒有過多交往,畢竟情況不同,六王女當時的身份也不容許別人過多地和她身邊的人打交道。

說來這事也奇怪,青雖和青往是為了六王女的婚事回都城的,可是他們來送了禮后,便又離開了。說是說他們畢竟是離開的人,不應由過多接觸,可是越落和青樂總覺得有哪些不對勁的地方。他們好像看她們的眼神多了審視,說話間也謹慎許多。

「他們說已不是青字輩的侍衛了,不該多做停留。」越落有些苦澀地說出口,時至今日,她還是沒想起來自己為什麼要做出送走他們的決定。

青樂覺得他們這樣來去匆匆,甚至連口酒都沒喝就走,心中有些抱怨,口中說道:「話是這麼說,可是他們走得也太快了吧。一點情分都不講,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事實上,他們口中的青往和青雖並沒有如願離開,他們被請進了宮,見到了那個如今高高在上的王后陛下。

兩人自進宮后,就沒有人會交流,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在這裏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人上報給有心人,至於會造成什麼後果,就看對方想怎麼做了。

進入那個華麗的王後宮殿,他們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對方隨和地說:「不必多禮,請坐吧,我們很久沒見,知道你們回來了,我才叫人請你們進宮的。」

她這話說出口,兩人還是十分恭敬的模樣,按禮落座。

「我聽說,你們在見六殿下之前,在都城停留了許久,不知是做了什麼?」傅颯一身常服,身上佩戴着罕見珍品飾物,淺淺地笑着。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書中緣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書中緣
上一章下一章

第203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