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處刑

第8章 處刑

格雷格一直在聖主柔和的夜裡一直呆站到梅戎從施禮聖殿中走出來。公爵抬眼對他點頭,示意事情已經辦完了。格雷格等他走到身邊的時候再轉身。「既然朝聖日結束,大人再去找主教大人做什麼?」

梅戎沒有看他,腳步也不停:「獅衛城新的神父上任,自然需要一些手續。」

「是嗎。」格雷格心中冷笑,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你大可不必這麼著急地深夜前來。

將梅戎送回房間后,格雷格就地攤開手掌,紫色的光塵在他的手心積聚成一隻信鴿,它的雙眼冒著濃濃黑煙,似乎要將注視它的人吸入其中。格雷格手臂一揮,黑魔法信鴿振翅飛出窗外,只留下點點閃亮的光塵。

信鴿劃開夜空,穿過阻擋它的任何事物,筆直向南方飛去。一名在外巡邏的士兵偶然看到了它,還以為是流星。

是夜,文迪男爵心悸得厲害,披上外衣來到陽台上眺望遠景。文迪莊園離聖主城極遠,中間有峽谷阻礙,通常王族的一切活動都不會邀請到像男爵這樣的人物,所以莊園里顯得異常冷清,連月光都映得比別家莊園的亮許多。文迪男爵握緊了拳頭,砸在石制的欄杆上,發出一聲悶響。

高高的深色夜空中,忽然劃過一線紫色的軌跡。文迪瞳孔一縮,向軌跡遠去的方向轉頭看去。他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但就像預感到了什麼一樣,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信鴿花了三天時間飛入獅衛城外的一座落魄小莊園里,停在這家女主人的手背上慢慢消失。莉布絲翻掌捏散光塵,快步打開大門,正好看見遠處一名巡邏的士兵正在張望。士兵膽戰心驚地向莉布絲行禮:「肯、肯特夫人,還沒有睡嗎?」

莉布絲點頭笑道:「今天夜裡好像有些熱鬧,所以出來看看。」

「熱鬧?」士兵佯裝環顧四周,「並沒有吧。」

裝傻的士兵在一名黑魔法師眼裡格外滑稽,她難道會看不出這附近至少埋伏了二十名士兵嗎。莉布絲沒有當即說破,只是優雅地笑笑,緩緩回到門后的陰影里。

格雷格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梅戎指派他做護衛並不是偶然,對莉布絲和雷斯垂德行刑的日子隨著公爵回城的腳步越來越近。莉布絲用法術穿過雷斯垂德的房門,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雷斯垂德還沒有長開,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他還有機會長個子,鬍子可能會長滿他寬闊的下巴,也有可能沒有,對莉布絲來說它都會很帥氣。想到這裡,莉布絲突然下定了什麼決心,然後又悄無聲息地離開房間。

次日一早,莉布絲提著籃子來到城門外。守衛們下了一跳,趕緊拿起武器對著黑魔法師。「停下!接、接受檢查!」

莉布絲聳聳肩,把手伸直:「放鬆,我只是進城買個菜。」

士兵們不相信她的話,又不敢給她做檢查。莉布絲就站在大門中央,後頭的人沒辦法進城,紛紛發出不滿的抱怨。莉布絲翻了個白眼:「去叫鄧洛可出來,我知道梅戎不在城裡。」

鄧洛可幾乎在瞬間就趕到了城門口,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早上好,肯特夫人。」

「家裡沒有存糧了,我要進城買一些。」莉布絲晃了晃空空的籃子,「作為獅衛城的市民之一,我有權利進城消費。」

「哈哈,夫人,這是當然的事。」鄧洛可搓了搓手,「但是,這種小事根本就不需要您親自去做,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您儘管和我說就好了,稍後我會送到府上——哦,費用也由獅衛承擔。」

莉布絲聞言滿意地點點頭:「你比梅戎會做事多了。那麼,請按照單子上的條目進行採購,大師。」說罷拿出口袋裡的紙條。

豬肝、羊腿,整雞和鹽。鄧洛可覺察不出任何異樣,之後收起菜單,並向莉布絲行禮:「替我向雷斯垂德問好。」

莉布絲提著空籃子往小莊園而去。她的心情不錯,不僅要到了想要的東西,還不用付一個銅幣。若是格雷格在城裡的話,他是絕對不會讓莉布絲用這樣的方法獲得食物的,因為這樣很危險。

回家的小路上,莉布絲經過一片農田,一個農夫模樣的人倒在地上,滿身都是血跡。他虛弱地發出求救,路人們對此無能為力,圍著他連聲嘆息。

要不是我今天心情不錯。莉布絲提著長袍小跑過去,用肩膀擠出一條路來:「讓路!這裡有醫生。」

「醫生!」倒在地上的農夫驚喜地大叫,他把整個身體從田裡奮力拖出來,周圍的婦女被嚇得昏了過去。他傷得極重,左腿從膝蓋以下已經空了,不知道是哪一部分還連接著。傷口像是一個泉眼不停地向外冒血,鮮血順著田裡的坑窪流向作物。

「我被一群強盜襲擊了,」農夫臉色蒼白,大口呼吸讓他的嘴唇發白,「這是常有的事,只是今天我格外倒霉罷了,咳......」

「看起來是這麼回事。」莉布絲順著血跡看去,「這條腿沒救了,叫人截掉包紮吧。」

「截、截掉!」農夫的瞳孔都顫抖了起來,「還有別的辦法嗎?」

「等等,」這時人群里又傳出一個聲音,「我認識這個女人,她不是什麼醫生,她是肯特夫人,是個黑魔法師!」

「聖主啊!」人們聽到這樣的發言,同時退出十幾步,生怕沾染上什麼詛咒,但又好奇那個農夫的事,都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

莉布絲搖了搖頭:「我的確不是醫生,但我沒有騙你。你也看到了,這條腿只會讓你一直失血。趁早截掉,你還有可能活下來。」

農夫動搖了,他看了看斷腿,緊緊閉上了眼睛。「騙子!」一名路人在人群最外圍叫道,「她可是黑魔法師!你們怎麼可以聽信她的話?」

「那你們去叫醫生來收屍啊!」莉布絲踢了農夫一腳,「腿還是命,選吧!」

農夫環顧一眼周圍看熱鬧的路人,他們之中有想要幫忙的,但由於畏懼莉布絲而不敢靠近。更多的只是在竊竊私語,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再過幾分鐘,這個農夫就會變成一個沒辦法下田的廢人,或者動也不動的冰涼屍體。

「腿!」農夫大叫道,「我要腿!」

「很好!」莉布絲蹲下來摸了摸他的腦袋,「我欣賞你,平民。」

時間緊迫,莉布絲用腳尖在地上畫下法陣,然後把一圈子的母雞都殺了。當時路人們就不同意了:「救個人為什麼要殺雞?」

莉布絲瞪大了眼睛,無辜地環顧一圈周圍的人:「那我就殺你們好了。」

嚇走一群無關緊要的人後,莉布絲把一桶桶雞血潑在受傷的農夫身上,農夫被血嗆住口鼻,忍不住咳嗽起來。

「聽好了,平民。」莉布絲把桶扔到一邊,「待會會很痛。不過你最好不要把你們的那什麼聖主掛在嘴邊,從今以後,永遠也不要信聖教了。」

農夫還在血池裡掙扎著,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莉布絲不再管她,自顧自地念起冗長的咒語。紫色的光芒將農夫和鮮血籠罩在法陣里,像活物一般上下翻騰。農夫偶爾能從中探出頭來,但他已經失去意識了,像快要溺死的人一般向外伸長的手臂。

鄧洛可收到這件事的報告是在次日朝會,說是一名受到強盜致命襲擊的農夫現在安然無恙地活著,身上看不出有任何傷口。

大師大早起來還沒有睡醒,倒在椅背上嘆了口氣:「這不是很好嗎,有什麼好報告的。」

「事實上,」總管害怕地左右四顧,「農夫是被肯特夫人醫治好的。」

鄧洛可一下精神過來,他突然有一種預感,教廷的人馬上就會踹開大廳的大門,氣勢洶洶的進來。

「鄧洛可大師!」獅衛神父果然拿著一紙訴狀衝進來,「肯特夫人正在傳播異教,請速速派人解決這件事!」

神父手裡的報告說的是同一件事。農夫被莉布絲治好后,把家裡的所有聖主像、聖典和各類用於祈禱的物品全都燒毀了。鄧洛可看完報告,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神父,這件事不需要公爵做主,我立刻就去懲罰莉布絲的惡毒行徑。」

神父看到鄧洛可生氣的樣子很滿意,轉身離開大廳。鄧洛可等他離開后又坐回椅子上,揮手招來幾名士兵:「去,把農夫抓起來。」

士兵愣住了:「可神父說——」

鄧洛可瞪了他一眼:「證據,我們要的是證據!」

鄧洛可拿莉布絲沒有辦法,抓一個農夫還是易如反掌。是夜,幾名士兵撞開農夫家的房門,一個前撲將還在睡夢中的他壓制住,用繩子緊緊幫助。

「怎、這是幹什麼?」

士兵拿著火把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鄧洛可大師下達的逮捕令,現在和我去地牢。」

農夫被帶入地牢,直到他看到神父和鄧洛可前後走來他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神父念誦起經文,金色的光芒將他的整個人照亮。農夫感到身體逐漸變得灼熱,最後大聲慘叫起來,那條受傷的腿冒出絲絲黑煙,在眾人面前呈現出黑色。

「這就是黑魔法的痕迹。」神父指著那條腿,「他現在已經不算是人了,而是黑魔法的附庸。」

「是肯特夫人用黑魔法救了我!」農夫忍痛大吼著,「如果不是她,我就會失去走路的能力,從此只能在街邊乞討,難道那樣的人會被你們所謂的聖主所憐憫嗎?」

「住口!」神父扇了他一巴掌,然後給鄧洛可一個眼色。鄧洛可在後頭點了點頭,讓士兵對農夫處以死刑。

一天後,梅戎公爵的密信送至鄧洛可手上,上面只有短短几個單詞:「行刑」。鄧洛可將信緊緊捏住,這一天終於到來了嗎,格雷格。

莉布絲躲在莊園二樓的窗帘后觀察外面的情況。一些教士正在往小莊園周圍的土地里埋藏十字架,四個方向都有士兵看守。她等不到格雷格回到獅衛城了,決定自己一個人想主意。

莉布絲沿著房子的邊緣畫下紫色的痕迹,將鄧洛可送來的豬肝攪碎,讓雷斯垂德服下。雷斯垂德覺得噁心,但莉布絲的臉上充滿了凝重,他不敢忤逆她。莉布絲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轉身推門出去。

「您好,肯特夫人。」沒走幾步莉布絲就被一名士官攔住,「近期獅衛城內外正在戒嚴,請夫人不要外出。」

莉布絲環顧四周,平時熱鬧的王國公道上確實一個人也見不著了。她明知故問:「請問發生了什麼?」

「也沒什麼。」士官移開視線,「這幾天是朝聖,鄧洛可大師下達的戒嚴令。畢竟公爵大人馬上就要回來了。」

「是嗎。」莉布絲不再問下去,想要越過士官繼續往前走,不料後者平移半步,用寬闊的肩膀攔住她:「夫人,我已經說了。」

莉布絲毫不退縮地跨出下一步,腳下憑空出現一個黑色的空洞,她就像落水一般掉了進去,接著出現在士官身後,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

士官愣了一瞬,立刻拔出長劍,幾名士兵將莉布絲圍住。「還請夫人考慮考慮大師的心情,至少他還沒有虧待過您,對吧。」

這一虧就要搭進一整條命。莉布絲髮出冷笑,繼續向獅衛城的反方向走去。她向前走一步,獅衛士兵就後退一步,其中一人失足跌倒在地上,連武器都沒敢撿,用手慌忙倒退。

「既然你們害怕,為什麼還要聽鄧洛可和梅戎的話?」莉布絲快步走過去,一把抓起地上的士兵,後者嚇壞了,奮力掙扎的時候堅硬的盔甲扳疼了。莉布絲憤怒地瞪了他一眼,原本她只是想要幫他站起來,現在她抓住士兵的盔甲,紫色的光芒將它融成滾燙的鐵水,將士兵的身體全部灼傷。士兵燙得在地上打滾,慘叫聲令人心中發毛。

「黑魔法師進攻了!」士官高高舉起長劍,「弓箭手準備!」話音未落,一排手執長弓的士兵在他身後排成兩排。

莉布絲用腳尖在地上劃下一道痕迹,飛馳而來的弓箭被憑空出現的紫色屏障全部接下。看到莉布絲把後背全部留給他們的幾名士兵終於壯起膽子,拿出武器一點點挪向正在集中精力對付弓箭的黑魔法師。突然他們腳下一頓,那個和熾熱鐵水融為一體的人形異物竟然伸出兩隻手,死死地抓住了他們的腳。

士兵們害怕極了,又想大叫出聲,又不想被莉布絲髮現,流著眼淚想要甩脫趴在地上的怪物。他們的腳漸漸被鐵水燙傷,終於他們再也忍不住了,倒在地上發出大叫。

莉布絲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便不再管他們。士官帶著十餘名士兵沖向黑魔法師。後者慢悠悠地撿起一支完好無損的弓箭,用力擲向衝來的獅衛人。士兵根本沒有想到這支箭來得如此迅猛,好像只是看到一道紫色的光線刺過來一樣,兩名士兵的臉上就開出了一個不小的血洞。

士兵們對突如其來的攻擊停了一瞬,再看到莉布絲已經是在眼前了。黑魔法師冷笑一聲,她的全身慢慢變成的紫黑色,體型如同海綿一樣迅速膨脹開來,長出兩條不屬於人類的肢體。

鄧洛可的部隊正在千米開外的獅衛城裡整備,突然遠方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好像有一千隻貓在瘋狂地抓撓牆壁。所有人痛苦地跪下捂住耳朵,尖叫衝破雲層和所有物理的阻礙,連城牆都發生了龜裂。

「來不及準備了!」鄧洛可翻身上馬,「所有人,前進!」

三分鐘后,第一批獅衛騎兵抵達事發現場。莉布絲正好處理掉最後一個弓箭手,把嘴裡開膛破肚的屍體吐在地上。所有屍體都在地上擺成不一樣的怪異姿勢,屬於和不屬於自己的內臟都混在破開的巨大傷口裡,脖頸處的鮮血可以湧出數米之高。

站在這些屍體之中的莉布絲——或者不應該再這麼稱呼它了。那是一個有一個半人高的黑色異物,只能被稱作口器的巨大裂口將整張臉分作左右兩半,牙齒尖銳鋒利,除此之外,沒有其它任何五官。背後生著支撐翼膜的骨骼,但還沒有生出能支持它飛行的膜來。

「魔、魔鬼!」騎兵們握著韁繩的手開始微微顫抖,座下的戰馬還沒有靠近莉布絲就口吐白沫,慘嘶一聲倒在地上,把身上的士兵摔了下去。

「鎮定下來!」

鄧洛可勒馬及時抵達,身邊一排弓箭手出列拉弓,等待受驚的騎兵隊完成撤退。莉布絲根本不給他們機會,雙腳踩裂地面蹦了出去,速度快到身形都被拉長了。士兵和他們的坐騎被卷進吹起的風暴中,身體旋轉著絞成肉塊。

鄧洛可瞳孔一縮從馬上摔了下來,等回過頭看的時候,莉布絲手裡攥著一顆馬頭。

「該死!」鄧洛可拿出一張鍊金術陣狠狠往地上一拍,地面升起一道土牆將兩人隔開。莉布絲張開口器惡吼一聲將馬頭扔在土牆上,後者受到感應突出土刺,竟然刺進了莉布絲深黑色的身體里。

「術士隊!」

弓兵自知無力對抗這個怪物,收起長弓整齊撤退。隨之向前的是和鄧洛可穿著相似的鍊金術師們,他們扔出綠色的藥劑瓶,刺鼻的煙霧立刻爆開,莉布絲緊縮起口器後退半步,接著受到一陣弓箭的襲擊。

綠色的煙霧讓莉布絲全身疲軟,不像之前那般行動自如了。鍊金術師再扔出紅色的瓶子,碎裂開來的玻璃里竄出點點火星,將莉布絲整個點燃。

「啊!」莉布絲痛苦地慘叫起來,黑色的火焰從腳下燃起,將鍊金術師們製造的火焰壓了下去。鄧洛可從土牆後站了起來,揮舞釘鎚狠狠砸在莉布絲的臉上,後者受重擊搖晃了一下,黑火立刻竄上釘鎚。大師絲毫不懼灼燒的疼痛,釘鎚一下下砸向莉布絲,直到她重心偏移單膝跪在地上。

按理普通的攻擊對莉布絲絲毫沒有作用,但是每一次重擊都讓莉布絲感覺到了不一樣的傷害,現在她不僅感覺灼痛,腦子也暈暈的,雙腳全部麻木,連站起來都是問題。鄧洛可以為自己已經得手,準備給她最後一擊,不料身後的士兵大叫起來,他這才意識到什麼,慌忙將手裡的釘鎚扔掉。

鄧洛可看了看自己露出白骨的手,剛才只顧著攻擊莉布絲,根本沒有在意到疼痛。大師的整隻手掌已經失去了肌肉,融化的皮膚還在一點點往下掉。劇痛此時席捲而來,就像被一頭野獸將整隻手咬了下來一樣,令鄧洛可忍不住大聲慘叫起來。

「鄧洛可!」

莉布絲的聲線變得沙啞難聽,她很快恢復了狀態,猛地躍起抓住鄧洛可的臉。鄧洛可下意識地伸手扔出藥劑瓶,一陣白煙過後他逃脫了壓制。他驚訝地握了握變成白骨的右手,它竟然可以自如活動,若不是剛才用它抓取藥劑,恐怕這條命已經沒了。

莉布絲衝進鍊金術師部隊里大肆殘殺,術士們發出陣陣慘叫,揚起的土塵掩蓋住血腥的場面。鄧洛可大喊撤退,其實不用他下令,士兵們就已經在做了。大師從大堆雷同的鍊金術中拿出最不一樣的,緊緊攥在手裡,不顧一切地向莉布絲走去。

「莉布絲!」鄧洛可的大叫引起了莉布絲的注意,後者停止殺害士兵,轉身沖向看似毫無防備的鍊金術大師。鄧洛可瞳孔一縮,只覺一陣勁風吹得站不穩腳跟,他只能下意識地作出規避動作,正好躲開莉布絲的攻擊,腳下一頓跌坐在地上。

莉布絲張開沒有翼膜的雙翼,掛起的旋風割開鄧洛可的衣物和皮膚。鄧洛可緊咬牙關,翻身魚躍擒住莉布絲,將手裡的鍊金術陣狠狠按進她的身體里。莉布絲惡吼一聲,尖銳的利爪刺穿了鄧洛可的肋骨,大師痛哼一聲,放開莉布絲滾了出去。

莉布絲剛想追上去給他致命一擊,不料身體一沉,竟然跪了下來。她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後背,那裡一片灰質,已經化作了石頭。

鄧洛可痛苦地冷笑一聲,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大喊:「攻城部隊!」

獅衛城士兵們借著大師為他們贏取的時間,早已準備好了一台重弩。足以攻破厚厚城牆的巨型弩箭在大師的命令下瞄準了莉布絲,後者來不及動彈,雙手交叉在身前,企圖硬是吃下這一擊。

「發射!」

士兵們砍斷繩索,重弩因為強大的后坐力稍稍偏移了一些,但仍然直直飛向莉布絲。兩者毫無阻礙地撞在了一起,在莉布絲所在之處爆起一陣土塵。莉布絲連叫也沒有叫出來被直接命中,身體不可抑止地向後倒退,土塵一直揚出數百米才逐漸安靜下來,地面上顯露出兩條深深的溝壑。

鄧洛可是距離最近的見證者,他親眼看到弩箭擊中了莉布絲,但莉布絲只是跟著它一同後退,並沒有受到致命傷。她還保持著跪地的姿勢,兩隻手臂的確已經被刺穿,軟軟地在她身旁搖晃。如果連攻城武器都沒辦法解決她的話......鄧洛可心中一片冰涼。

莉布絲看似已經沒有了抵抗能力,但黑魔法師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她的膚色正在慢慢變淺,回到一個正常女人的模樣。她吐掉嘴裡的淤血,又摸了摸變硬的後背,對著鄧洛可冷笑一聲,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小莊園。

士兵們不敢上前,紛紛看向鄧洛可等待指令。鄧洛可也不想主動招惹這個魔女,伸出手讓士兵停止前進,這讓獅衛士兵心中都鬆了口氣。

莉布絲在一片死寂的狼藉戰場上悠悠踱步,誰都不知道她現在五臟顛倒,隨便碰她一下她就會把身體吐空。她發現屍堆里有一個奄奄一息的鍊金術師,他的腦袋被砸凹半塊,虧他還可以活著。莉布絲把他身上的屍體踢開,讓他能夠正常呼吸。找到一個活口意味著莉布絲可以用他來施展傳送魔法,然而她已經沒有力氣把他搬回小莊園了,思忖著要不要把雷斯垂德叫到這裡來,然後就地施法。

鄧洛可不知道莉布絲看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有什麼意義,但絕對不會是好事,他回頭指著一名士兵:「弓箭手,射殺那個人!」

「什麼?」

「我說射死地上那個士兵!」鄧洛可重複了一遍,士兵不明所以地張弓搭箭,鄧洛可還在不遠處叫囂著要一擊斃命。

這名弓兵的準頭很高,即使在長時間地見證地獄之後還是一箭貫穿了那個僥倖生還者的頭顱。死者的眼球被擠出眼眶,塗在另一具屍體身上。莉布絲瞳孔一縮,憤怒地瞪著出手的士兵。

鄧洛可這下終於反應過來,莉布絲已經沒有任何防禦的力氣了,他剛才應該命令弓兵射殺莉布絲而不是那名傷員。

莉布絲逃回莊園的時候,門上還中了幾箭。她重重地癱坐在地上,鮮血從嘴角流了出來。雷斯垂德這時從房間里出來,看見重傷的母親,瘋了似地衝過去扶著莉布絲:「老媽?到底是誰......」

「是獅衛人。」莉布絲抬手撫摸著雷斯垂德的臉龐,「我們在這裡已經沒有容身之處了。」

「怎麼可能?老爹不是公爵大人的親信嗎,難道大師叛變了?」雷斯垂德不相信莉布絲的話,打開大門想要出去,立刻就有上十支弓箭朝他的腦袋飛過來,幸好他反應及時,嘭地一聲關上大門,箭頭穿透門板停在他的眼前。

鄧洛可對莉布絲髮動第一次襲擊后的兩天,獅衛朝聖部隊抵達朝聖峽谷外。在這支隊伍里,除了原班人馬之外還多了一個紅色的身影,那是教廷紅衣主教拉迪蘭。自從隊伍里有了這樣一個人物,格雷格就自願擔任殿軍,他實在是受不了那噁心的光芒。

梅戎去勢腎甚速,他想快點回到獅衛城處理莉布絲和雷斯垂德,鄧洛可發出急報,獅衛軍已經為此損失了上百名士兵和鍊金術師。所以當他看到熱情迎來的文迪男爵部隊的時候,下令部隊繼續前進。

「公爵大人,主教大人。」

梅戎在文迪面前停下后,後者下馬行禮。公爵現在已經完全記住了這個男人,他就像一隻蒼蠅一樣圍著你轉,讓你不得不關注到他。「抱歉男爵,容我在此拒絕您的盛情邀請。我的部下告訴我,獅衛城現在發生了一些情況。」

「我知道,大人,而我正是為此而來。」文迪笑道,「我聽說獅衛城附近出現了黑魔法師,現在鄧洛可大師正在竭力阻擊他。」

梅戎眉頭一挑,沒想到消息已經傳到聖主附近了,但他還是不動聲色:「事實如何只有到了獅衛城才知道,說不定只是普通的強盜。」拉迪蘭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說話。

「不管如何,我已經為大人準備好了增援。」文迪後退一步讓梅戎看到身後的聖主士兵。

梅戎覺得文迪不是個好東西,但他喜歡他做事的方法。公爵對此表示感激:「希望此行我們不會用到他們。」

部隊已經向前許久,殿軍位置的格雷格此時趕上了梅戎等人。他一嚇,手慢慢放到了劍柄上。「大人,怎麼不走了?」

梅戎看見格雷格也一愣:「啊,閑聊罷了。」這趟回去可是處理他的妻兒,公爵有些抬不起頭來。格雷格暗自忍耐,很快就會見到莉布絲了,只要他回到獅衛城,他相信即使是梅戎也會給他一點面子。

顯然梅戎也在煩惱格雷格的處境。莉布絲一個人已經讓一整座獅衛城陷入危機,如果再加上格雷格,即使有拉迪蘭在也不一定能處理得了。他看了看身邊的文迪,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男爵,您不是說有一群強盜在你的莊園附近作惡嗎?」

「嗯?」文迪頓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連公爵大人也在為我費心嗎......」

梅戎笑著轉向另一邊:「格雷格,你帶二十名士兵幫男爵清理周邊。」在聖主城他找不到借口讓格雷格留下來,現在正好賣文迪一個人情,否則男爵是不會罷休的。

「什麼?」格雷格一驚,「我還有大人您的護衛工作——」

「有主教大人在身邊,不會有事的。」梅戎瞪了他一眼,態度十分強硬。

「大人,」格雷格有些忍不住了,「不管我的妻子做了什麼,難道她就沒有一絲為自己辯護的機會嗎?」他緊緊握住劍柄,一旁拉迪蘭稍稍後退了半步,場面似乎不受控制了。

「肯特先生!」

文迪男爵從一旁站在格雷格面前,扳過他的肩膀走向另一邊。「我很早以前就聽說過您的事迹,這次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請您一定要留下來。」說著朝他眨了眨眼睛。

男爵有話要和我說。格雷格鬆開劍柄沉默不語。梅戎鬆了口氣,他不知道格雷格原來已經察覺到了真相,但臨走前他還是如是說道:「莉布絲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格雷格脫隊后,一直沒有說話的拉迪蘭終於開口了。他用淡藍色的眼眸看著梅戎:「我不知道魔鬼就是肯特先生的妻子。」

梅戎承認般地嘆了口氣:「請原諒我。」

拉迪蘭搖頭。「原諒你的人不應該是我。怎麼,想好如何面對肯特了嗎?」

被問到這個的時候,梅戎的眼裡閃過一絲決絕:「下一次見面,或許就是在地獄了。」

另一邊的格雷格看著站成兩排的獅衛士兵,他們是梅戎平時最信任的近衛,沒有命令從不離開公爵太遠。他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文迪公爵,這個男人正在和自己的士兵說著什麼,不時瞥向這邊。當他看到格雷格也在看他的時候,便停止交談走了過來。「再一次向您表示敬意,肯特先生。」

格雷格點點頭,但他還是著急地站了起來:「抱歉,大人,我想這幾位士兵已經足夠應付強盜了。」

「是因為您的妻子嗎?」文迪一語中的,周圍的氣氛立刻變得不一樣了,二十名獅衛士兵似乎在看著兩人。「您的妻子就是黑魔法師嗎?」

格雷格沉默半晌,最後還是沒有開口。文迪似乎已經認定了什麼,來回在格雷格身前踱步。

「先生,我欣賞顧家的男人。」他說,「如果一個人連家事都處理不了,就更不用說處理莊園里、城市裡,甚至是一個王國里的事了。我也不相信向您這樣的英雄,會娶一位黑魔法師為妻,所以,如果您真是有無法說明的原因的話,就請您自便吧。」

二十名獅衛士兵在文迪男爵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悄悄變換了陣列。他們組成半圓圍住格雷格和文迪,最外側幾人準備擒住他們的手腳,由中間幾人出劍奪命。利刃慢慢出鞘,二十個人的眼中只剩下格雷格和文迪寬闊而沒有防備的後背。

格雷格很高興文迪能如此善解人意,和男爵說立刻就要前去準備馬匹。他盯著身邊的文迪男爵,後者正顯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就像馬上就要惡作劇成功的大男孩,等著得逞后發出大笑。格雷格咽了口口水,再一次伸手握住劍柄,隨時準備拔劍攻擊。

咚。

沉重的撞擊聲令格雷格一愣,他閃電般地轉身拔劍,正好看見一名聖主士兵用劍劃開獅衛士兵的喉嚨。二十個獅衛人立刻倒下近十個,等到他們反映過來的時候,一群聖主士兵早已經撲了上來,用長矛將剩餘的人團團圍住。

獅衛士兵見行動敗露,大吼一聲沖向格雷格。聖主士兵毫不猶豫地一齊將長矛戳進他們的身體里,將他們的屍體高高頂向半空。

格雷格驚地臉色發白,隨即憤怒地轉向文迪:「塞繆爾·文迪,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我為您準備的餞別禮。」文迪優雅地讓開一條路,「現在,不會有任何人再妨礙您回到獅衛城了,肯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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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悲歌——偽王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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