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折中法

「劉公公，陛下召微臣前來何事啊？」古雲謠瞅著四周沒什麼人，笑眯眯地對着面前的公公說道，

「老奴哪裏能知道陛下的心思。大人就先請進吧，陛下在殿中等著呢。讓陛下等急了就不好了。」劉忠恭敬地說道，向側邊退了一步，留了過道給古雲謠。

見古雲謠進殿了一段距離，劉忠也跟着進去了。

「微臣，參見陛下。」古雲謠一進門就跪下了，伏着身，沒敢抬頭。

皇帝冷着眼盯了古雲謠的背好一會兒，然後取了奏摺在手中摸了又摸。算是溫和地說道：「雲愛卿，朕今日在朝說的話，你是不受嗎？」

「陛下，微臣說過了，先祖帝……」古雲謠依舊沒有看皇帝。

「你別拿這事框朕，先祖之前開國之事都是流傳，就連朕也不甚清楚。你的諫論也完全沒有個樣子，朕也難想你那裏來的勇氣拒絕朕的恩賜。」

古雲謠聽着皇帝聲音里夾雜着怒氣和威脅，前言都難搭后語。古雲謠心裏轉了千八百回，才算是有些邏輯地將心裏的想法說出來：「陛下，微臣自是不敢。禮部侍郎是禮部的副位，是四品大官，也像之前孫尚書說的，越官太過。」

「朕不論這些，這禮部侍郎之位之重，人盡皆知，何人無不前仆後繼。現下你也只是個六品太學博士，這樣的位置也是適合你的。」

「陛下。侍郎位重，臣自知。陛下抬舉，臣恩謝。可現如今，臣應不受之職。倒不如侍郎之職先做空，再由臣代為管理，卒尋一個可靠之人就任。今陛下也可直接否了復職之事。」古雲謠跪身拱手道。

「陛下，茶。」劉忠從古雲謠側旁走過，向前遞上了一杯茶。

皇帝接過了茶，嘗了一口，而古雲謠繼續保持着默不作聲，不言不論了。整個大殿安靜得讓古雲謠只能聽見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聲。

「你先起來吧。」

古雲謠慢慢地掀袍而起，躬身。

「這茶不錯，雲愛卿與朕飲一杯吧。小忠子再烹一杯茶水。」皇帝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古雲謠摸不準皇帝的心思，也知道這事兒定也拗不過。皇帝也沒給她拒絕的地方，她也不能拒絕。

「是。」

「你前來，朕同你手談一局。」

「微臣不擅下棋，恐擾了陛下的興緻。」

「無礙。」

「微臣遵命。」

古雲謠抱着小翁，手裏拿着白棋，顏色不變，但心裏依舊是有些忐忑的。因為這個玩意兒，她其實並不甚明了。雖然以前是也游弋在各個利益權勢者之間，但快生活中，只有「燈紅酒綠惹人醉」，哪裏會有人在以子博弈論謀。近一個月只不過是君殤手把手教了的，少了輕熟，多了笨重。

見着皇帝很快就立了一子於棋盤間，古雲謠立馬扯了棋子迎著皇帝的棋子，下在了一旁，絲毫不讓。下了一段時間了，皇帝看着古雲謠認真的神情，以及青澀的手法，捏着手裏的黑子。

皇帝將自己手裏的棋子放回了翁中，清咳了一聲。古雲謠立馬警覺，放下了小翁，狀作驚恐，恐道：「陛下。」

「無事。看來雲愛卿的棋弈確實差了些。」

「是微臣敗了陛下的興緻，請陛下恕罪。」

「罷了罷了，早先你便說了，棋藝不精。不過你個太傅，棋弈應是不錯的。」

古雲謠起身，恭敬地說道：「微臣自小的家事清貧，少時因極喜讀書，並以治國平天下為己任，故而走仕官之道。幼時微臣無能，雖讀《弈旨》類書，終究在鄉里尋不到良師益友，無人能弈，就此罷費。上了學，都多以讀書為主，此業算是徹底荒廢。而今登上了金鑾殿，與陛下一弈，才勉強拾起。」

皇帝倒是允了這番說辭，自然之後古雲謠再與皇帝下棋，下手也熟絡了些。

「陛下，貴妃娘娘在外已侯了多時了。」

「雲塵，你且先回去吧。」皇帝扣下了棋子放入小翁中。

「是，微臣告退。」古雲謠彎身恭敬地打了個拘禮，最後挺直了彎得酸痛腰板走了出去。

走至大殿外，就瞧見了洛貴妃，又施禮。

洛貴妃冷冽地盯着古雲謠的臉，然後就在劉忠的帶領下，一言不發地走進殿。

古雲謠出了皇城，走進府內，心裏才舒服些。

「怎麼了。看你懨懨的，像一條鹹魚。」君惜磬扯著門欄，打趣著古雲謠。

古雲謠此時還頂着雲塵的麵皮，看着君惜磬笑着，原本清風霽月的俏麵皮，現下卻因嘴角上揚，變得妖邪異常。古雲謠勾了君惜磬的腰進去：「怎麼，就一個上午，姑娘就想本官了。」

「自然。大人俊逸非凡，奴家哪能不想呢。」君惜磬一個靈巧的轉身，使得兩人順勢關了門。

屋裏傳來了兩人的調笑聲，最後淡淡地消了下去。

君惜磬躺在床上把弄著自己柔順的頭髮，看着古雲謠扯著一堆奏摺卧在一旁，也些許不滿道：「真是的，進來了也不欲奴家說說幾句話，就看那枯燥無味的奏摺了。」

古雲謠瞅了君惜磬一眼，漫不經心地道：「怎麼，你還真的裝上癮了？」

「這不是瞧着你疲憊不堪的憔悴模樣，才給你尋歡的樂子嘛。」君惜磬不大高興地丟掉了自己的頭髮，扯了古雲謠的頭髮揉搓。

「你要是正經點，我想我會更輕鬆。」古雲謠咬死不承認，臉色卻好了些，「今日朝里的事，有些煩困。」

「是了，難怪你到了晌午才回來，想來午膳也還沒用吧。」君惜磬扒拉了幾根古雲謠掉落的長頭髮。

「算了，少吃一頓也沒事。」古雲謠又突然有些迷惑地看着君惜磬，「你怎麼最近說話文縐縐的。」

「咋滴，這叫入鄉隨俗。你瞅瞅，你都快禿了。」只見君惜磬手上就已經有了一小撮頭髮。

「煩心事太多了。今日，那皇帝推了個我意料之外的燙手山芋給我。我也沒能想好好的法，只得折了中。也算遂了皇帝的意。」古雲謠放下了奏摺，揉了揉眉間。

「怎麼個事情，令你竟無奈尋了折中法。」君惜磬胡亂丟了手上的頭髮，然後無心地繼續揪扯著古雲謠的頭髮。

「皇帝要予我禮部侍郎之職。」

「陞官？大抵是要將你推了出去。」

「你最近知曉的事情多了不少。」古雲謠讚賞地看向君惜磬。

「自然。」君惜磬極為高興地翹起了蘭花指，細細勾弄著一根銀白頭髮。

「官場詭譎多變，許多事不似以往。皇帝此局的棋子便是我了。防人識心的事兒，便是以我為盾。排除異己時，便以利我作矛。」古雲謠無奈又低頭拿起奏摺來看，但突得一痛，「嘶，你作甚。」

「果然，那麼多人都快把門檻踏破了，定然不是那麼容易處世的。每一個上訪的人，估摸著都被摸透了。」君惜磬揪扯著那絲白髮。

「這皇帝……」

話未說完，突得就聽見櫃後傳出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