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易淺蝶的速度

第34章 易淺蝶的速度

這座嵌在緋日堡城牆之上的山,便是浮石若求山的一支余脈若央山。在若央山最秀美的駐雲嶺上就是雲書院的本院所在。熙熙攘攘一月有餘的山門前,這兩天也靜了下來。十名從緋日堡的民眾中考出的人,也定下了。民眾的熱情也似散盡。

其實在還沒有緋日堡的時候,就有了若央山,有了駐雲嶺,有了駐雲嶺上的那座小書院。有小書院的時候,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夠說清楚具體是什麼日子了。反正那時候還沒有緋日堡,駐雲嶺的周圍只有幾個小村子。可是有雲書院的時候,緋日堡的人大都能說幾句。年紀大點的人,還會告訴你他親歷了雲書院建立的時刻。

那個時間距離今天並不遠。三十年,在歷史的車輪下怎麼說也算不上長。所以緋日堡上了年紀的人,對雲書院都有一種特別的感情。這倒不是因為它足夠年輕,而是因為它的創立是一個人。是一個年紀大點的緋日堡人怎麼也不會忘記的人。大夫人這個名字,那怕已經被緋日堡的王官們刻意地淡忘。可她還是被許許多多的堡日堡人所熟記。

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子,那怕是巷子里的老大娘,也會這樣告訴別人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可是緋日堡人記住這個人,卻並不只因為她的美麗。而是因為她的強大,比所有男人在那一刻都要堅強。三十年前在疏留人的鐵蹄下,這座城差一刻就要屈服。王殿里穿著寬袍戴著博冠的人,沒有一人敢領帶兵出征的那塊印。拖延到疏留人來到了緋日堡城下,他們倒是理所當然地議起怎樣投降更划算。

說起那一天,緋日堡的老人都像是親眼所見一般。可以和一個陌人說上一整天。什麼錦旗蔽日,大夫人頭戴金盔,手執銀槍,三步九叩地來到緋神殿……這段戲碼就是安多都聽過了十幾種不同版本的說法。可是這些人要是聚在了一起,卻從來沒有因為這種版本完全不同的因由吵鬧過。細心人發現,他們聚在一起談話后。所有人的版本都會升級。每個人都迫不及待地把聽到的精彩,放進自己的故事裡講給別人聽。

於是這件事在緋日堡便越發地古怪起來。官府貴族中人,像是完全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一樣。而街頭巷尾,那怕是挑夫掮客閑下也經常找個由頭不停地談起這件事。雖然官方的人都很忌諱談起大夫人,卻沒有人敢出來否認關於她的事情。那怕是說她件確實存在的過失,也會被人罵幾年。而這個從小書院變來的雲書院,更是集合了所有人對她的關注。

緋日堡的人從雲書院掛上那塊大夫人寫得牌額后,便有些理所當然地把它看成了所有緋日堡人的書院。嚮往自不必多說,那種拼了命地維護,便是緋日堡王也不敢有所輕觸。從那塊匾額下進去的人,是所有人羨慕的對象。從那塊匾額下出來的,便是在緋日堡的巷子里乞討,也是可以沾上三分得便宜。因為他便是乞討到了前條大街的深宅貴院,也沒有哪個惡仆膽敢放狗出來。

這不是敬他是一個乞丐,而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雲書院從來都是出『瘋子』出『怪物』的地方。三十年間它不僅在當年那場戰爭中出了無數的英烈,也在隨後的日子裡出了更多的將軍、長官、名士。嗯,還有沒有人能記得過來的『瘋子』和『怪物』。

這兩日來門口的人少了,只是牙雀的耳根,這幾日怎麼也難以清靜下來。黑本尼和洛更闌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一人早上一人下午。輪番來找她商議緋日小禮組建新衛隊的事情。她不知道這件事和她有什麼一毛錢的關係。她確定要上山不過是覺著那日緋日小禮的話有幾分道理而已。可不是打算要參與緋日小禮組建什麼衛隊的事情。所以天還沒有亮,牙雀就已經起來收拾了利索。打算出去躲一躲。那兩位的嘴真是讓她不勝煩擾,卻又無從發火。

推開小院的門,牙雀就呆住了。黑本尼昂然肅立在門前。見到牙雀推門而出,他便躬身一禮。「牙姑娘今日精神甚佳。可是要晨行?我對牙姑娘的身手可是仰慕了多日!只聽緋日小姐和公長老先生的描述,現在可是滿足不了我的好奇了。」黑本尼輕輕拍著手,神色誠懇認真。讓牙雀瞧不到一點能夠發火的引子。

「我隨便轉一轉。沒有打算練什麼。這兒也不方便早晨行功。你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去吧!」牙雀淡淡地回道。她現在心裡後悔死了,那日多嘴把這兩人留下。是不是人才的關自己屁事嘛?埋不埋沒的又與自己有何干?現在整出這兩個話嘮來,整天在自己的耳邊嗡嗡地響。用安多的話說就叫做『天做孽尤可恕,自做孽不可活。』

「我沒有什麼事要做。正好早起也要散散步。不如就陪牙姑娘走一走。」牙雀連拒絕的話也懶得講了。她早就知道自己說出一個理由。對方一眨眼就能講出十個,讓自己不撕下了臉就無法找到拒絕的理由出來。可怕的是就算自己撕下臉來。這紅臉的小子也能臭不要臉地什麼理由也不講地跟著。

「牙姑娘,聽說你是上山尋人的?」又來了!牙雀裝作什麼也沒有聽到。頭一直看著另一邊,慢慢地走著。園子里的花草多已凋落。幾棵長綠的松針,也沒有前些日子那麼翠了。就連樹上不時飛過的長尾鳶,牙雀也瞧著甚為討厭。黑本尼卻像是什麼尷尬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自顧自地就向下說了開來。「牙姑娘要是真的要做成這件事。我就不得不認真地提些意見了。」

「這麼說來,前些日子黑公子都是不認真地在講了些廢話了?」牙雀毫不客氣地說道。「牙姑娘如此說也是不對的。我前些天只是說了些對牙姑娘有好處的事情。卻沒有想過牙姑娘真正的希望是什麼。這件事說起來牙姑娘也是要負上幾分責任的。」「哦,是嗎?」牙雀冷冷地回道。「牙姑娘要是一開始就能和我們坦誠相待。我和更闌也不會昨日聽了緋日小姐的話,才知道牙姑娘上山的目的是什麼。這其中浪費的時間實在是冤枉啊!」

「那不如黑公子就費些時間在不需要浪費的地方。我的事情實在不需勞煩兩位公子了!」牙雀的語氣頗為不善。「牙姑娘何妨聽完我今日的話,再做決斷呢?」黑本尼目光炯炯地看著牙雀。「今日和昨日又有什麼區別?我早就有了決斷。」「那牙姑娘就當是廢話來聽好了。牙姑娘對這浮山若求山所知有幾何?」「就當我是一無所知吧?」牙雀蹲身從路面撿起一片,還泛著綠的樹葉。拿在手中把玩著。一會兒還舉在眼前,仔細地觀看葉脈的走勢。

「這山裡有著天大的秘密。不僅我們緋日堡對它無比渴求。就是疏留城和法悟城,每年都會向那裡派出很多的探子。」「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牙雀毫不在意道。「和你暫時沒有關係。未必就和已經在山裡的安多公子沒有關係。如果你進了山,和你自然也就有了關係。還有這書院里的人,每一個都和你有著莫大的關係。不會有多少人樂意看到你平平安安的進去,又完好無損地出來的。你以為那些人只是和緋日小姐有仇嗎?你以為那些人真的是在乎什麼上書院的傳承和教誨嗎?他們真正在乎的都是山裡的東西。為了那個,他們可以和任何人為敵的!」

「說完了?」牙雀像是看膩了手中的綠葉,隨手又把它丟進了風中。「還有一點。我們希望牙姑娘參與衛隊的組建並不單是為了讓你方便的時候出頭保護我們。我們其實是為了團結在一起保護自己的。在書院里,那些人還可能會老實些。一但進了山,他們什麼事情都會做出來的。我們是為了平安的去上書院學習的。但是有些人怕不會這麼想。所以只有我們的目標是不衝突的。」

「你為什麼不向拉圖格學一學呢?」牙雀在一根已經枯朽的樹樁上坐下。「哦……,我的話本來也是不太多的。」黑本尼有點扭捏地道。「只是我以為洛更闌這次說的沒錯。我們這些人要是不團結一點。不是被那幾伙的人撕吃了。就是淪為他們的奴才!」黑本尼憤憤地看著眼前什麼也不存在的前方。

「稟殿下,已經確定。書院把剩下的百人數給了小姐。」「果然是這樣!」屋子裡,緋日籍文不停地繞著桌子在轉圈。這本來多出來的去上書院的一百之數。是他精心空出的。為了這個目的,這一個月他費盡了心思。沒想到眼看著就要上山了。卻又出了這種變化。「其它人都是什麼意見?」「都同意了。」「陶丘家也同意了?」緋日籍文陰狠地追問道。「是的。」「這個時候,果然盟友什麼的都是靠不住的。既然他們都同意了,只是我們來反對也沒有用處了。你下去讓圖錄和圖煙把隊伍準備好吧。少了這些人,我們也不會讓那幫傢伙占上便宜的!」

「那邊不是有你的位子嗎?幹嘛非要擠在這裡。」安多靠在一棵樹旁,一點興趣也沒有的瞧了眼山下那團黑乎乎的影子。他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看的。麥老頭非要把所有的人,都趕到這兒來看什麼開學日大典。「這兒暖和。」易淺蝶隨口道。「是樂大姑娘派你來盯著我的吧?放心!我還沒有那麼蠢,在這麼眾目睽睽的注視中偷偷下山。」安多掃了眼已經在樹的另一側坐下的易淺蝶。

「你覺著今天下山很蠢嗎?我倒不這麼認為,我覺著今天肯定有機會。」易淺蝶信誓旦旦地保證道。「你什麼意思?」安多轉過頭看著她。「你要是能夠告訴我,你為什麼一定要下山。說不定我可以睜隻眼閉隻眼。」易淺蝶笑了笑。笑得很誠懇,連眉毛都挑了起來。「說不定也不可以睜隻眼閉隻眼,是不是?」「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兒。那就說說唄,反正也影響不了什麼?」

「我為什麼就一定要呆在這兒呢?」兩個人似乎都對『天階』下,就要開始的開學日典禮沒有什麼興趣。那個看上去很神奇的,一千多階垂直的高度要有六百多米的青沙鈮鑄成的梯子。緩緩地從一旁的崖壁中伸出。由平常的不過兩米寬,慢慢地變長。差不多要十米來寬的時候,安多聽到一陣清脆的卡扣聲。『天階』就在安多的眼皮子底下完全形成。安多的臉上沒有一點驚容還可以理解。畢竟空間港比這更宏大的機件他也見多了。可是易淺蝶似乎也沒有一點吃驚的樣子。她的興趣似乎全在和安多的交談之中。

「我們不是在講道理。你不用試圖來說服我。我雖然不會像須姐姐那樣對你敵視。可是我也不會平白無故地幫你的。」易淺蝶沒有一點顧忌地道。「這裡果然沒有一個正常的傢伙!」安多故意長嘆了口氣。「這麼低級的激將法就不要經常拿出來用了吧?」「有嗎?我只不過是在惋惜這裡的風氣人心而已。你不用這麼敏感的。」

「明知道自己已經逃不出書院的大門,難得你還有這樣的心情。《新規》你已經看了吧?」易淺蝶淡淡地道。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過了!難怪自古以來人常說『寧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果然很有道理啊!」「你不用故意想著處處激怒我。是不是想著這件事肯定是樂須提出來的?」「還能有誰想出這麼缺德的事?」

「你太小瞧了上書院的教導師了。他們在這方面的智慧遠不是女人可比的!」易淺蝶笑得格外開心,眼睛還不停地向安多忽閃閃地放著光。「麥老頭的主意?」安多試探道。「書院的大計怎麼能少了院長大人。」易淺蝶故作一副肅然的模樣。盤坐的身子,變成端姿跪坐。「也真虧他能想得出來!不過這老頭已經許久不曾下山了。他怎麼知道如此市儈的法子?」安多嘿嘿笑著,看著眼角含情的易淺蝶。雖然看不出她眼角到底含得是哪種情,可安多絕不會誤會對自己來說,那是含得什麼好情。

「嗯,賀古大人也提出了一些看法。」易淺蝶明顯地愣了下神。「我覺得樂大姑娘也提了些很中肯的建議吧?」安多笑嘻嘻地說道。讓人根本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那是自然。須姐畢竟是衛隊的長官。」「呵呵,你們真會玩。這麼說來,如果我們不聽話。很可能就會餓死了?」「怎麼會!基本的生活保障,書院應該還是會保證的。」「應該做的事情,從來不是麥老頭一定會做的事!」

「其實麥院長和樂須姐姐,都是很看好你的!」易淺蝶認真道。「是嘛?我怎麼凈感覺著他們討厭我呢?」「那是因為,你總是以自己為中心。」「噢?我不以我為中心,你覺著我應該圍著誰轉呢?哎!那個穿得一身騷包的傢伙是誰啊?我怎麼看著他像一個男的啊?」安多稀奇地看著,從天階上走來的第一人。「他就是個男的啊!」

「噢,一男的怎麼穿了一身這麼紅的袍子?」「你不認識他?」易淺蝶驚訝地看著安多。「他是緋日堡的大殿下,緋日籍文王子。這身緋袍是王室的大禮衣。」「哦。」易淺蝶看出了安多興趣缺缺的神情。便不再多介紹。隨後上來的那些人,安多更是沒有一點興趣。在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雜草灰塵,就要回去的時候。忽然從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頭在風中飄揚著的紫發,在那麼多的腦袋中,安多一眼就認了出來。一股從心頭泛出的喜悅,瞬息涌滿了臉。

安多拔腿就向天階沖了過去。易淺蝶呆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情況不對。一邊跟著追了過去,一邊大聲地喊著。一個比大殿下的那身緋紅袍還要艷麗的紅,從一棵樹身後沖了出來。她比易淺蝶的速度快多了。一會兒的功夫就追到了安多身後。

「臭小子!我看你往哪跑!」那道鮮紅的身影自樹后掠過時。安多就看到了她。在她遠遠綴著易淺蝶來得時候,安多就知道她躲在暗處。這些日子雖然身體的力量沒有多少增加。可是感官的敏銳度,幾乎每日安多都能感覺到不同。這一度讓安多感覺到恐懼。還好那個影子女朵朵說,這是「能識感官系統」初生時的自然進階現象。用不著擔心。

安多怎會聽她的喊話。這個一貫狐假虎威的臭妮子,已經讓他不爽了很久。在看到那頭紫發的時候,安多就不想再忍這口氣了。果然安多的跑動,立刻就引起了那頭紫發的人的注意。她揚起頭,看到安多就笑了起來。看到安多向自己跑來,後面還追著個一身紅衣的女孩。她笑得更加燦爛了。看著她的臉突然安多就感覺到,她的笑容里浮現出一縷嘲諷。一股瞬間直達心底的明悟,立刻浮現在安多腦海。他的腳下猛然加力,身子伏下沖向了紫發的女孩身邊。

一股森然的涼意嗖地一聲,從安多剛剛低下的頭頂飛過。「啊!」身後馬上傳來了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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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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