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遺願
只是，這時光過得再慢，酉時也終究會來臨。
林芷卻不知怎麼的，模模糊糊睡著了。
她睡得很沉，連夢都沒有做，卻隱隱約約的聽見有人說，「讓她睡吧，我過會兒再來。」
身體雖是極度睏乏，林芷卻在情急之下大喊道：「大小姐！我沒睡！」
然而，這聲音只在林芷腦中迴響，韓紅葯卻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林芷急的一身冷汗，可人就像是被釘在榻上般的，完全動不了身。
她睜不開眼睛，卻察覺到面前似有人影。
彷彿是一團氤氳著的黑霧，而林芷清楚的感應到，這黑霧便是那個「假林芷」。
恍若電光火石之間，林芷記起了一切，她努力將手抬高，厲聲道：「滾開！」
那團黑霧依舊盤旋在林芷上空，彷彿林芷的憤怒毫無作用，「你殺不了我……」
那黑影環繞着林芷，漸漸幻出了模樣……
「滾！」林芷怒喝道，她拼盡全力掐住那「假林芷」的脖頸，「我既能殺你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然而，假林芷並沒有頃刻化為齏粉，她盯着林芷的雙眼，緩緩的，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林芷！」忽然間，有個聲音自林芷耳邊響起，「醒醒！」
那聲音的主人似乎是韓紅葯，片刻后，又有一人怯生生問道，「大小姐，潑嗎……」
「潑！」韓紅葯利落答道。
也就在這一刻，林芷眼前黑影散去，她猛然睜開雙眼，卻正與提着水桶的阿玉打了個照面。
「呀！」阿玉驚呼一聲，那水桶竟是沒有拿穩，劈頭蓋腦的井水全數傾倒在林芷身上。
井水刺骨，林芷被潑的一個激靈，她看清了眼前微皺眉頭的韓紅葯，與驚慌失措的阿玉。
「芷，芷小姐……」阿玉拎着水桶，彷彿她才是被冷水潑過的那個。
「去拿套乾淨衣裳給她換上。」只有韓紅葯最為冷靜，吩咐阿玉道。
阿玉忙應聲去取衣物。
林芷水淋淋的從榻上坐起，她被阿玉澆的稀透，但心中卻有幾分輕鬆。還好，她終於醒來了。
韓紅葯看着林芷的眼神卻是有些複雜。
方才過了酉時，她在酒窖久候林芷不至，於是便前來這小院看看，正巧遇見阿玉在門外張望，聽聞林芷從早上一回府，吃了幾個包子喝了兩大碗粥，進了屋子再沒出來。
「大小姐，你說芷小姐她就是早上吃的再多，這會兒也該餓了呀……」阿玉向屋內張望着說道，「這屋裏，怎麼一點聲響都沒呢？」
韓紅葯沒有說話，徑直推開屋門，果然，林芷沉沉睡在榻上，這情景，不由讓韓紅葯想起昨夜的那個「假林芷」。
韓紅葯凝神看着林芷，她身後的阿玉目瞪口呆。
阿玉心想這芷小姐竟然吃了就睡，而且睡得如此之久，林芷忽而做出一個極其詭異反常的舉動。
她突然直起左臂，似乎半空有什麼「人」一般，林芷準確無誤的掐住那人脖頸，同時，她說了一句讓阿玉毛骨悚然的話，「我既能殺你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阿玉戰戰兢兢地抱着乾淨的衣物躲在韓紅葯身後，她有些搞不清自己聽到的，是不是真的。
芷小姐在說什麼？
阿玉抱着衣服，窺著正在擦頭髮的林芷，她似乎聽到林芷說「殺」？
殺誰？
芷小姐她身負命案？
這一夜未歸，是去殺人？
她殺了誰？
一次不夠，還要殺兩次？
阿玉嚇得肝膽俱裂，在她眼裏，早上那個吃着包子笑盈盈的芷小姐，同眼前這個冷漠擦著頭髮的林芷，簡直判若兩人。
「阿玉。」
林芷喚道。
阿玉啊的一聲，想都沒想的就要跪下給林芷磕頭，「別殺我，別殺我……」
韓紅葯負手冷眼相看，只聽得林芷嘆了口氣道：「衣服。」
阿玉這才看到方才被她捧在手裏的衣物，已不知何時掉了一地……
待林芷換洗妥當，阿玉也被韓紅葯支了出去，如此，這屋裏又剩下韓紅葯與林芷二人。
「做噩夢了？」韓紅葯問道。
林芷神情悶悶，「嗯。」
「出去走走。」此時光線愈暗，屋內又沒點蠟燭，韓紅葯雖命人前來換下方才澆濕的被褥，可這院落地處偏僻，平日裏林芷又只有阿玉一人服侍。
因此，這一時半會兒的，那些做粗使的婆子丫頭還沒這麼快過來。此刻，榻上殘餘的水腥味少不得令人覺得憋悶。
韓紅葯向屋外走去，而林芷卻立在原處，她的目光落在榻上，那裏，被阿玉潑過井水之處，彷彿有一個人形。
就像有什麼忽然刺入林芷的眼中，她慌亂轉身跟在韓紅葯身後，急匆匆的關上了屋門。
「林芷，」在去酒窖的路上，穿過竹林之時，韓紅葯問道，「你昨夜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林芷怔了怔。
原來，才過了一夜。
卻彷彿已是過了許久。
「大小姐，若有一日……」林芷的腳步慢了下來，「若是，我不在了……」
「去哪兒？」韓紅葯抬手拂去面前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繼而問道。
林芷愣了下，她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但仍是說道：「若真到那一日，林芷有一事相求。」
「不行。」韓紅葯果斷拒絕了。
林芷不由站住了，她望着韓紅葯，似乎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的事情，你自己做。」韓紅葯轉身看着林芷道：「何況，到那時你又要離開韓府，我憑什麼一而再的幫你？」
她這話說的不錯。
林芷也明白這個道理，自從她來到韓府，「報恩」尚且不提，大禍小禍倒是接連不斷。
還時常不告而別……
說起來，還真的是沒什麼資格再求韓紅葯去幫她什麼。
可是，林芷攥緊了衣角，在這個沙鎮，恐怕此事唯有韓紅藥方能相助，她硬著頭皮說道：「就當是遺願，大小姐最後幫林芷一次，可好？」
哼！
韓紅葯雖是不動聲色，但心頭一陣無名火起。
遺願?
韓紅葯看着低頭垂目，仿似頃刻就要訣別的林芷。
她恨不得再給林芷澆上一桶水！
這丫頭，還真是百無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