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迷失
「噗，」浣娘吹熄了蠟燭，迅速捂住林芷的嘴！
窒息。
強烈的窒息感。
不，我不要死，救救我！
重重疊疊，那個尖細的聲音霎時衝破林芷的理智，叫囂著，掙扎著！
「不！」
林芷用力推開浣娘，她不是「芷兒」！不會就這樣再死一次！
「芷兒……」浣娘卻像是冷不防被林芷推的一個跟頭，白色的蠟燭落在地上斷成兩截，她一臉慌亂，卻是坐在地上怔住了。
「做什麼！」林芷迅速起身，怒喝道。
空曠的山洞內，林芷的聲音尤為響亮，用不了多久，其他的人都會聽到。
「我，」浣娘有些語無倫次，興許是扭傷了腳，她獃滯的望著地上的白蠟，「我怕你一個人難受，過來陪陪你。」
她聲線低婉，卻恰好被循著林芷方才那聲質問而來的眾人聽到。
此時，漆黑的山洞內，因為多了幾枚火把的緣故，瞬間亮堂了許多。
林芷劇烈的喘息著，忽閃著鹿一般的眼睛驚魂未定的望著浣娘。她實在無法斷定浣娘方才是善意還是……
然而芷兒的那縷殘念……
「你們這是怎麼了？」老趙擎著火把，探著胖大的身軀就要走過來。
「呦！浣娘！」老趙一眼瞥見仍然癱卧在地的浣娘，慌忙繞過林芷，走上前來攙扶。
「芷兒，你！」不知老趙看到了什麼，他似乎是倒吸一口涼氣，轉身緊皺眉頭望向林芷。
原來，浣娘白皙的手掌上擦爛了道口子，紅艷艷的就像毒蛇的信子。這會兒在火光之下，尤為刺眼。
她是故意的？
林芷咬著嘴唇，只是盯著浣娘手上的傷口沒有作聲。
「不關芷兒的事兒，是我自己沒站穩。」浣娘似乎是疼的厲害，然而卻是輕蹙柳眉，又將臉微側向老趙說到。
她的目光似乎有種魔力，老趙面上的怒火瞬時煙消雲散。
「對不住大家了。」浣娘看著眾人，又不動聲色的將手從老趙手中抽出，帶著歉意行禮道，同時，林芷看到她輕輕的推了一下老趙。
「哦，哦，那個沒事兒，沒事兒，都散了吧。」老趙彷彿大夢初醒般的，他將火把就近插在牆上，轉頭朝著林芷笑了笑，此時的他同方才怒氣沖沖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而那些不明所以的眾人，就被老趙呼喝著連推帶搡的再次離去了。
山洞內，又恢復到之前的寂靜，再次只剩下林芷與浣娘。
「芷兒，方才嚇著你了？」浣娘的面色有些蒼白，在火光之下，有種詭異的妖嬈。
「浣姨……」林芷仍是站在原地，不知為什麼，她總是不願過於親近浣娘。
只是浣娘的右手，方才一眼望去，似乎是傷的不輕。
「這點小傷，沒事兒的。」浣娘彷彿是猜透了林芷的想法，她從袖中抽出一方絲帕，隨即熟練地將傷口包好，含笑對林芷說道，「浣姨知道芷兒是無心的。」
這……
妖嬈的，冷漠的，體貼的……
哪一副，才是浣娘真正的面孔？
林芷默默無言。
「好了，你也累了一天，睡吧。」沒等林芷回話，浣娘便又開口道，轉身意欲離去。
「浣姨，」林芷看到浣娘步履艱難，猜測她應是方才摔得不輕。連忙將牆上的火把拿了下來，「我送您過去。」
「不了。」浣娘伸手理了理林芷鬢角的碎發。
「芷兒你有這份兒心就很好了。」浣娘凝視著林芷，笑了笑。
她真是美，特別是那雙眼睛，如深不見底的古潭……
袖中有絲寒意，林芷不由打了個哆嗦。之前神秘男子給她的瓷瓶，就像是一塊碎冰，而林芷的神志也因此在這一刻恢復清明。
就在剛才那個瞬間，林芷似乎看到了自己未曾謀面的母親，似乎……
她避開浣娘的視線，低聲道：「那我就不送您過去了。」
「早點睡吧。」浣娘看著林芷的眼睛，或許是林芷的錯覺，她彷彿看到浣娘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直到浣娘的腳步聲消失在漫長的冗道，林芷那口憋在胸中的氣才算是鬆了下來。
手中的火把已是有些微熱，林芷轉身來到「榻」前，地上有著暗紅色的點滴。
那是浣娘的血。
林芷有些口乾舌燥，所有的事情，甚至包括自己的「起死回生」都指向某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方向。
浣娘，真的只是來關心自己嗎？
林芷望著角落中老林的骨灰壺，低聲道：「我該怎麼做？」
翌日，晴。
有時候精神上的匱乏來自於身體的疲倦，無論如何，林芷算是自從「復生」以來，第一次睡了個還算囫圇的覺。
牆上那隻火把不知什麼時候熄滅了，就那麼突兀的插在山牆上，像一隻陳舊的掃帚。
「浣姨，早。」林芷不想「坐以待斃」，因此一大早，自己就溜達著來到了浣娘居住的山洞。
浣娘今日將一頭烏髮挽了個鬆鬆的髻，正低頭不知在弄些什麼。
昨夜似乎只是一場夢，她聽到林芷向自己打招呼，便轉身回眸一笑。
林芷微微一怔，仍是不由暗嘆，浣娘真是生了一副禍國殃民的妖妃貌，即使自己看她再不順眼，也不得不承認，她隨意那麼一打理，就像古畫里活生生走下來的美人兒，特別是眼角那顆「滴淚痣」，此時看來，也是自有她一番風致。
正在神遊之際，就看到老趙興興沖沖的從外走了進來。
「浣娘，收拾好了？」他竟是沒看到林芷。
浣娘今日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她淺笑盈盈，又伸手一指：「芷兒在呢。」
老趙僵了僵，旋即轉過身來，半躬著腰對林芷笑道：「芷兒也來了啊……」
林芷點頭道：「嗯，趙叔早。」
從老林死後，她總是覺得老趙同浣娘的關係非同一般。
老趙對於浣娘的關切，已經超過了對於兄弟「遺孀」的關切。
也許……
林芷壓下心中那個念頭，她清了清嗓子說：「浣姨，我們今日回去？」
浣娘看著林芷。
不僅是浣娘，身邊來回其他人似乎也在這一刻靜止。
「你，」浣娘向著林芷緩緩行來，「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