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橙牙
年輕人坐在床上，身體僵硬的看着撲上來摟住自己腰的小女孩，眼底處有一抹極深的怪異。
「小姑娘，你確定——你認識我？」他道。
女孩抬起頭看了眼那張完全陌生的面孔，她的小臉蒼白，嘴角還有一絲觸目驚心的血跡，女孩此時的表情似乎是有些疑惑，她小巧的鼻翼微微動了動，然後又是一頭埋在了年輕人的懷裏。
就像是一隻尋求母乳的幼獸。
唐雨給了跟上來的古原一個頗為無奈的眼神。
古原看了眼唐雨已經變得完全不同的面孔，心裏微微鬆了口氣，旋即他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個身份和行為都是個謎的神秘女孩，心裏一大堆疑問倒不如說是難以言述的震驚。
他踏入王座領域已有近十年，可從未見過像今天這樣荒唐的一幕——身為領主的常明在他的精神力場壓力下尚且差點崩潰，而一個身體素質完全是普通人的小丫頭竟然掙開了自己的壓制！
難道是因為自己的疏忽放鬆了對那個小丫頭的控制？古原頗有些頭疼地想着，試圖給自己的「失誤」找出一個相對比較合理的解釋，但他圓圓胖胖的臉最後幾乎皺成了一個包子，最終也沒能說服自己。
拋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他臉上開始洋溢起溫和敦厚的笑，對着女孩招了招手，說道，「丫頭，過來，讓爺爺瞧瞧。」
女孩聽到他的聲音，又往唐雨身上縮了縮，連頭都沒回一下。
應該是被嚇到了，這才是正常女孩該有的反應嘛，古原想着，他看向苦笑的唐雨，對着女孩努了努嘴，意思想來應該很明確。
咋回事兒？
咋回事兒？唐雨撇撇嘴，他么的他也想知道咋回事兒！
九兒這丫頭的父母可能是杭州城裏的大人物，這個是他早就有想過的，可她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女孩是怎麼找過來的？找過來也就罷了，自己利用千面狐的源晶改頭換面她是怎麼認出來的？！
「我——妹，」唐雨對古原道，一邊斟酌著用詞，「外邊——撿的。」
古原神色古怪。
唐雨扶住九兒的小腦袋，盯着她的眼睛，認真道，「你怎麼認出我的？說實話。」
九兒看着他，似乎是正在很認真的思考。
「不知道。」她最終搖了搖頭，眼神無辜而茫然。
唐雨嘴角微微抽搐，千面狐的幻化能力當年可是將整個洛陽城都蒙在鼓裏，他從中原一路難逃最大的依仗也是這天衣無縫的幻化……
你不知道……你怎麼能不知道？唐雨咬牙切齒地想。
「你是誰？」一個男人的聲音傳過來。
常明站在門口，看着女孩對這個年輕人表現出來的理所當然的親昵，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古原並沒有阻攔他，他擔心會出什麼事，還是硬著頭皮跟上來了。
沒等唐雨回答，古原忽然不懷好意地盯着這個格外執著的軍人，問道，「這丫頭跟你們楊司令是什麼關係？」
「將軍，沒有任何關係。」常明沒有任何猶豫地做了回答。
「你之前也說了，你們暗字營直屬姓楊的調遣，你在暗字營恐怕算不得什麼無名小卒，他派你們這些人就這麼貼身保護一個小女孩，會沒有一點貓膩？」古原譏諷道，倒是沒有再計較常明生硬的語氣。
常明站直身體，不再開口了。
古原不再為難這個耿直的軍人，揮了揮手道，「趕緊帶這丫頭走。」
常明看了看聞言正怒視着他的女孩，一向沉靜的軍人忽然忍不住皺了皺眉。
古原嘿嘿一笑，上前一把架住女孩的雙臂，就要將她抱起來，不料小丫頭似乎早有防備，雙手抓住唐雨的衣領攥地死死的，九兒看也不看後面那個可惡的老胖子，她嘴唇抿得緊緊，顯得嬰兒肥的小臉上呈現的赫然是一種與其年齡極不相符的決然神色。
不鬆手，就算死也不會鬆手，這是女孩的表情所傳達出來的意思。
古原訕訕一笑，尷尬地把女孩放下了，心想他這輩子是鐵定要被這個神秘的小丫頭記恨了。
算了，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跟個小丫頭片子計較什麼，他想着，忽然轉頭對常明沒好氣兒地道，「傻站着幹什麼？她不願意走，你也不願意？」
常明的表情並沒有因為這位上司的喜怒無常有所改變，這個軍人微微發黑的消瘦臉龐像是一個永遠不會改變的雕塑，與其說是冷漠，倒不如說是一種刻到骨子裏的嚴肅，這是一種不怎麼討喜的性格，當然，作為暗字營的一員，他也並不需要刻意去討誰的喜歡。
於是他依舊用堅定的沉默表達了對古原命令的抗爭，或者說否定。
——他不可能離開那個小女孩半步。
古原承認自己拿這個倔強的暗字營軍官沒有其他辦法了，他壓抑著怒意，正要強行將這個不懂事的傢伙扔出去，但這個念頭在冒出頭的下一刻他就已經完全顧不上了。
他突然聽見了一句話，或者說一個——名字，一個無論如何都不該在這裏聽到的名字。
九兒將頭埋在唐雨在的懷裏，貓兒一樣一動不動，少年嘆了口氣，生疏地安慰著這個根本不算太熟悉的女孩。
必須承認，緣分這東西是存在的，就像九兒對他莫名其妙的依戀，就像他對九兒無論如何都沒法說出口的拒絕。
心臟在跳動，九兒抬起頭，定定地看着少年的胸膛，似乎發現了讓她很不開心的事情，她小小的眉頭皺了起來，說道，「髒東西。」
「嗯？」
「這兒，」九兒指著少年胸口，神色擔憂地重複道，「有髒東西。」
唐雨愣了片刻，這才想起她說的應該是自己身體里的鬼面妖卵。
九兒忽然看向安靜跟過來的姜微，大眼睛裏愰過一絲極複雜的情緒，好像是憤恨，又好像是面對古原都不曾有過的……畏懼？
「幫幫他，求求你，」女孩說的聲音很輕，但很清晰，她喊的名字是——
「橙牙。」
小小的房間里瀰漫着愈發詭異的氣氛。
姜微的神色迷茫。
古原圓胖的臉上是驚訝和陰沉。
常明的表情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這個任憑古原如何威脅都不曾妥協的嚴肅軍人在自覺默默轉身離開時，甚至忘記了向古原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