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賭博

兩道白線幾乎是不分先後地衝上天空，沒有過於誇張的動靜，如果不是被源力撕成粉末的樹榦和樹葉和被波及到簌簌下落的一場葉雨，這幾乎就是一幕無聲的黑白啞劇。

鬼面妖們停在原地，身體縮在長長的節肢中瑟瑟發抖。

這種情況下，妖族永遠都比低等獸族知道惜命。

臉色蒼白的少年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而背後的姜微仰頭45度角，少女檀口微張，極度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紅。

兩人誰也不敢把視線移開。

以整顆源晶為代價催動的武器快的可怕，鬼面妖主根本來不及躲又或者說無處可躲，白色的源力光束與鬼面妖主腹下那張醜陋的灰色鬼臉毫不客氣地接觸在了一起，鬼臉開始扭曲，繼而破碎消融。

落日林不知名的角落，這片布滿天羅地網的狩獵場，第一次響起了來自它主人的痛苦嘶鳴。

鬼面妖主腹部原來那個鬼臉的位置上多了一個人頭大小的透明窟窿，可以看到傷口邊緣一片焦黑，像被烈火灼燒一般的痕迹。

鬼面妖主無力的趴在「空中」，原本幽綠的複眼黯淡了不少，若不是空中的無形之網，這頭龐然大物恐怕會直接從天上栽落下來。

這只是一頭偽領主，源力對它的傷害比唐雨預想的還要大。

鬼面是鬼面妖的「心臟」，「心臟」被毀掉，在沒有被稱為第二心臟的「源」的情況下，這無疑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若不是妖獸的生命力遠比同級別人類強悍的多，若不是它強大到無限接近高階領主的生命強度，此時的它恐怕已經是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唐雨來不及為自己的運氣感到慶幸，一股徹骨的寒意包圍了他，無窮無盡的怨恨讓他彷彿是置身深寒的水中。

壓力，各個方向上的壓力，越來越大幾乎讓人窒息的壓力。

來自鬼面妖主憤怒而龐大的精神力幾乎要撕碎他的身體，耳邊好像有人在急促的說著什麼，那聲音聽起來很著急，也很熟悉，熟悉到讓他幾乎認為是遠在京都的某個女孩……

但她在說些什麼？他聽不清。

唐雨恍如置身於萬米的深海，除了無窮無盡幾乎要壓爆他的壓力他什麼也感受不到，他的意識甚至很難再聯繫上自己不堪重負的感官。

少年的嗓子里發出「苛苛」的古怪聲音，布滿血絲的雙眼讓人懷疑那對眼球下一秒會不會直接從眼眶中爆開。

他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狩獵者冰冷的槍口倔強地指著鬼面妖主。

這是一場博弈。

鬼面妖主很想奪過那個該死的人類手中那柄恐怖的古怪武器，但它做不到——一股微弱卻足夠頑強的精神力死死地阻止著他。

就像是一個壯漢和一個小孩打架，壯漢可以輕鬆的把小孩肆意毆打的鼻青臉腫，但卻死活掰不開小孩的手指，要命的是，這個掰不開的手裡握著的，是一把可以殺死他的手槍。

唐雨現在就是那個握著手槍的小孩。

這意味著除非鬼面妖主殺死唐雨，否則它不可能奪到那把恐怖武器的控制權，但問題是，它並不能保證在殺死這個人類之前這個人類會不會殺死它！

難道賭這個人類的槍里沒有子彈？

一瞬間可以發生很多事情，可以思考更多的事情。

鬼面妖怕了。

這兩個人類根本沒可能活下去，自己何必為了單純的泄憤堵上自己的性命？自己受此重創已是既定的事實，現在當緊的應該是如何補救……

拖著殘破的軀體，鬼面妖主終於慢慢向森林的深處退去，它得做好足夠的準備去招待那些可能會趁火打劫的惡鄰。

唐雨的雙耳雙鼻和嘴巴開始流出一絲絲粘稠的鮮血，在蒼白的嚇人的臉頰上與汗水混雜在了一起，他一動不動，直到鬼面妖主的氣息徹底消失不見后，才突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驚魂未定的姜微只聽見少年似乎是嘟囔了句「大爺的」，就見原本與鬼面妖主凜然對峙的那人推金山倒玉柱般朝自己壓了下來。

此時他們正身處近十米高的樹榦上。

「砰——」

頭很疼，這是唐雨最後的意識。

……

杭州城，在遠離居民區的偏僻東南部，坐落著華東地區第二大軍事基地，很多人不明白為何華東第一軍和第二軍為何要常年駐紮在人類安逸的大後方，但不明白的只能就這麼不明白著，這麼多年也沒誰閑得蛋疼去中央軍委說理去。

軍區大院的中心的一個院子里，正上演著讓士兵們啼笑皆非的一幕。

一個帶著淡黃色鴨舌帽的小女孩正與一個身穿睡衣的老頭兒在大門口對峙著。

女孩穿著一件禦寒的牛仔褲，背著一隻鼓囊囊的大背包，踩著以一雙運動鞋，而老頭兒則是還穿著一身白色的睡衣，花白的頭髮凌亂不說，眼角還掛著兩顆黃色的眼屎。

還好這裡沒有其他外人在，否則堂堂華東第二軍的總司令這幅尊榮可實在是不好解釋。

楊大寶，這個俗得不能再俗的名字確實是堂堂一個上將的名字，此時這個從拓荒年代活下來的年邁將軍身上看不到一點肅殺的血氣，那哈欠連天甚至帶著些幽怨的表情反倒像個獨守空閨的怨婦。

楊大寶背靠著院子大門，就這麼和女孩大眼對小眼到了天亮。

小姑娘憤怒地盯著他，因為晨風凍得通紅的鼻尖微微抽動，她似乎想罵什麼，可是因為辭彙太過貧乏什麼也說不出來，於是只能這麼瞪大眼睛表示自己的憤怒。

九兒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孩，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而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再怎麼憤怒也依舊很可愛，所以楊大司令儘管被攪了大半夜的好夢卻依舊很有耐心。

「唉，閨女，咱回去吧別犟著了，」老人搓了搓手，有些心疼地嘆道，「你看都凍成啥了？」

九兒不理他，徑直就要去拉門。

老人不肯讓開，頭疼的說道，「我說閨女，你能不能先說你要去幹啥，大半夜偷跑算個什麼事兒！你要是願意回到原來那個孤兒院直接跟我說啊，我還能攔你不成？不過你要真決定回那裡，聽爺爺的，平時千萬別出門，也別靠近陌生人，還有，別亂吃東西……算了，還是這樣吧，我讓雷子他們……」

九兒看著絮絮叨叨個不停的老人，苦惱地撓了撓齊耳的短髮，她指著老人說道，

「你叫什麼名字？」

「大寶，楊大寶。」老人說。

「楊大寶！你給我讓開！」九兒憤怒的尖叫道。

清晨的軍區大院里，女孩清脆而憤怒的聲音不斷回蕩著。

恰好巡邏到門口的士兵們破天荒一個趔趄，紛紛踩掉了前排戰友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