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南風不知意

【錯認庭前過馬人，幾分醉？雲霞漫天，她依稀記得當年的如畫眉眼。】

為著心中那份舍不下的念頭，小人兒決意要找到那人，親自與他問問，問問他可是那人？可是當年與她在破廟相依為命過的那人？

天色雖是正午，卻仍擋不住八月沁人心骨的涼意。

小人兒有些惱今早出門的時候怎地忘帶上那件新做的外衫。失神之際，一輛黃包車與小人兒擦身而過。

「呀」小人兒失聲呼痛。

「姑娘，沒事吧？」

正是那方才看見的段家小公子。

小人兒搖搖頭，卻是他將她輕輕扶了起來。

「可有撞著哪兒？」

小人兒搖搖頭，細細望著那人的眉眼，正是幾年前失散的長安無疑，今時的他比先前多了許多貴氣，還有…………無謂？

「姑娘，何故這般望著我？」他抬手扶下車內的小翠問道。

「公子與我一位故人委實相像得緊。」

「噢？」男孩挑眉。「倒也無妨，這塵世中，相像的人多了去。」

小人兒本想再說些什麼，卻看見他看小翠的眼神，竟與當年他看她的那般憐惜。心中一時不免難過起來，便止了下去。

是啊，這世間，相像的人多了去，是他，不是他，這一刻，都不重要了。

小人兒轉身離去。要快些離開這個地方才是。

小人兒回到家時已是晚膳時分。

「小七」熟悉的聲音傳來，小人兒加快腳步，一頭撞進那人的懷裡。

「都這般大的人兒了，還這樣調皮，也不怕你念姐姐看了笑話去。」沈闊道。

小人兒抿著嘴不再說什麼。到是陌念笑應道：「子卿尚還年幼，性子皮了些也很正常。」

「哥哥」她突然喚他。

「終有一天，我也會化做地底那般的塵埃隨時間散了吧？」

沈闊有些心悸，他的小人兒，幾時學會了這樣憂傷的話語。

「小七莫怕，哥哥在。」

這一刻，他不再與她將什麼關於生死的大道理，只是擁了她入懷。

「念兒，吃飯吧」他道，同時抱了小人兒出去。

「子君」陌念也不再多說什麼，「問問子卿想吃什麼，我等會替她做。」

到了房間，小人兒卻是叫了他出去，說是自己想單獨待會。

他應下。

小人兒想起，今早吳媽隱隱說到前院梧桐樹下也許埋了一壇好酒，也許是埋了兩壇。

起身拿了小鋤便往前院去。

那酒竟是埋了二尺深，酒香誘人，是誰說過，酒可解憂。

小人兒將酒拿了出來，餘下另外一壇他日好解憂。

回到房內，小人兒在燈下細細將新鮮的泥擦乾淨，又是拿了新的杯盞，倒了滿滿一杯。

烈酒入喉，小人兒辣得眼淚都出來了。同樣是酒，為何小時喝的那次是桂花的甜，這次卻是黃連般的苦。

不到半個鐘頭，小人兒便覺著身子有些站不穩了，什麼也看不見，又什麼也看得很清楚。

「哥哥」小人兒突然叫道。

不見那人繼續的腳步。小人兒自嘲般搖搖頭，「竟是幻覺，可是哥哥，為何我見你那樣清楚。」

「小七」，沈闊有些慍怒。

上前打翻了她懷中的酒，「誰准你這般待自己！」又是心疼將她抱在懷中，半分不肯鬆手。

「哥哥」小人兒伸出一個手指，口中含糊不清，可他還是聽清了，他的小人兒，說的是「哥哥，一壇酒，可以解憂，亦不醉人，是極好的買賣。」

他懷中的人兒分明是醉了，緋紅的小臉不安分動著，他喚來下人泡了蜂蜜水給她喝下，這才將她抱上了床。

「哥哥」

小人兒不斷叫著他，他有些慌了，「小七，哥哥在」。

怕他的小人兒睡不著，他竟低低唱了歌謠伴她入睡。

「囡囡乖乖，囡囡別哭，睡個覺雷聲過後就能看雲朵…………」

小人兒終於安分了下去，睡熟的眉頭不時皺起。

可是他這幾日的忙碌讓他的小人兒傷心了，他如是想。

忙完一切已是子夜時分。

「念兒，怎生還不睡？」他走進書房，看到陌念著了一身素色旗袍，此刻正執筆書寫著什麼。

「同心而離居，憂傷已終老。」陌念輕輕念了出來，他大慟，為何是如此憂傷的詩詞？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

只怕，他這一生，終究是要辜負眼前知書明理，韶華正好的女子。

「念兒，夜深露重，你還是快些回屋歇息的好。」

陌念卻裝作沒聽見的樣子。

「子君，子君，前些日子我答應王二嫂替她畫一幅畫，我早先還會畫這些，今晚卻覺得生疏得緊。」又將毛筆拿起，「不如，你教我畫了這幅畫。」

輕輕走了過去。竟是於她身後握住了她的手。

「念兒，這樣…………」

有風吹過，陌念散下的髮絲竟與他髮絲糾纏，他突然意識到，是不是，如此便可不分離。

快快將那幅畫作好，起身逃了出去。

陌念覺著，今夜終究無眠了，時隔多年，那人竟還願握了她的手，一筆一筆在宣紙上勾勒出什麼，這終究是值得開心的。

次日，小人兒醒來覺得頭甚是疼痛。連梳洗也是吳媽幫忙的。

「小姐啊，日後可莫要再調皮了，昨夜你挖了那壇酒醉得不省人事，少爺今早便吩咐下人將所有的酒一併倒了……」吳媽噓噓叨叨念著，小人兒頭疼得更厲害了。

用了早膳之後，小人兒換了一身青色衫裙，這才急急去尋哥哥。

昨晚……是自己不對。理應向哥哥道歉，小人兒這般想道。

「哥哥」，小人兒推來他的房門，此時他正擺玩著新得的金絲雀。

並不理會小人兒。

小人兒走近，從背後抱住他。

「哥哥，小七錯了，真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