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再遇危機

濕熱的氣流壓彎了樹葉的脊背，投下斑駁的影子。影子不安地顫抖著，當目光落在一處時，一會兒聚做一團，一會兒又逃不見了。暗時沉重，亮時刺目，忽明忽暗，琢磨不定。

嬰兒拳頭大小的飛蟲發出嗡嗡的聲響，它們也開始躁動起來，眼睛瞎的四處亂飛。有幾隻撞到樹榦，啪嗒一下落在地上，翻滾了半天也沒能爬起，發出求救一半的嗡嗡聲。

伊田用手揮開四處逃竄的肥碩飛蟲，在冒汗的額頭上抹了一把，焦急不安地盯遠方。肚子咕咕作響，汗水帶走了他體內的水分，另得他口乾舌燥。他抿了抿乾裂發白的唇，瞅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肥蟲子，皺着眉頭將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去。

但是肚子又開始叫了，腹中難耐，他幾番掙扎，最終還是將蟲子惡狠狠地抓了起來，彷彿這樣才能剋制住他下意識想將它們甩出去的衝動。

他閉着眼睛，彷彿怕下一秒就會後悔一般，快速地捏住蟲子的手指一同塞進了嘴裏。

他提着氣，屏住呼吸，盡量忽略蟲子的腿在口中滑動的麻癢感，視死如歸地狠狠咬了下去。

噗嗤一下，脆皮多汁。

他剛想下意識的作嘔，突然感受到一股甘甜，皺起的眉頭登時舒展了。

他驚喜地睜大眼睛，忙不迭得抓起其他飛蟲來，邊抓邊往口中塞，直到吃到打嗝他才滿足地停下來。

飽腹感驅走了他內心的大半恐懼，他抓着粗壯的樹榦眺望遠處，緊緊地鎖著遠處。

他盯着一個飄飄忽忽的白影看得太久，想要捕捉到如風的影子的形狀，越是想要看清，越是無法看清，直盯得眼裏流淚，被淚水浸濕的眼睛，漸漸讓他看清楚了些。

白影如風，一會兒消失，一會兒又出現，可以隱約看出是一個人的身形。

「這是什麼功夫，速度這麼快。」伊田咕噥著。

哐…哐…轟隆聲漸漸近了。

那並不能算是鼓聲，而更像厚重的鐵塊碰撞之聲。

就在他愣神尋思的功夫，一股帶着惡臭氣味的疾風毫無預兆地、劈頭蓋臉地襲來，險些將他掀翻出去。

他下意識地一通亂抓，趕忙抱緊樹榦，將鼻子抵在臂膀上，屏住呼吸。卻還是沒能阻止住氣味的侵襲，腐敗混合著腥膻的怪氣，令得他腹中一陣翻攪，哇哇地吐了起來，剛吃的肥蟲子的黑色殼混合綠色的汁液一股腦地跑了出來。直到口中發苦，只能幹嘔，才算挺過來。

「什麼鬼東西，太臭了，掉茅坑裏了！」伊田面色通紅，眼睛依舊直勾勾地看着，想要看清些什麼。

周圍安靜下來了，但凡有口氣的活物，或許都感受到了害怕，躲遠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能聽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被鐵塊碰撞的聲音重重地砸著，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空氣中瀰漫的惡臭已然融入自然，漸漸消散，亦或是久在奇臭，不聞其臭，聽不見其他生物的聲音，臭不到氣味，也看不清發生了什麼，只感覺到危險逼近，這令得他無比緊張、害怕。

「是什麼?」這個疑問一直在腦子裏盤旋，盤旋著。

他渾身緊繃，感覺僵了，身體不是自己的了，但是依然不敢動彈，生怕暴露位置。

他眯着眼睛尋覓，霧似乎淡了，終於，他穿過斑駁的樹影再看清時，陡然發覺很多微微晃動的樹榦，樹榦呈現黃褐色，周圍空氣隱隱透著黃白的光，這樣的樹榦巨粗，和周圍的細樹榦混在一起，看不明白數量。

「這是，這是，什麼鬼。會動的樹？」伊田心中打鼓。

他眼皮一抬，看向天空時，反射性地一陣後退，險些從樹上翻落。他眼睛睜得滾圓，仰視着那傲然屹立的怪物，一時間竟然忘了合攏嘴巴。

從怪物高昂的頭顱可以看出它是一條巨蛇，與吳心化龍的體型不相上下。上下頜若是張開，可以活吞一頭獅子，由於太高，看不清全貌，只能看到它白森森的牙齒，冒着駭人的寒光，粗壯的長芯子發出嘶嘶的聲音，另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時間彷彿定格了一般，它保持着直挺挺的姿勢威嚴地睥睨著眾生，靜謐地幾乎它不曾出現過。巨蛇背部呈現青綠色，腹部黃褐色，背上厚實的鱗甲反射出刺目的光。順着背向下看，居然無法確定那個樹榦是它的身體。

「一，二……七，嗯?怎麼這麼多。」伊田納悶。

「是巨蟒?」看着眾多蠕動的蛇身，他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不對，不對，怎麼就一個頭？」想到一種可能，他不禁後悔自己沒有躲地遠些，然而現在他卻不敢挪動半分了。

若是普通的巨蛇自然不足為懼，然而連六感發達異乎常人的血族人都不曾察覺它的氣息，可見它是多麼恐怖的存在。

「我的乖乖呀，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九尾蛇！」伊田即害怕又有些興奮。

九尾蛇之所以稱九尾，那是因為它腰以下有九條巨尾，拖行之時可以發出鐵碰撞之聲。它的尾端有小孔，會噴射，就如同槍彈一般，威力驚人，被擊中者非死即殘。

如此體型巨大的九尾蛇，它兇殘的戰鬥力絕對讓人嘆為觀止，噴射的槍彈堪比戰場上的投石機，不僅破壞力強大，而且彈藥充足、旋轉靈活。

伊田在這邊提心弔膽，大白二人已然與九尾蛇開戰了。只見到遠處煙塵滾滾，地面坍塌下陷，被殃及的巨大樹木紛紛倒下，各種符紙在空中炸響，白的、藍的、紅的煙，籠罩在戰場上空。

伊田這邊干著急，想要知道情況，然而他還是不敢動彈。

突然，轟的一聲，地面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他還未穩住身形，一團東西朝着他撲了過來，他只顧著將臉躲在樹榦之後，然而露在樹外面的身體卻噴了一大灘。

伊田低頭看看身上，紫色的液體掛在他身上，有些粘，有些腥。還未回神，又敏銳地感覺到一個巨物朝着着他飛了過來，眼見着避讓不開，只得縱身跳樹。

由於衝力過大，落地之後連着滾出幾米遠，疼得他呲牙裂嘴。顧不得身上的傷痛，手腳並用，騰騰騰地爬上就近的一棵樹。邊看邊嘀咕：「親娘呀，嚇死我了，剛才飛出的是什麼東西？」

交戰的場面持續了很久，又彷彿只是一瞬，整個過程可謂是驚心動魄，伊田專註地看向對面，一黑一白兩個影子上下翻飛。黑影暴力直接，每個招數過後，就會有紫色的粘液飛濺四溢。白影就委婉很多，也不見他怎麼動作，彷彿在逛自家後花園，不緊不慢，飄忽不定的，似乎他的這個狀態有傳染性，那九尾蛇竟然也有些動作緩慢，行為遲鈍起來。

當然，這一切都是伊田這個遠觀者臆想的，處在戰鬥內部的二人，卻並不輕鬆。

九尾蛇被莫名的一擊攪擾了好夢，正脾氣暴躁地想要尋仇，然而，它咆哮式地游弋而出，似乎沒有看到獵物，於是呆愣了好一會兒，才感受出獵物的方位。

莫怪它眼瞎，實在是因為它的體型過於龐大，大白和奉天這樣的小嘍嘍，對於它而言，就好比獅子身上的跳蚤，大象身上的虱子，驅趕一下完球，理都懶得理，吃還不夠塞牙呢。

九尾蛇是個愛記仇的，它也有任性的資本，可以肆意地發泄。

巨大的九條尾巴規律地擺動，發出刺耳的鐵碰撞聲，攪得人心情煩躁，炮彈一般的液體不停的噴射而出，落在地面就發出呲呲的聲音，這些液體具有一定的腐蝕性，雖然不至於寸草不生，但是量多、日久，就會使植物腐蝕的斑駁不堪。

這獨霸一方的怪物胡亂的發了一通脾氣，將周圍攪得不安生，所有能喘氣的、可以移動的生物都四散而逃。但是它依舊覺得不解氣。於是它在樹林中耀武揚威地巡視着，不停地搖擺着身體，勢必要讓不長眼驚擾它睡覺的獵物死無葬身之地。

它如同長鞭一般的芯子在口中出出進進，巨大的頭顱附身下來，將參天的大樹冠壓倒一片。它時不時甩甩尾巴，就掃到一大片樹木。只是片刻功夫，它已經清理出一塊視野開闊的空地。

「個佬子的，小爺看上你這身皮，還想留你一條小命，沒想到你這麼不識時務，那就要怪小爺了。喂，那個誰，你定住它的其他尾巴，我把它蠢不啦嘰的大腦袋幹掉。」

大白直翻白眼，驅動着黑狗上竄下跳，看準時機就給九尾蛇一擊重創。

九尾蛇的通頭鐵骨，一般武器對於它而言無異於撓痒痒，但是大白用的是上古神器，盤龍卧台大銅鉞，每一次攻擊都直擊靈魂。

再加上大白如同泥鰍一般，滑不留手，九尾蛇被打的苦不堪言，脾氣預加煩躁，瘋狂地揮舞著尾巴，幾里範圍被它攪地亂七八糟。

伊田看得正起勁，突然腳踝一陣寒冷。雨林之悶熱難當，這一陣寒涼讓他渾身舒服，甚至打了一個冷戰。

然而，這只是最初的感覺，瞬間他就發覺不對頭了，低頭一看，頓時驚地臉色發紫。

一條巨蛇尾纏住了他的腿，越收越緊。

這一切都只發生在眨眼之間，等回味過來時，他就已經被拖了下去。

「啊……唔……」後背顛簸在樹杈之上，摩擦在地面之上，另得他頭昏腦漲，身後火辣辣地疼，如同被火燒了一般。

他弓起身子，眼睜睜地看着斷掉的蛇尾正拖着他往叢林深處去，速度之快，力氣之大，完全無法掙脫。

伊田護住頭部，喚出歪把子鏟，手上用力，朝着纏着他腳踝的蛇尾猛劈。

「咔嚓，咔嚓。」

蛇皮堅硬如鐵，歪把子鏟砍在上面，只見微弱的抽搐。這種程度的反擊無法傷它分毫，蛇尾依舊死死地拖着伊田，在叢林深處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