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亂我心者

第三十四章 亂我心者

今天下起了小雨,看似綿軟的細雨卻打落了桃花,樹榦上的桃膠吸飽了水看起來晶瑩剔透。柳樹枝條纖細,柳葉被雨水洗滌得青翠欲滴。浮雲派位於浮雲山顛,下雨的緣故,山裡起了霧。浮雲派浸在霧裡,遠處的景觀若隱若現。這就是天汐看到雕花木窗外面的一些景色。

天汐經常昏睡,沒日沒夜的,有時候醒看到的漆黑的晚上,有時候行看到的是夕陽的餘暉。天汐也說不清楚究竟過了多少天,她現在可以下床走兩步。由於身份問題,她一直不敢靠近床邊透一透新鮮空氣,只能遠遠地望著窗外的風景。

「你怎麼起來了?今天下雨有點冷。」蘇長連進門看見她站在堂屋中間看著窗外的景色。拿起床邊的一件黑灰色的大氅為她披上。

天汐怔怔地看著窗外像是正在想什麼事情,沒聽清他剛剛說的什麼。直到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才發覺。對著他淡淡輕笑,「多謝。」

「你在看什麼?」蘇長連隨口問了問。

天汐也不經意回答了句,「我在看是不是變天了。」

這句話一語雙關,蘇長連知道她心中所想,據前方探子回報,天辰宮內並沒有什麼異常情況。不管怎麼回答都會影響她情緒,所以他選擇答非所問:「是啊,晴了這些天終於下雨了。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天汐也不在意蘇長連如何問答這個問題,事態已經朝著於她最不利的一邊發展。她現在的情況能保住性命都該謝天謝地了,約束在這院子里,什麼也做不了。所幸自己想開些,身子恢復得快一些,看看能有什麼補救之法。

蘇長連送來的大氅很溫暖,天汐不由得在窗前多駐足片刻。窗外似起了微風,那撲面的涼意讓天汐清醒了些。好景不長,天汐沒站多久腰背間開始酸痛,腿也不聽使喚。於是她有些吃力地托著沉重地身子往回走。

蘇長連察覺到天汐異樣,看著她慢慢地往回走,他知道她是一個自尊心強的人,他扶著她走的話會讓她覺得尷尬,但是又擔心她體力不支摔倒,所以跟在離她一步之隔地方。

天汐注意到蘇長連細微的舉動,假裝自己沒注意到。自她受傷以來,她覺得她與蘇長連的關係越來越好了,天汐對他的防備心之心也越來越弱。舉個例子,要是在半個月前,蘇長連這樣為她披上大氅,天汐會覺得蘇長連要麼是瘋了,要麼就是別有企圖。反正不像現在那麼自然而然。蘇長連跟在他後面,從朋友的角度上來講並沒有什麼。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也無可厚非。若是前者,天汐覺得這個朋友真夠義氣。若是後者,她白了自己一眼,別做白日夢了。

天汐如是想著,沒注意腳下,後果就是一個踉蹌,身體不自覺向前傾倒。這下氣氛凝重了。

蘇長連眼疾手快,拉著她的手往回一帶,天汐恰巧落在他懷裡。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

蘇長連看了一眼丈余遠的床,忽略天汐現在是什麼表情,打橫抱起天汐,輕輕放到床上。期間一直沒有看天汐的臉。給她蓋被子的時候發現天汐根本沒有穿鞋,眉間微微起了溝壑。

悉心為她掖好被子,蘇長連轉身欲走。天汐卻叫住了他:「等等。」

剛剛所發生的事情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內心的感覺受,一種很奇妙的的感覺從心底升起。就在蘇長連抱著他的那短暫時間裡,天汐發現了一件事,一件她不相信的事情。味道。

每個人身上的味道都是不同的,那種若有若無的藥味天汐已經刻骨銘心了。她一直以為是蘇槿,最直接的原因就是蘇槿需要喝葯,身上有藥味實屬正常。那日玉蘭苑中簾幕之後的人她以為是蘇槿,而且那日在王府蘇槿自己也承認了。可是,這味道出現在蘇長連身上,讓人無法抵賴。這個這個發現在瞬間崩塌了天汐的認知。

現在話到嘴邊天汐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了。戳破這件事情嗎?可是蘇長連從未說過也沒有表現過他就是涑公子。隻字不提嗎?天汐覺得自己可能無法再用平時的心態去面對他。所以,話堵在喉嚨,沒了下文。

蘇長連停住腳步,轉身看向天汐,見到她複雜的表情以為是剛剛那件事情,開口道歉:」抱歉,方才是我冒犯了。」

天汐迎著他略帶歉意的目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日在景陽樓是蘇長連救了她。蘇槿不會武功,如何能在薛金風的手下將她帶走。自己好蠢,居然現在才聯想到這個事實。

「那個……多謝你的救命之恩。」遲疑片刻,天汐還是選擇說破,心裡彷彿做出了重大決定一般。

蘇長連卻笑了,眼角的淚痣也跟著上揚。彷彿在說著與他無關的話語。「我只是照顧了你幾天,談不上救命之恩。」

「你知道我不是說的這個。夜襲景陽樓那天,是你?」像是在問他,自己心裡亦然有了答案。

天汐在蘇長連臉上捕捉到極短暫的驚訝,這一個細微表情讓天汐的提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沉默片刻,蘇長連道:「我還有事,你好好休息。」說罷轉身離去。

隨口一說的由頭,他就那麼輕飄飄地走了,什麼也沒有回答,留下天汐獨自發獃。是不願意承認嗎?又不是對不起她的事情為什麼不願意承認?朝夕相處這些天,他們從未像剛剛那麼近距離接觸過,也就從未來沒有想過那個人不是蘇槿而是他。

天汐腦子裡的畫面一轉,她想到了前些天,她才醒來的那一天周身發冷,那個抱著她給予溫暖的人就是蘇長連。想到這裡,心裡的某個地方突然一軟,異樣的感覺和煩亂的思緒佔據了她的腦子,一直到困意上涌,她昏昏沉沉地睡去。

這次她斷斷續續地做夢,夢的內容似乎不太好。天汐睡不甚安穩,神情緊張,額頭上微微冒著汗珠,嘴裡不停喃喃著什麼。終是一個激靈,她從夢中驚醒。緩和了好久,她注意到房間光線已經變暗。天,快黑了,她睡了很久了。

她有些餓,側過目光看到桌上有食物,起身下床。這才發現她身上還披著蘇長連給她繫上的大氅。她覺得行動不便順手解下來放到一邊。又赤著腳走到桌邊去吃飯。邊吃邊等著蘇長連回來,她還有一些話要對他說。

鎖柳端著一碗葯走進來,看到天汐正坐在桌邊吃飯。這些飯菜都是中午的時候她送來的,見她睡著了也沒叫她。「飯菜都涼了,我拿去熱熱吧。」

天汐不以為意,她都吃了一半了,覺得沒這個必要:「不必了,我都快吃完了。」天汐邊吃邊聊:「今天你怎麼過來了?何皆楚悅沒派人盯你嗎?」

「那倒沒有,我今天看你精神很好。看來你恢復得不錯。」

天汐默默地喝粥,冷不防問鎖柳一句:「蘇長連呢?」

鎖柳調笑她:「你什麼時候關心過他?我還以為你最在乎是蘇槿呢。是不是和他相處久了也被他那傾國傾城的妖魅容顏所折服了。」

天汐卻搖搖頭,解釋道:「事情並不是你那樣?」

鎖柳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大秘密一般,不肯輕易放過天汐:「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少宮主倒是說說我想的那樣?」

「我……」天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被問得有些惱。「鎖柳,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你還沒回答我他人呢。」

「在東院,和他哥哥蘇槿一起說著什麼,不過蘇二公子表情很嚴肅。」蘇長連往日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這一次卻完全不同,或許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了。

天汐蹙眉,又問道:「那你可聽見他們在說什麼?」

鎖柳嘆了口氣,無奈道:「我的少宮主,你以為人人都有你那樣能耐,那時翎宇就在旁邊站著,我片刻不敢停留。」

天汐低下了頭,用難得軟弱的聲音道。「真是難為你了,鎖柳。」今夕不同往日,鎖柳能尊稱她一聲少宮主就已經很對得起她,他們現在沒有上下級之分,更多的是天汐需要她的幫助。

鎖柳混跡風月場好幾年,觀察別人揣測別人心思的事情常有,總的來說看人也是挺準的。天汐語氣一軟她便察覺了她情緒里的波動,自己語氣也放軟了些:「你別擔心,天辰宮的少宮主始終是你,蘇杏璇只是冒名頂替而已,假的真不了。」

「鎖柳。」天汐輕喚。

鎖柳不明所以,回答道:「嗯?怎麼啦?」

「謝謝你,今後我喚你阿潯,你喚我阿汐可好?」她提起了鎖柳以前的名字,她也讓鎖柳稱呼她以前的名字,意義很明顯。鎖柳比她大兩歲,

鎖柳明白天汐的想法慎重點了點頭,開口喚道:「阿汐。」

天汐潤了眼眶,笑著道:「阿潯。」

看似像認親的場面,其實對於她們來說就是認親的場面。兩個孤零零的人好像找到了依靠,不單單是可以相依為命,而是她們漂泊的人生有了一個穩定可靠的只屬於彼此的小島。鎖柳說是天汐的第一個朋友,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鎖柳也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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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蓮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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