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元

第一章 歸元

億萬年來,天地間盛行着兩條法則:聚靈和收臟。

天賦其性,地賦其命,物賦其身。

奈何橋上三條路,一金一銀一黃泉。

若變其運,先凈其靈。

仙霧繚繞,白雲蒼蒼。五台山地處偏僻,風景優雅。

繞過大殿,我徑直走到明月池旁。

記得當年幫羲和女兒洗澡時,沒少往這裏跑,如今這裡冷冷清清的,早已物是人非。

「洛神姐姐,你怎麼會來這裏?」

暮然回首,池外假山旁不知何時立着一位紫衣少女。

她身形嬌美,步態盈盈,潔白的臉頰上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我硬是愣了半天,才緩緩開口:「你是......昀兒?當年聽你母親說你被分配到了天琴,這些年你過得如何?」

昀兒是羲和的小女兒,她前面還有位大哥是太陽,他們兩兄妹從生出來就是火球。

但她與她哥哥太陽不同,她渾身散發的是較為柔和的光,而太陽那光耀眼四射,讓人不敢直視。

他們兩兄妹每當生氣或者煩悶時,總喜歡一個變十個,再十個變一個。

猶記得,當年有一個叫后羿的小夥子,活生生地被他們捉弄得虛射了數半載。

此事最後還是羲和出面,才讓他們二人躲過先天帝的責罰。

微風拂過,泉水潺潺流動。

「前些年過得倒是挺舒坦,後面神魔大戰,天火毀滅了整個天琴……」

昀兒突然更咽一聲,似是極力剋制內心的波瀾。

這場戰役,我依稀有些記憶,傳聞天琴現在一片狼藉,幾乎都找不一個生命。

「天尊為了麻痹魔界,命我繼續守候白皚,我也是偶爾才回來這裏。」

望着明月池的泉水,昀兒眼中有種說不出的酸楚。

天琴位於二重天上,是三界不可多得的風景絕佳之地,更是羲和與先天帝的定情之地。

我驚了一陣,心想:麻痹魔界,為何呢?

「魔界的重心不是應該在那些凡人身上,大師兄為何讓你來值守空落落的白皚星?」

白皚是天琴周圍的一顆小星星,上面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

那會兒還跟羲和在白皚鑿了不少洞,每次闖禍都會逃到那裏去避難。

昀兒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我一眼,回道:「主要還是因為你,洛神姐姐。

天尊不想讓魔界的人知道你還活着,當年那場混戰天界可損傷了不少。

若是你還存世的消息被魔界知曉了,將會又滋生一起神魔大戰。」

聽到此話我心裏一陣古怪,抓耳撓腮問道:「你可知魔界為何總不放過我?」

昀兒琢磨一陣,還是搖了搖頭。

「這個......大概只有天尊才知道,我相信天尊這樣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

望着遠處的天空,我只好長長的嘆了口氣。

忽然想到什麼,心裏有些急切。

「昀兒,我此次過來,有事需要你協助。

前段時間我在凡間歷了場劫,你也知道我早前定下的規矩。

每個歷劫歸元的神仙,回歸神籍前都要飲那忘泉水,當然我自己也不例外。」

盯着那一汪深水,我繼續道:「近來我總是心緒不寧,迷迷糊糊總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我想,大概是忘了些很要緊的事,可天上的這些神仙大多對此事閉口不談。

聽聞你這池子裏有面鏡子,可以照前世今生,我想尋尋那些失散的記憶。」

昀兒遲疑片刻后,道:「可是,明月池照出來的只能是凡間欠債那段。

而且還只能是你欠別人的,洛神姐姐,你確定要看嗎?」

我似乎聽懂了昀兒的意思,我現在好歹已經回歸神籍,凡間那些情啊債啊,基本可以作廢,我又何必這麼眼巴巴的償還。

糾結了一陣,若這樣貿然的償還,別人欠我的又不能強收,着實有些吃虧。

「其他的呢?怎麼就只有那一段?」

昀兒苦笑一番,深邃的眼睛裏露出些許無奈。

「洛神姐姐,你難道忘了,當年你嫌棄這池子裏的記憶塵礙事,把帝尊新發明的天梳機硬生生的搬到這池中心。

你還說因果循環,把那些欠債的留下,其他的通通都流發出去。」

我在心裏琢磨一陣,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當年我跟羲和兩人在下屆遊盪,看到一名男子從幾丈高的崖頂縱身越下。

眼看就要與大地親密接觸了,我當即施法將他給拉了上來。

後面經過羲和的好一番開導,總算改變了他那輕生的想法。

此事沒過兩天,羲和急沖沖地跑到雲端找我,說是我們上次救那人又準備跳崖。

「又跳崖啊!死這麼慎重的事情,他考慮得倒十分瀟灑。」

我系好雲豆子的布袋,十分詫異地望了望下屆。

羲和幫我拿過鋤頭,若有所思道:「這次要不要綁住他,讓他跳不下去?」

「不用,把他丟到明月池裏洗洗,沒變白之前不能放他出來。」

這明月池的泉水可是從我雲梳宮的笵源池流下來的,對於清潔靈源向來是穩妥妥的。

靈源是宇宙萬物的交流感應,凡人所接觸眼耳鼻舌身意,大多是通過靈源發光來溝通的。

這些個軀體靈源匯聚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張透明的靈紙。

隨着歲月的蹉跎,大部分的靈紙上皆佈滿了記憶塵,搖光他們每天在雲梳宮的主要工作就是洗洗刷刷。

我先前嫌這些工作礙事,便在奈河橋上擺了攤位,免贈那些輪迴之人喝湯,了卻他們前塵俗事。

那時不喜打扮,總是腰系花裙頭戴巾帽。

我那會兒想,總不能讓天界的老朋友們發現,所以一直半遮著臉。

哪知,竟然有人把我那湯取名為「孟婆湯」。

還傳言我是老掉牙的孟婆,氣得我隨手撿了棵枯枝在那裏繼續送湯。

那次讓跳崖哥去明月池,主要是笵源池在九十九重天上,連天界甚少有人知道。

念速低的估計要萬八千年才能到達,而明月池就在下屆,待他洗乾淨后仍回去倒也方便。

一晃已過了數十萬年,想到往日的金蘭現已歸於混沌,心中不由得多了幾絲傷感。

昀兒見我許久未回復,再次問道:「洛神姐姐,你還看不?」

我緩和一陣,應道:「看吧,也許我愁悶的恰恰就是這部分記憶。」

淡黃衣的小姑娘輕拈一滴小水珠,飛彈於池中心。

珠眼從一塊石頭裏穿過,散著些許光暈,緩緩凝結成一面橢圓形的水霧鏡子。

「打死你,打死你這個小偷,竟然偷我們煙公主的東西。」

宮牆內幾名宮女輪番踢打着一個小女孩。

「不是我,我沒有......我沒有拿......我真的沒有......」

鼻青眼腫的小雲洛,身上一片零亂,倔強的眼神仍舊不肯應下。

華服女孩冷笑一聲,開口道:「還不想承認,繼續給本公主揍她。」

突然,從院外跑來一名錦衣男孩,用力地掀開圍攻宮女。

他急忙護在小女孩身前,大聲呵斥道:「你們再敢動手,休怪我不客氣。」

遠處的華貴女孩,邁著輕盈的步伐,緩緩靠了過來。

「逸哥哥,她是一個小偷,你怎麼能偏幫外人呢?」

錦衣男孩輕輕扶起顫顫發抖的小雲洛,側身應道:「煙兒妹妹,此事恐有誤會。

你就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放過她,改明兒哥哥讓禁軍首領替你查個究竟,你看如何?」

「我身邊宮女都看見是她,逸哥哥,你怎麼就不相信呢?」

「煙兒妹妹,雲洛年紀尚小,如何得知寶物藏在了何處,你該好好審問一下你周邊的侍女。」

大義凜然的幾句話,讓一個端果盤的小姑娘一時跌下了身。

「原來是你,來人,把她給我捆起來!」華貴金釵吃怒地說道。

幾個宮人急忙向前按住了跌身的小宮女,不一會兒就捆得嚴嚴實實。

錦衣男孩從身上拿出一塊面巾,抹了抹小女孩嘴角的血跡。

他側望了一眼華貴金釵,眼神充滿了警告。

「下次記得先調查清楚,皇后若是知曉了,鐵定又會讓你抄書。」

「此次多謝逸哥哥提醒,不然還真冤枉了雲小姐。」

華貴金釵道謝后,臨走前不忘踢了一腳跪在地上的宮女。

「回宮再好好教訓你!」

眾人走後,小女孩依舊目光獃滯,全身顫顫發抖。

錦衣男孩俯下身寬慰道:「雲洛,現在沒事了,你不要害怕。

從今天起只要有我在,就沒人可以欺負你。」

從那時起,這個小男孩的身影一直穿梭在小女孩的心裏,甚至為他拒絕了父親為她安排的親事。

「爹爹,我不嫁,洛兒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能再嫁給他人。」

鏡面里的清秀女孩任性地將一盤盤玉璧珠釵推到在地。

「洛兒,這些年爹爹也一直在幫你尋找那人,可是都杳無音信。

你今年已經快十六歲了,再不嫁人,你讓爹爹這張老臉往哪擱?」

紅黑官服的老人見苦勸無果,捶胸頓足地嘆著氣。

小女孩寬慰地扶著老人坐下,輕揪著老人一小戳袖衣,調皮地靠在他的肩臂上。

「不可能沒有音信,爹爹,煙公主那邊還是探不到消息?」

老人思慮一陣,緩緩道:「煙公主已遠嫁西域,即便能探聽,她也不一定記得當年那個小公子。」

雖然話是這樣說,但他心想,西域地處偏僻,來返都需半年。

「既然他當年能出入皇宮,肯定還是有些身份,爹爹,文武百官皇親貴族,這些您都查了嗎?」

小女孩仍舊不願相信,生怕錯過了某個細節。

面對女孩的執著,老人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沒有,都查過了。

上至皇親下至群臣,我挨個都打聽了一遍,真的沒有你要找的那人。」

「怎麼會就找不到呢,難道是我聽錯了?」小女孩仍舊不肯相信。

老人若有所思地望了眼窗外方向,勸慰道:「洛兒,你等的那人可能現在已成了家。

你也說了他看上去年長你幾歲,此刻尋他許是對他生活的打擾,你又何必執著?」

小女孩黯然神傷地趴到了窗枱前,心裏一片零亂。

「爹爹,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這樣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萬一他也像我這樣一直等待重逢,我若遵從您的意思成親,那豈不是辜負了他。」

「你這丫頭,爹爹真拿你沒有辦法。」

面對小女孩的痴情,老人已經手腳無措,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兩個月後。

許是為了快速尋找心念的那人,女孩整日奔跑於各個寺廟。

她渴望着有朝一日能與心裏的他見上一面,若是此生能共結連理就再好不過了。

最近幾次,每當雲洛出門的時候,後面始終緊跟着一個騎白馬的紫袍男子。

起初還以為是大家順路,可後面無論她到哪他也就都跟到哪,讓她百思不解。

小女孩停下馬車,悶怒地掀開帘子問道:「這位公子,我發現你已經連續跟蹤我三天了,您不累嗎?」

「不累,不累,自家夫人到哪跟着是一種幸福!」

紫袍男子從後面騎到她的簾前,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無恥!誰是你夫人了,我又不認識你!」

「你爹爹沒跟你說嗎?他已經將你許配給了我,所以讓我一路護你周全。」

面對小女孩氣急上火的可愛模樣,紫袍男子痴笑地搖了搖扇子。

「你撒謊,我爹爹才沒讓我嫁給別人,他知道我在等人不可能再逼我另嫁他人,你到底是誰?」

「你等的是他嗎?」

紫袍男子從胸口掏出幾個信件,隨意打開一封:「紅瓦憐相救,青稞匿千尋,若得一緣故,白首不相離。」

聽到此話,雲洛不由得眼睛放大,急忙張牙舞爪地欲爬出馬車去搶,但始終未能如願。

「你......你這幾天跟着我就是偷拆別人的信件?」

這些信件明明是她前些天上香掛在許願樹上,他怎麼能說拆就拆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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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合一契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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