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失蹤新娘

第7章 失蹤新娘

夜幕低垂,皓月當空。夜色中的夏城,就像一位溫婉的少女,恬靜地沐浴在瑩瑩的月輝中。蜿蜒的漢江與夏河穿城而過,粼粼波光飄蕩搖曳,就彷彿兩條絲帶,在少女的嬌軀上盤繞,也把城市分成了三塊兒。

江畔河邊,人群熙熙攘攘,街道兩側,商鋪與餐館,人聲鼎沸。一天的忙碌,讓街上的行人略帶疲憊,但家中等待他們的溫暖燈火,還是驅使著人們加快了腳步。

仲夏夜裏的城市,霓虹閃爍,可江邊一角,一片黑暗的區域,卻與周圍格格不入。這塊城市的疥癬,就彷彿美人臉上的胎記,格外令人生厭。

黑暗中,一棟棟破敗的廠房,無力地聳立在空無一人的街區里。由於城市升級改造,曾經坐落在這裏的工廠早已搬走,但由於土地糾紛,這片長期荒蕪的廢墟,也慢慢成了夏城裏被遺忘的角落。

時間在這裏凝滯,川流於夜色的燈光,也似乎刻意避開了此處。寧靜的夜晚令人窒息,可一陣悠揚的大提琴聲,卻忽然為這片死地,帶來了生氣。

旋律婉轉動聽,卻又隱隱透著股哀愁,彷彿是在傾訴著衷腸與思念。而這琴聲的源頭,竟是廢墟中一處不起眼的廠房。廠房的一角,柔和的燈光,將一片花圃照亮,芬芳的花團中,一位留着小辮的青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拉動弓弦。

月光下,青年的眉目顯得格外憂鬱,恰恰與他的琴聲相得益彰。而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夏城警局的兩怪之一—韓丕。

一年前,剛剛工作的韓丕與女友姚嵐盤下了這裏。起初他們的舉動無人理解,但經過兩人的改造,破舊的廠房,變成了溫馨的愛巢,而荒蕪的爛泥地,也化為了奼紫嫣紅的花園。

正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喧囂城市裏,恰恰是這無人問津的廢墟,成就了韓丕與姚嵐的世外桃源。

然而月滿則虧、樂極生悲。旁人看來,韓丕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可就在他即將與女友步入婚姻殿堂之時,這所「陋室」的女主人卻突然消失無蹤。

「嵐嵐,為什麼他與你的胎記一模一樣?」

韓丕眉頭微蹙,自言自語,琴聲也隨之戛然而止。

心中的憂慮讓他再也無心演奏,說着便將大提琴丟下,走進了房中。

由廠房改造成的「小屋」僅有一室一廳。這一廳並非客廳,而是一間大的離譜的書房,而那一室,自是兩人的卧室。

書房凌亂不堪,到處都堆滿了檔案與資料,而在這如山的文件與紙片里,一副精緻的相框卻顯得格格不入。

相框裏是一位少女的照片。身着民國學生服的女孩約莫二十齣頭,淡藍的上衣,乾淨整潔。樸素的剪裁之下,玲瓏的身材依稀可見。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略顯呆板的黑框眼鏡后,卻是一雙清澈動人的明眸,彷彿掛着露水的葡萄一般。黑色的裙擺沒過膝蓋,精緻的鞋襪,讓皮膚本就白皙的少女,更顯纖塵不染。

然而最讓人矚目的還是女孩的脖頸。一枚淡藍色的胎記,就彷彿一條小蛇,順着鎖骨延綿而上,甚是美麗。

書桌前,韓丕凝視着照片,心中卻是說不出的焦慮。無疑,今天下午,他所解剖的那具屍體,竟與自己失蹤的女友,擁有相同的胎記。

三個月前,姚嵐因為一場考古任務離開了夏城,自此韓丕便再也沒有見過她。由於博物館的保密原則,韓丕對女友的去向一無所知,只是通過姚嵐發來的,為數不多的幾封郵件猜測,她應是在北方。

可一個月前,兩人僅有的聯繫,也宣告中斷,韓丕這才發現,自己的女友竟似斷了線的風箏,杳無音訊。

之後他找過姚嵐所在的博物館,也向警局報了案。可無論哪邊,給出的答覆竟全都一樣,只說事關國家機密,不便透露。新婚在即,自己活生生的愛人,就這麼人間蒸發了。

自此韓丕便開始獨自調查,可隨着進展的深入,年輕的法醫主任卻發現,自己竟對女友的過去,一無所知。

五年前,韓丕在夏城大學的校園裏邂逅了姚嵐。一見鍾情之後,便是死纏爛打。整個大學生涯,韓丕成了女生宿舍前的明星。數九寒冬有他送飯的身影,三伏夏日有他等待的身姿。

畢業后,少女終於打開了心扉,可即便確認了戀愛關係,對於自己的過去,姚嵐依舊諱莫如深。而韓丕只聽她說,自己是來自北方的孤兒,除此便一無所知。

一個月來,為了尋找女友,法醫調動了一切可以調動的資源。直至不久前,他才通過警局系統得知,姚嵐原來並秦人,而是於十九年前,從極北之地遷徙而來。

所謂極北之地,其實並非國家,而是晨洲大陸北方,一片漫無邊際的荒野。三十年前,雙月臨空,而當新月墜地,蓋亞各地也陷入了天災人禍之中。

那場浩劫里,秦國最大的兩個鄰國—楚國與齊國相繼沉沒,而兩國的主體民族,楚人與齊人,也成為了難民,紛紛湧入。

滔天戰火隨之而來,秦帝國也土崩瓦解。整整十年,戰爭綿延不絕,不少秦人也被迫遷徙到了荒蕪的極北之地。

二十年前,和平終於到來,原來秦國大地上的居民,同外來的楚人、齊人達成了和解,新的秦聯邦,也隨之成立。

為了補充戰爭中損失的人口,新政府成立的第一年,便開始號召曾經逃往極北之地的移民回遷。而姚嵐作為戰爭中的遺孤,也被一所坐落在極北之地的孤兒院,送回了聯邦。

那之後,這位少女便在新聯邦生活學習,並最終考入了夏城大學,結識了自己的另一半。

一周前,為了弄清女友的過去,韓丕還專程趕到了秦國境外,那所不知名的孤兒院。可時過境遷,昔日孩子們的避難所已淪為了廢墟,有關姚嵐的那段往事,也被埋藏在了一片瓦礫之中。

正當韓丕沉湎於回憶之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卻突然傳來。這所鮮為人知的小院,終於迎來了它的訪客。

法醫開門,一位憨態可掬,手提吃食與啤酒的胖子,瞬間便溜了進來。他毫不客氣,彷彿自己才是這裏的主人,一屁股便癱坐在了書房的沙發之上。

韓丕也不介意,他隨手將門關上,嘴裏卻埋怨道:

「死胖子,怎麼現在才來?」

「我去,我說丕子,你還有沒有良心?你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地鐵不通,計程車也不願來。你真當我來一趟容易嗎?」

眼前的訪客,名叫流川,是韓丕的發小。他倆一起長大,真正是穿着開襠褲,在摸爬滾打里建立的感情。然而胖子卻並非秦人,三十年前,他的祖先從沉沒的楚國遷徙而來,是地地道道的楚人。但到了流川這代,他便幾乎和韓丕這樣的本地人,無甚分別。

說着,那胖子又打開了食盒,露出滿滿的燒烤,繼續說道:「枉我還擔心,姚嵐不在,你一個人連晚飯都懶得吃。」

提起女友,韓丕的臉色立刻又暗淡了下來。而那胖子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遞上一罐啤酒,安慰道:

「別太擔心了,他們考古的都這樣,說不定過兩天就回來了,對不?另外你找我來,到底啥事兒?」

韓丕沒有立刻回答,他接過啤酒,而後打開了書桌上的電腦,調出了一封郵件,這才答道:

「昨天嵐嵐又給我發郵件了。」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那她什麼時候回來?」胖子問道,而韓丕卻搖了搖頭。

法醫打開郵件,可顯示屏上卻並無文字。胖子湊過腦袋,卻只在郵件里看到了一串奇怪的數字,和兩個壓縮文件。

「11.13.103.07.14.0110。」

流川不由讀出聲來,可臉上卻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這個?」他繼續問道。

「是的。你不是數學天才嗎?幫我分析分析吧。」韓丕滿臉誠懇,可胖子卻聳了聳肩膀,道:

「去!我這天才哪比的上你,不過你確定這不是坐標、IP位址或莫斯密碼什麼的?」

「肯定不是IP或坐標,這格式不對。但是不是密碼,就不好說了。」

韓丕眉頭緊鎖,而胖子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好吧,你讓我帶到實驗室分析分析,如果是密碼,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與韓丕不同,流川雖不什麼少年天才,但自幼便對機械與電腦極感興趣。作為夏城大學在讀的人工智能碩士,胖子倒是有信心,發現些什麼。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問道:

「那另外兩個壓縮文件是什麼?」

韓丕點下滑鼠,一段晦澀的語音立刻自電腦的音箱中播出。深夜裏,韓丕與胖子都確定他們聽到了姚嵐的聲音,可這少女究竟說了些什麼,卻無一人能懂。

「這是什麼語言?」流川問道,可韓丕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

「你試着模仿一下。」

胖子竭盡全力,卻念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那奇怪的發音,完全不似任何一種語言。母音和輔音的組合更加不合常理。毫無疑問,如果這真是一門外語,那麼它定然不屬於這個時代,甚至未必屬於人類。

可是未等胖子發出感慨,韓丕又接着點開了第三個壓縮文件。

伴隨着滑鼠的輕響,一副詭異的圖片出現在了屏幕中央。

那是一個藍色的半圓形,像是月亮卻又更像是一艘小船。半圓的圖形上,無數符文彷彿鳥篆蟲書,若隱若現。遠遠看去,就像是古老青銅器上的銘文一般。

「這又是什麼?」胖子脫口而出,可韓丕卻依舊搖頭。

片刻之後他又從電腦里調出了另一幅照片,放在了之前那幅圖片的旁邊,以示對比。同樣的藍月圖案,赫然眼前,但照片里血淋淋的背景還是激起了流川的好奇心,他又不禁問道:

「這第二張圖片是哪來的?」

「第二張是我下午屍檢時拍攝的。這是一張人皮,你看到的圖形,應是用一種奇怪的技術,紋在了死者的皮膚背面。」

話音落下,流川立刻覺得無比噁心,胃中更似翻江倒海。他一把捂住嘴巴,飛奔著便跑到了院外。

半小時后,胖子終於嘔吐完畢,而韓丕則一直站在他的身邊,將下午屍檢的每個細節描述的清清楚楚。

接過法醫遞來的紙巾,流川已是筋疲力盡。他擦乾嘴角,而後便惡狠狠地說道:

「丕子,我警告你,下次你再跟我說,或者看,你們法醫的那些勾當,我便和你絕交。」

整整十多分鐘,流川才平靜了下來。仔細的思索后,他也流露出了和韓丕一樣憂鬱的神情。

「丕子,你是不是想說,世紀花園案可能與姚嵐的失蹤有關?」胖子問道。

「是的。一個月來,我沒有任何線索,但這或許是上天給我的一個機會。這個案子,我會查清楚,但流川,嵐嵐發來的那段音頻和數字,你一定要幫我破解。」

韓丕說道,情緒也愈發激動,而胖子則握住他的雙手,道:

「放心,嵐嵐也是我的朋友。但是丕子,這事兒讓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什麼事情?」

「你的父親!」

說道此處,韓丕的表情愈發難堪,似乎他的好友,正在觸碰他的禁忌與逆鱗。

但未及法醫發作,胖子的神情卻更加嚴肅。他喝了口啤酒,而後死死地按住韓丕,說道:

「我知道你不愛聽,但我還要說。十年前,秦聯邦大批精英失蹤,至今生死不明。而你的父親,不也是為了調查此案,至今音訊全無嗎?丕子,我知道你不願提起你爸爸,但哥們真不希望你也重蹈他的覆轍。」

不久后,流川離開了小屋,而韓丕卻沒有送他。小屋外的花園中,法醫抬頭仰望,可漫天星空之中,他卻看到了一人的背影,那正是自己14歲那年,離家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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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界方舟之藍色諾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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