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兩個怪物
話說夏城警局有兩怪,一怪是位閻王,另一怪則是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作為警局裏為數不多的警花,王曉棠雖然在這裏工作還不到半年,但對於這個傳說卻也是早有耳聞。
所謂閻王,自然是指的刑偵大隊隊長崔柳,而那公子哥嘛,當然就是王曉棠現在要去見的法醫科主任—韓丕。
在局裏,崔柳口碑不佳,多是因為他性格跋扈、脾氣粗暴。可作為這位活閻王的直屬部下,王曉棠卻又有另一番看法。
半年來,她雖辦案不多,但也跟着崔柳經歷了幾次兇險異常的幫派火併與殺人案。
而每逢危險時刻,總是這位崔閻王沖在最前線,更是屢屢於槍林彈雨中救下同事。所以縱使其他科室,對崔柳頗有危言,但他身邊的兄弟,卻是讚譽有加。至於王曉棠,她來的雖短,但也並不例外。
可是對於韓丕,我們的警花,卻不能免俗。甚至說,比起別人,對這位公子哥兒主任,她的成見還要多些。
因為工作關係,王曉棠常常要代表刑偵大隊,去法醫實驗室跑腿兒。而她本人性格隨和,為人和善,因此每次拜託法醫科的同事,都會帶上些水果、零食,以示感謝。
可縱使如此,王曉棠卻極少見到那位傳說中的法醫科主任。而拜託他親手處理的案子,也常常被擱置很久,或推給別人。尤其是這三個月,這位主任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上午十點前,下午三點后,壓根兒就別想見到他的人影。
這次崔柳再三囑咐,一定要讓韓丕親手屍檢,還真讓王曉棠有些為難,生怕完不成任務。
雖然明知去早了,也見不到正主,可下午一上班,我們的警花還是準時出現在了法醫科主任的辦工桌前。
只是比預料的還要誇張,直到下午兩點半,韓丕依舊沒有出現。
「李大哥,你們主任一直是這樣嗎?他這麼明目張膽地遲到曠工,就不擔心秦局開了他?」
漫長而無聊的等待,讓少女終於按捺不住,不由向身邊的李法醫抱怨道。
「這可不好說!說不定還真不怕。」女警問罷,李法醫反倒顯得神秘兮兮。
小棠不解,隨即繼續問道:「這是為何?難不成局長還怕他?「
話音落下,中年法醫連忙做了禁聲的手勢,而後才湊到女警跟前,小聲道:
「聽說韓主任的媽媽是聯邦政府的高級官員,我們秦局還真得罪不起!」
「原來是個官二代,難怪這麼囂張!」
聽完李法醫的解釋,王曉棠面露不悅,聲音反而大了些,彷彿故意要讓周圍的人聽到。
「話也不能這麼說!其實論業務,韓丕還確實是把好手!」
女警的嗓門兒終於驚動了旁人,一直低頭不語的黃法醫,竟也加入了這邊的談話。
「遲到早退,還能精通業務?天下可沒有這樣的事兒。」
王曉棠滿臉不屑,可黃法醫卻笑着說道:
「其實韓主任也不是一直這樣。聽說最近他的未婚妻失蹤了,警局和調查局卻一直不管,他索性自己調查,這才疏於工作。」
「未婚妻?」王曉棠一臉不信,反駁道:」第一,人口失蹤,警局豈會不管,更何況還是家屬。第二,韓丕才多大點兒,比我還年輕吧,怎麼已經有未婚妻了?「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聽說韓主任的女友是省博物館的研究員,還是他同一所大學的師妹,不過年紀卻比他還大兩歲。」
「大兩歲的師妹?韓主任的女友不會是留級了吧?「
由於對韓丕的印象不佳,向來隨和的王曉棠,口吻也變得刻薄起來。
「小棠,要不是看在你長期給我們帶水果的份兒上,我可真要說你無知了。」
說道這裏,李法醫也聽不去了。雖然對於韓丕成為他的領導,這位中年人多少有些意見,但他還是解釋道:
「我們這位韓主任可是夏城大學少有的少年天才。他15歲考上大學,20歲研究生畢業。獲得博士學位時,還不到22歲。如今他23,他女友25,卻已研究生畢業一年,算起來,應是還跳了一級。「
說道這裏,王曉棠也覺理虧,臉也不由脹得通紅,只得轉移話題道:「那為何警局和調查局不管這事兒?人失蹤了,難道還有假?」
「不是不管,據說是國家機密!」
黃法醫右手扶嘴,神神秘秘地說道。可未及他展開,辦公室的大門卻被人推開了。而走進來的卻是一位面容俊朗、牛仔T恤、腦後還扎著一根小辮的年輕男子。
「王曉棠?你怎麼在這?」青年人一臉迷茫看着警花。
可片刻思索之後,他便反應了過來,一邊撓頭一邊說道:
「嗯,一定是崔柳叫你來的。李法醫,應該是世紀花園的案子,你去看看吧!」
說着青年便將目光轉向了王曉棠身邊的中年男人,簡單的交代之後,他又走到了自己辦公桌前,似是要取些什麼,又像馬上要離開。
見此一幕,女警終於反應了過來。聽口氣,這校園歌手一般打扮的文藝青年,多半就是自己八卦了半天的主角。
她努力在記憶中搜尋,可回想起來,自己上次見到韓丕,已是三個月之前。那次見面,雖也是大跌眼鏡,但遠不及這次誇張。
王曉棠努力調整情緒,她沒想到韓丕竟會一眼便叫出自己的名字,並道出此行的目的。但想起臨走時崔柳的囑託,女警還是挺起胸膛,堅定地說道:
「我們崔隊說了,這案子必須您親自屍檢!」
「小棠同志,不是我不願意,實在是沒時間!這不?我馬上要走!」
「現在還沒下班!」
女警仍舊堅持,可青年卻是全然不顧,他一邊指著李法醫,一邊笑道:
「老李是我們這兒最有經驗的法醫,一定不會讓你們崔隊失望。」
話音落下,韓丕的半個身子已經走到了門外。眼見這位弔兒郎當的法醫主任即將離開,王曉棠也索性豁了出去,大喊道:
「他們說死者是被鬼魂殺的!」
此言一出,那青年竟還真的停了下來,彷彿有些猶豫。
眼見事情有門兒,王曉棠一把便抱住了韓丕的胳膊,死活也不鬆開。幾番糾纏,法醫主任終於執拗不過,最終還是換好了衣服走到了手術台前。
無影燈白色的燈光落在了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屍體之上。就在上午,這位還坐在世紀花園15棟3304室座椅上的受害者,此刻已經躺在了冰冷的解刨台上。
王曉棠神情複雜,可韓丕卻是一臉平靜,彷彿擺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些實驗器具。青年法醫帶上手套,很快便用手術刀劃開了屍體,手法嫻熟,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目測死者年齡應在五十到六十歲之間,職業疑似教師。「
韓丕一邊解剖一邊說道,而王曉棠做為助手,則在一旁不停記錄。
「根據肝溫檢測,死亡時間大概是在昨天下午四點到四點半前後,死者有心臟病史,心臟有手術過的痕迹。「
說到此處,死者的心臟已被韓丕捏在了手上,而他的目光則像觀察一件藝術品一樣,仔細而專註。
「有點奇怪,但也不是很反常。初步判斷,應該是心臟病突發,屬於自然死亡。」
說罷,主任便要轉身離開,結束這場屍檢。
眼前的一幕,令王曉棠噁心欲嘔,但她的心中卻極不甘心。眼看韓丕即將定案,她不由問道:「這麼快就結束了?那你為什麼還說奇怪?」
「嗯~~我說的不是屍體奇怪,而是他的職業很奇怪。「
「您怎麼知道他的職業是老師的?「
「不光是老師,還是大學老師!」
女警的問題又讓法醫有了些興趣,他停下腳步,繼續說道:
「他的中指有的老繭,臉上沒有戴眼鏡,骨骼卻有眼鏡造成的變形,因而多半是長期伏案工作的知識分子。此外,死者的手掌和腕部,有佩戴塑膠手套並被腐蝕的痕迹,因此他應當是一位經常與各種化學試劑接觸的人。最後,夏城沒有需要接觸腐蝕性化學試劑的企事業單位,因此死者更像是一名長期在實驗室工作的科研人員。根據排除法,我可以初步判定他是一位在大學從事化學或生物研究的老師,而且應該還是夏城大學。「
解釋完畢,王曉棠目瞪口呆。就在中午,她才剛剛收到局裏信息處排查出的結果,對於死者身份的分析,竟與韓丕的推理分毫不差。
女警無法相信,而後還是不服氣地問道:「可是您怎麼知道他是夏城大學的呀?」
韓丕沒有直接回答,卻從屍體的衣物里掏出了一枚鋼筆,笑道:
「這是夏城大學120周年校慶的紀念筆,我也有一支,卻是校友款的。而他的則是教師款。」
王曉棠滿臉通紅,她沒想到自己和同事竟會忽略如此重要的細節。但縱然如此,女警還是不依不饒地問道:
「不過您還是沒有回答哪裏奇怪。」
「一個每月五千九州幣收入的老師怎麼住進世紀花園每平十五萬的豪宅,這還不夠奇怪嗎?」
「原來是這個?」王曉棠似乎終於找到了反擊地機會,不禁笑道:「那是因為世紀花園3304並不是他的房子。而且我要說的是,您確定的死亡時間也是錯的。」
「哪裏錯了?」韓丕問道。
「根據監控錄像,死者是在下午3點半到達的現場,5點又通過手機點了外賣,而到了6點他又撥打了報警電話。晚上7點,外賣小哥送餐,卻無人開門。因此,初步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6點到7點之間。若果真如您所說,死者在四點到四點半間就已經死了,那難道是鬼做了以上事情?」
警花的質問一氣呵成,氣勢磅礴,而她的對手竟也愣住了。
韓丕陷入了沉思,似乎並不相信自己的檢查有誤。但片刻之後,他還是回到了手術台前,並在繼續解剖前問道:
「你們有沒有想過,報警和點外賣的,可能另有其人?」
「可那是一間密室啊?」
王曉棠的反問,讓法醫再一次陷入了沉思,可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更加高興,彷彿一位獵人終於遇到了有價值的獵物。
這次檢查,韓丕更加仔細,而當他在死者的脖頸上發現一枚小蛇般的胎記時,竟露出了震驚的表情。法醫的雙手開始顫抖,半小時后他幾乎將死者的身體徹底肢解,而當韓丕一點點撥開死者的皮膚時,那人皮的背面竟紋滿了藍色月亮般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