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明日遺孤

「不可能，我親手檢查過你的屍體，就連DNA也沒有放過！」

韓丕滿臉錯愕，可眼前女子的長相，卻與夏城警局的那朵警花別無二致。

竹屋外，王曉棠迎風而立。她身著青紗，頭披烏絲，夜風將她的衣裙拂起，黑髮也隨著衣襟，在月輝中飛揚。

那少女本就美麗，而此刻在這青木之上，枝葉間若有似無的神聖氣息，更襯的她纖塵不染，皓膚如玉。

一口長劍，浮於半空，翡翠般的劍身，剛好將她玉足托起。八條青蟒拱衛之下，王曉棠就像從神話中走出的女神，俯瞰著塵世，再也不復昔日模樣。

竹屋內，韓丕大蛇纏身，骨骼也被勒得噼啪作響。他周身劇痛，可剛剛瞥見那門外佳人，竟是心旌搖曳，四肢百骸也忘卻了疼痛。

」這世間竟有如此佳人！「法醫不禁感慨。可想到姚嵐，一股強烈的負罪與羞恥感，又忽地襲上了韓丕心頭。

月光下，韓丕的表情不停變化，實是精彩紛呈。可王曉棠卻似視而不見，只是眉眼微蹙，淡淡地說道：

「變態，你來這裡幹什麼？」

話音落下，法醫的臉頰瞬間脹紅，心中更覺無比尷尬。

作為少年天才，他自幼便是同學父母眼中，別人家的孩子。而步入青年，他更是習慣了異性讚賞與崇拜的目光。此時被如此佳人，劈頭蓋臉地辱罵，韓丕還當真極不習慣。

可轉念一想，他又覺自己溜門撬鎖，偷入閨房，也確實下作。特別是想到翻看內衣一幕，韓丕也覺自己猥瑣無比。因而也不免結結巴巴地反問道：

」你~你一直都在房裡監視我？「

一絲寒意，從王曉棠眉間滑過。似乎是有些不耐煩，她的手指輕輕一撥，法醫身上，那青蟒竟纏得更緊。而少女也再次說道：

「我不想重複第二次，你來這裡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當然是調查你的死因，我又不知你還活著。」

疼痛與少女的輕蔑，終究還是讓韓丕惱羞成怒。可話剛出口，他卻有些后怕。面前的王曉棠真的還活著嗎？

半空中，少女衣袂飄蕩，雖是嬌俏冷艷，卻也沒有半分活人的味道。

寒風陣陣，陰風呼嘯，法醫竟是越看越像，心裡也不由嘀咕道：

」韓丕啊，韓丕，你還真是色心當頭，死活不知。這世上哪有會飛的活人，那分明就是個長著觸角的女鬼啊！「

生死關頭，韓丕反而愈發冷靜。他奮力掙扎，心中的恐懼，也慢慢化為了求生的慾望。

周身肌肉被韓丕繃緊，他雖並不強壯，但掙扎之下，綻開的皮肉竟不知何時，與那青蟒流光般的身體，融合在了一體。

絲絲縷縷的能量，如同綠色的毒液，不斷順著蛇身沒入韓丕的血管。可奇怪的是，就在法醫通身泛青，就連眼中血絲都發出綠光時，韓丕的體內，卻反而感到無比舒暢。

劇毒化為甘霖，酷刑也變成了安撫。冥冥中，韓丕只覺自己的身體，彷彿乾涸的土地，在雨水的滋潤下，恢復生機，不光疼痛減輕，就連傷口也在緩緩癒合。

如同種子在沃土中萌芽，法醫的力量不斷增長，而王曉棠也在這時，露出了一絲驚色。因為就連她，也從未見過，自己綁在韓丕身上的青蟒會被融化。

「這是怎麼回事？」

正當少女心生疑竇，一聲龍吟卻兀自傳來。同一時刻，法醫周身藍光閃爍，一條藍蛟竟從他身後竄出。鋒利的牙齒，將蛇身咬斷，韓丕也如同脫韁的野馬，風馳電掣般，向著遠方逃去。

「靈蛇覺醒？而且已經化蛟？他竟然也有明日族的血統？」

王曉棠疑惑不解，可方寸世界的邊緣，韓丕就像一隻靈猿，將身後藍蛟拋向天空，而後就如盪鞦韆一般，順著瀑布，盪向了青木枝幹上，另一枚巨葉。

詭異的追逐，終於在巨樹碩大的枝葉間上演。前方的法醫，慌不擇路，不斷在一個個浮島中騰挪跳躍，而身後少女，卻御劍而行，說不出的從容。

龍吟劍鳴響徹天際，青木葉片之上，十餘幢與清濁小築彷彿的竹屋，也在此刻，點亮了燈火。

須臾間，百餘流星衝天而起，片刻便飛到了韓丕周圍將他團團圍住。而當法醫無路可逃，他這才發現，那周遭繁星，竟全是與王曉棠一般，御劍飛行的青年。

人群之中，兩位女子格外顯眼，與眾不同。她們一人御符，另一人則踩在一朵紅色茶花之上。

「來著何人，竟敢擅闖青木苑？「

那紅花女子，厲聲大喝。可未及韓丕回應，一枚金色紙符，竟冷不丁地射來，如子彈般直奔法醫胸口而去。顯然那另一位女子，出手了。

饒是韓丕已非平常，他眼耳俱佳，身體一晃，竟是將將避開。可手中，那個一直被他拎著的黑色塑料袋，卻被擊中。一時間，紙錢紛飛，冥燭點燃，夜空之中，當真是說不出的陰森與怪異。

「這是什麼？」金符上，率先動手的女子，驕橫地問道。而韓丕卻滿臉不屑地答道：

「當然是燒給死人的紙錢與香燭。」

「師姐，他這是咒我們去死！「

話音落下，那金符女子，俏臉通紅，勃然大怒。而身旁茶花上的少女，也似被韓丕激怒，隱約間竟有一顆紅色星球浮於身後，殺機畢現。

身陷重圍，韓丕也覺再無生機。橫豎也是一死，他反而淡然了許多，笑著譏諷道：

「你這刁蠻任性的小娘皮，好不講理。方才突襲，還且罷了，如今還偏要強詞奪理。今日我本打算祭拜友人，順便調查死因，卻不想誤入此地。你們既要打鬥，我韓丕奉陪便是。只是我亦不信，這大秦聯邦，會容得你們這幫歹人，胡作非為。「

此語一出，法醫也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而此刻，王曉棠也剛好趕來，將他的一番嘲諷，聽得真切。

只是不知是否看錯，人群中韓丕竟覺那昔日警花被他一說，反似有些驚訝，眼神之中，不光多了些落寞，看著自己的目光也溫柔了少許。

「少廢話，老娘今天便要給你些教訓！」

茶花少女終於按捺不住，漫天花雨之中，那血色花瓣竟化為飛刀，攢射而來。

生死關頭，韓丕不退反進，他雙腳跺地，迸射而出，身後藍蛟，更是不住嘶鳴，想要與那女子同歸於盡。

然而，瞬息之間，藍蛟紅花剛剛接觸，便被斬成流光，化為無形。眼見出其不意的進攻，竟被輕鬆化解，法醫也不由露出了絕望之色。

可就在那萬千飛花刃，即將沒入韓丕身軀的瞬間，一條青蟒卻突然殺出。紛紛花雨，落在蟒鱗之上，火花四濺，乒乓作響，可與此同時，這大蛇卻張開血口，不由分說，便將韓丕吞了進去。

「原來是蘇師妹！」

見此一幕，茶花女子終於罷手，而她身邊的那位刁蠻女子，也在此刻躬身行禮道：

「拜見聖女師姐！」

「想容師姐、如意師妹，濁清這廂有禮了。」說罷，王曉棠也向著二女，欠身回禮。

而此時此刻，巨蟒腹中，韓丕卻並未死亡。他雖不能言，卻將外面聽得清楚。而當王曉棠自稱蘇濁清之時，法醫也不由心生詫異。

「那人工智慧不是說，王曉棠真名叫蘇清濁嗎？這蘇濁清又是誰？難道她們是姐妹？」

想到此處，法醫恍然大悟。他記起了楚風小院里，鞋櫃中另一雙粉色的拖鞋，也想起了那非要分兩個抽屜存放的內衣。而這時，他才終於明白，那被自己當做鬼魂的女子，正是王曉棠的孿生姐妹。

可未及法醫細想，巨蟒腹外，便再次傳來了對話聲。

「師妹客氣，只是不知師妹為何要救下那擅闖之人？」

少女身前，名叫「想容」的茶花女子率先問道。

「不瞞師姐，那無理小廝，實是濁清的族弟，正打算拜入夫子門下。他自幼缺乏管教，還請師姐見諒。」

「族弟？你是說他也是明日族？」茶花女子，面露狐疑，似乎不信，而她身邊的金符少女也質疑道：「那明日村，不是早就滅族，今日怎麼又多出了一個？」

「師妹不信？難道師妹忘記了，他方才身後的藍蛟不正是我明日族特有的靈蛇覺醒嗎？」

蘇濁清反問道。而說到這裡，兩位女子，似乎也找不到破綻，最終只得悻悻離去。

半晌之後，巨樹青木恢復了寧靜，而蘇濁清也御劍回到了「清濁小築」。

伴隨著一陣嘔吐，韓丕終於從巨蟒的腹中爬出，而當他再次見到這酷似王曉棠的少女，也立刻問道：「你是姐姐，還是妹妹？」

少女莞爾一笑，態度也不似之前，她走到韓丕身前，淡淡地說道：

「我是清濁的姐姐，蘇濁清。韓先生，請問方才，你說本要祭拜我的妹妹，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和小棠雖不熟悉，但對她印象卻是極好。她香消玉殞，我祭拜一番，也是朋友該盡的義務。」

凌亂的竹屋內，韓丕躬身答道，態度也極其謙和。而當他抬頭，卻發現這位冷艷佳人的眼眶已然微紅，一雙明眸竟泛起了淡淡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