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鬼影再現
日上三竿，烈日炎炎，當夏城獨有的燥熱陽光，射在韓丕的臉上時，睡眼惺忪的他這才發現自己又遲到了。
這一夜他很疲憊，二十五年來，韓丕頭一次意識到，曾經那段安寧、恬靜的時光，似乎正在一步步遠去，而未來的日子面目模糊，卻又隱隱泛著血光。
簡單的洗漱之後，法醫便驅車趕往警局。可一路之上，無數消防車呼嘯而去，也讓他隱隱有了絲不詳的預感。
果然，二十分鐘后，當韓丕離開停車場，進入警局大院，便被眼前的一幕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夏城警局一片混亂，三棟大樓，竟有兩棟化為了一片焦黑的廢墟。救護車與消防車的鳴叫不絕於耳，數十具面目全非的屍體，也在醫護人員的簇擁下，被抬上了急救車。
人群中一片哭喊，而韓丕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弄得恍恍惚惚。
「這位同志，麻煩讓一下！」
混亂中，幾位醫護人員正抬著擔架從廢墟中走出，而韓丕恰好擋在了他們的必經之路上。
「哦，抱歉，不好意思。」
法醫終於反應了過來，可當他剛剛讓到一邊，卻發現擔架上的屍體，正是前天還在辦公室里，與他據理力爭的小姑娘—王曉棠。
韓丕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的情緒瀕臨崩潰，可就在這時，科室的黃法醫卻終於從人群中擠出，一把抓住了他。
「韓主任，可總算找到你了。」男人說道。
「這是怎麼回事？」
韓丕激動地問道，而黃法醫則上氣不接下氣地答道：
「是縱火，有人在今天凌晨縱火焚燒了警局大樓，夜裡值班的兄弟，不少都犧牲了。」
「這怎麼可能？」韓丕不住搖頭，可未及他再說，黃法醫卻白道：
「主任，秦局正在三號樓召開緊急會議，所有中層幹部都要參加，您再不趕去，恐怕就真要遲到了。」
當韓丕氣喘吁吁地趕到會議室時，會議已然開始。主席台前，局長秦昭南沉默不語，可他的前方，與會的各科室負責人，卻儼然分成了兩派，針鋒相對、劍拔弩張。
韓丕下意識地看向了刑偵大隊的位置，可崔柳的名牌后卻空無一人，顯然自昨晚跳窗之後，這位活閻王便一直未歸。
「這是挑釁，赤裸裸地挑釁。不用想就知道，這一定是移民獨立派的陰謀！」
會議室里，韓丕剛剛落座，重案組的李隊長便大聲地斥責道。
對於他的言論，秦局長未置可否，然而法證科的金主任卻冷聲質疑道：
「李隊，你未免太武斷了。獨立派已經消失了二十年，你這麼說有證據嗎？」
「不需要證據，這幾年，楚人與齊人對聯邦政府愈發不滿，示威遊行時常發生。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那些獨立派的餘孽乾的！」
「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李隊長，我和崔柳可都是移民，難道我們也是獨立派？而且當年的戰爭，秦人流放派才是罪魁禍首，你為什麼不說是他們乾的？」
會議室里，火藥味兒愈發濃烈，而李、金二人的爭吵，也讓二十年前那場慘烈戰爭的畫面，重新浮現在了眾人眼前。
三十年前，新月墜地，蓋亞各地淪為火海，而九州的近鄰，楚國與齊國也在那時沉入海底。之後，楚人與齊人相繼內遷，秦國也進入了三族共存的時代。
起初三族相安無事，可隨著天災的持續和部分人惡意的挑撥，三族間的矛盾也日漸公開化。最終原秦帝國分裂為了主張驅離移民的流放派和主張民族融合的融合派。而移民內部也分裂為了主張獨立的獨立派與期望和解的融合派。
戰爭在那之後一年爆發，無數人流離失所，城市化為火海，良田淪為焦土。整整十年，戰爭才因秦人融合派與移民融合派的勝利而宣告結束。
新的政府，主張和解、反對歧視，也正是因此才迎來了之後秦聯邦為期20年的繁榮與發展。而今的夏城，已堪稱民族融合的典範，而韓丕與胖子間的友誼便是最好的佐證。
只是此時此刻，坐在一角的韓丕沒想到，夏城警局的這場災難，卻讓沉寂多年的矛盾，重新浮起。
「夠了！」
主席台上，局長秦昭南終於忍無可忍，厲聲斥責道：
「今早我已向市長彙報了此事，而聯邦政府則斷定，這場縱火與二十年前的紛爭無關。在坐各位應努力調查真相，再有妄言舊事者，一律嚴懲！」
話音落下，原本針鋒相對的兩派，也終於安靜了下來。
「韓主任，你來的最晚，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話鋒一轉，秦局長竟將目光轉向了韓丕。法醫緩緩站起，他雖來的不久，但就在別人爭執不休時，他卻將每個人座位前的臨時調查報告看的仔仔細細。放下手中的文件，韓丕隨即從容地說道：
「我覺得此事應與秦、楚、齊三族矛盾無關，卻與前日案發的世紀花園案有關！」
此語一出，場間一片嘩然，更有人譏諷道：
「世紀花園案？我知道，不過是死了老頭兒，能與今天的恐怖襲擊有多大關係？」
話音落在韓丕耳間，他卻不以為然，繼續解釋道：
「我剛剛看過桌上內務部同事整理的火災損失與起因的分析報告。報告說，火災的縱火點正好選在了法醫實驗室和信息處的電腦機房。這無疑讓我懷疑，是有人要毀滅證據。而當我看到，火災發生前，世紀花園死者寧其峰的屍體已然被盜，就更加確認這點了。」
說道此處，秦局也不由點頭，而韓丕則繼續補充道：
「而且昨晚，我和崔柳隊長，在檢查寧其峰屍體時，還發現有疑似人造人的敵人，在樓內窺探。而崔柳隊長，此刻應該正在追擊他們的路上。」
「不錯，這點我也可以證明。」
就在韓丕的陳述，讓人們議論紛紛時，秦昭南局長卻堅定地站在了青年法醫這邊。
「今早我已和崔瘋子聯繫過了。就在昨晚他擊斃了數名人造人恐怖份子，而恐怕還有漏網之魚。想必便是他們製造了這場慘劇。」
一陣陣驚呼不斷自場下傳來，而秦局則不打算再給大家繼續討論的機會，隨即正色道：
「這是場惡性案件，也是對警方權威的挑釁，但正是如此，我更希望諸位堅守崗位，給夏城市民以信心，而不要有其他的想法和猜測。此外，對於崔柳，局裡另有重要安排，他的職務暫時由刑偵大隊副隊長代理，而他負責的世紀花園案則交由聯邦調查局負責。」
話音落下，秦昭南拂袖而去，竟是不給台下眾人一絲反駁的機會。嘈雜的議論聲中，人群緩緩離去，唯獨留下韓丕目瞪口呆。
實際上，他本想藉此機會主動請纓，接過世紀花園案的調查權。可法醫萬沒想到，再甩鍋、丟麻煩方面，秦局長卻是果斷的異常。
………
時間很快便來到了下午，夏城警局在三號樓的臨時辦公地點已被眾人布置的井然有序。可是，此刻正坐在新法醫辦公室的韓丕，卻沒有絲毫的放鬆，一個面孔始終盤旋在他的腦海里。
那張面孔年輕、漂亮，充滿著向上的朝氣，那是一個女孩的面孔，就在一天前，那張美麗面孔的主人正坐在另一間法醫辦公室里與韓丕侃侃而談，而此刻，這張面孔變得冰冷、焦黑，面孔的主人靜靜地躺在解剖台上。看著王曉棠難以辨認的屍身，韓丕有些恍惚，但他確認這位不幸的姑娘正是她解開所有謎團的鑰匙。
「死亡時間凌晨四點，死亡地點市公安局法醫辦公室。作為一個刑偵支隊的刑警，你怎麼會在一個不正確時間死在了一個不正確的地點呢？」
韓丕的右手握著下巴，自言自語道。在他看來，王曉棠的死亡太反常了，正所謂「事出反常必為妖」，他決定將王曉棠作為案件調查的重點。
韓丕隨手翻看著新法醫辦公室的出入記錄，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不是第一個檢查王曉棠屍體的人。
「嗯？難道還有別人？」
韓丕仔細檢查記錄，卻發現來訪者姓名一欄被劃去了。他連忙出門詢問值班的刑警，可對方亦是一臉茫然，這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情況。監控錄像，韓丕立刻提醒自己，他必須搶在某些可能性之前去查看到底是誰搶在了他的前面。
韓丕很幸運，當他來到監控室時，監控錄像並未被人刪除。他仔細的檢查，快進、回放、暫停。忽然，一幅難以置信的畫面出現在了韓丕的眼前。
畫面中是一位女子，她在九州時間上午十點來到了新法醫辦公室。錄像中，似乎沒有人阻止她，也沒有人發現她。
她打開了陳放屍體的冰櫃，站在一邊，就那麼默默地凝視著。這畫面平淡無奇，韓丕也沒能看清女子的面龐，可那個女人的背影他卻很熟悉，那是王曉棠自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