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妖刀尺墨
慘白的月光點亮了夏城的夜色，風聲在崔柳的耳邊呼嘯。他的身影高速地掠過道路、房屋，忽而出現在人跡罕至的小巷，忽而出現在斑駁混亂的屋頂，然而他始終沒有抓住眼前的那個黑影。
崔柳有些憤怒，但也有些懷念，他想起了十多年前的戰爭歲月。那時他也常和葉知秋一同，在這樣的黑暗中狂奔，令敵人如戰慄的野獸聞風喪膽。可當他的回憶穿越到那慘白的童年，警官便主動中斷了這不合時宜的思緒。
「有點意思，啟動追蹤模式。「崔柳彷彿在同身體里的另一個自己說話。而此時他的右眼再次泛起了一抹紅光，腦海中的全息圖像覆蓋了方圓五百米的範圍。
「看來你和我一樣，如果不是個怪物，就是台該死的機器。「
血管從崔柳的肌肉中隆起，他的小腿彷彿有一絲閃電劃過，男人的身影越來越快，如黑色的閃電一般直奔獵物而去。忽然，崔柳的腦中似乎響起了警報，他下意識地抬起了右手，向虛空中抓去，一顆子彈出現在了他的掌心。
「就這兩下子？那幫兔崽子們的技術看來沒什麼進步嘛！」
那把老舊的黑色手槍再次出現在他的手中。
「砰！砰！砰！」三聲槍響打破了周遭的寧靜。前方的黑影踉蹌了一下，然後猛地轉過身來，一把泛著銀光的長刀迎風而來。
崔柳右腳發力，重重地向下一踩，魁梧的身體魚躍而起，手指輕輕地點在了那泛著銀光的刀背之上。他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線，腳尖輕盈地點在了那黑色身影背後的地面上，無比從容。
警官仔細地打量著這個追蹤了一夜的敵人，那是一個身着黑色緊身服的男人，他的身材勻稱、比例協調，每一塊肌肉、每一條輪廓都像是被人用精確的畫筆刻畫而出。
男人帶着黑色的面罩，一雙眼睛冷峻但卻沒有任何生機。這種眼光崔柳太熟悉了，他不屬於人類，它只屬於那些冷冰冰的殺人機器。
這部機器沒有說話，他的語言就是刀光。那把制式太刀再次揮舞了起來，迅捷無比，直奔崔柳的面門。崔柳有些無奈，他覺得這簡直是在浪費時間。一陣藍色的電流遍佈崔柳全身，他的身體輕輕一震，瞬間避開了那鋒利的似乎可以劃開一切的刀刃，膝蓋向前一頂，身着黑衣的人造人便被重重地砸了出去。
人造人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他明白眼前的這個男人自己是無法戰勝的。但一陣冷冰冰的聲音沒有任何語氣和語調，從那或許該被稱為喉嚨的地方發了出來：
「崔柳，你這個叛徒，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哈哈，我一直在期待着自己的死期，但絕不是在今晚。」崔柳笑道。
「只有血債血償才對得起那些慘死的同胞。」冰冷的機器之音再次響起。
「拜託老兄！我和你可不是同類！」
崔柳握緊了自己的手槍，「砰！砰！砰!」三聲槍響，子彈呼嘯而去，穿過了機械人的眼窩，頭顱應聲炸開，那黑色的身影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然而就在這時，崔柳的眉眼露出了一絲警色。五個人形身影忽然從周圍的黑暗中走出，將他團團圍住。
「是最新型號嗎？竟然有聯網功能，看來這次是大意了。「
崔柳環視這五個恐怖的殺人機器，臉上卻沒有一絲驚慌，這是一種只屬於老獵人的從容，而這位老獵人無疑就是眼前這位身經百戰的漢子。
「你跑不了啦！我們說過今天是你的死期，就不會有意外發生。「
為首的那個黑影說道。這不是機器的聲音，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崔柳仔細地打量着眼前的這位對手，月光灑在了對面那個男人的身上。古怪的盔甲發出陣陣寒光，男人手持一柄長劍，這柄劍款式復古，劍光凌厲。彷彿有無數嗚咽聲從劍鋒中哭號而出。無疑，這是一柄飲血長劍，飲過無數人鮮血的兇器。
「血債只能血償！崔柳，我們會用你的頭顱祭奠死去的族人，你的殘軀將永遠跪在他們的墳前。「另一個聲音來自於旁邊的一位殺手，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妖嬈嫵媚卻又殺意重重。
女人系著一條長長的馬尾，黑色的緊身衣讓她的身材無比誘人。然而女人手間的長刀卻似乎在告訴任何膽敢覬覦她的人，任何痴心妄想，都只會付出血的代價。
崔柳身後的三個男人，和先前的那個殺手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是他們的刀意更加寒冷，更加刺骨。
忽然，崔柳的身體暴起向後，如離弦之箭，沒有任何警告，也沒有任何準備動作，就這樣直奔殺手而去。
他的左拳如一柄黑色的戰錘，重重地砸在了一個機械人的頭顱之上。「砰！「的一聲，機械人的身軀應聲飛起，五官炸裂，摔在了後方的地面上。金屬鍛造的身體滋滋作響，青煙直冒，已然是壞得不能再壞了。
可崔柳並沒有停下，右手的黑色制式手槍被擲了出去，砸在了另一個機械人的臉上。只見那機械人向後踉蹌了兩步，他拔刀向前，可此時頭顱卻輕輕地從肩上滑落，如成熟的果實落在了充滿了芬芳的泥土之上。
一道黑光從崔柳的手間劃過，這部機械人就這樣倒下了。誰也沒有看清這部集合了無數人智慧的殺人機器是如何被摧毀的。然而也沒有人想看清或有時間看，第三部機械人就向崔柳沖了過來。
警官二話不說，抬起右腳，狠狠地踹向了機械人的胸口。「砰！」地一聲，如隕石墜地，火山炸開，機械人的胸膛竟被硬生生地踹出了一個黑色的窟窿。三部機械人的殘骸散落一地。
崔柳用手輕輕拭去鞋尖上的灰塵，另一隻手上的黑色長刃則搭在了肩頭之上。他從容地轉身，看着前方的那對男女。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容。
「再不活動活動身手，可就真老啦！「
」難道是尺墨？傳說中的無上凶兵，楚人的鎮國之寶，沒想到竟然會在你的手上！「對面的男人震驚地說道。
」你不配擁有這把刀！」那女人的聲音永遠是那麼輕蔑。
「配不配可不是你說了算！」
警官魁梧的身軀忽然再次暴起，黑色的刀光閃爍，直奔女人白皙的咽喉而去。
崔柳這位戰爭中浴血而生的戰士，自幼便生活在刀光血影之中。他的刀法直來直去，不要動作的華麗，無需身形的優雅，他要的是於萬軍叢中取敵方上將首級的殺意，他的刀是殺人的刀，是真正食肉寢皮的兇器。
然而崔柳這次面對的對手，並非沒有靈魂的機器。有了之前三位人造人被斬的經驗，那名女子，早在崔柳說話時便將刀緊緊的握在手中。當崔柳暴起而出之時，她雙手緊握的長刀已經護在了身前。
刀未至，意先至。尺墨未到，可女人的刀刃竟已被迎面而來的刀意振的嗡嗡做響。
「嘭」的一聲，火星四濺，兩刀相接。女人向後滑去，緊緊踩向地面的雙腳帶起陣陣泥土，地面竟被犁出了兩道深痕。女人驚魂未定、雙手顫抖，握緊刀柄的虎口竟然鮮血直流，長刀的刀刃也被斬出深深的缺口。
須臾之間，對面的男子，身形飄忽，長劍刺出，直奔崔柳而來。他的速度極快，甚至與崔柳不相上下。然而崔柳早有準備，似乎正在等著男子的到來。
劍光瞬間而至，崔柳的身體再次發出電光，身上的每個細胞似乎都被激活。他順勢轉身，身體擦著劍光旋轉起來。手中尺墨黑光閃爍，和陀螺般高速旋轉的身體一起組成了一陣刀的旋風。
可那道擦身而過的劍光卻突然一盪，彷彿千萬把利劍散開。本已被崔柳避開的長劍竟然在崔柳身上斬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崔柳沒有停下，駕着旋風呼嘯而去。刀風落在了男子身上，可那身影再次飄忽不定，瀰漫着殺意的凶兵竟似斬在了虛影之中，無功而返。
男子的身體如一陣清風吹過，瞬間便站在了崔柳身後不遠處。手持長刀的女子趕忙跑到了男子身旁，死死地盯住崔柳。
僅僅一個回合，高下已分。崔柳看了看肩膀上的劍痕，沒有鮮血流出，卻有電光閃爍，腦海中的電腦似乎像另一個自己在意識中發出來僅有他能聽到的聲音。
「左肩受損。骨骼受損2%。需儘快修復，不建議繼續戰鬥。」
崔柳的眉頭微微蹙起，自言自語道，「真啰嗦！」
他單手握刀，用另一隻手指向對面的男女，食指在眼前晃動，不屑地說道，「你們惹惱爺爺我啦！」
崔柳再次向前衝去，腳下電光閃爍，速度極快。但見那女子將長刀擲出，身體向後躍起。崔柳頭向左邊輕輕一側，呼嘯而至的長刀擦臉而過，而那女子已經站在不遠處的樹上。
藍光乍現，女子的右手手臂突然分開，白皙的手部竟然變成了一把殺意森森的狙擊長槍，砰地一聲，火光從槍口迸射而出，崔柳的腹部洞穿。然而他並沒有停下來，幾十年的戰鬥本能告訴他，只有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此刻若停下來，那也許便永遠停下來了。
警官來到男人身前，尺墨自下而上劃出一道黑光，直奔男子胸口。然而那詭異的身體再次飄忽不定，長刀如斬在虛空之中。可就在這時，一抹鮮血卻忽從兩人之間噴濺而出。
刀光劍影消失無蹤，一條胳膊竟落在了一旁的空地上。而那胳膊手持長劍，正是崔柳對面男子的右手。
「不可能！你怎麼還有一把刀？」男子怒喝道。
「誰告訴你尺墨只有一把的？」崔柳的右手握刀指向前方，而他的左手中竟然多出了一柄一模一樣的尺墨。正是此刀，出其不意地斬斷了對手的生機。
男子沒有多說，轉身便跑。樹上的女子手持長槍攢射，子彈呼嘯而下，一發接着一發，死死地封住了崔柳追擊的路線。
一抹淡淡的微笑自崔柳的臉上浮現，他似乎渾不在意。女子悶哼一聲，又一柄黑色的長刀從胸口自后穿出。
樹梢上，女子滿臉驚愕，生命的最後一刻儘是不解。崔柳沒有理會，身體迸射而出，直奔前方男子，手起刀落，那男子已然身首異處，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兩抹魂光如幽靈般自屍體飛出，飄飄蕩蕩，落至刀鋒之上，融入如墨般刀身之中。片刻后，三道黑色刀影合而為一，慢慢縮小，直至鋼筆長短，如一柄黑尺沒入崔柳掌心之中。
「誰說尺墨只有兩把？鬼影尺墨又豈是爾等能夠知曉的？」崔柳獨立月下，夜風拂起他蓬亂的髮絲，邋遢的臉上儘是理所當然。
這種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然而今夜的遭遇卻令他心有餘悸，這場戰鬥並沒有看上去那麼輕鬆，如果沒有手中的凶兵尺墨，恐怕此刻躺在地上的便是他的屍首了。
崔柳開始檢查敵人的屍體，這時才看清那對男女的面龐。他確信沒有在夏城見過這二人，但那女子也着實長得美麗。
「可惜了！這麼漂亮的姑娘非要做這不要命的營生，還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何必呢？」
一塊兒紅色的腰牌被崔柳用刀自女子身上挑起，那是一塊兒刻着柄利劍的腰牌，泛著血紅，寒意森森。
「果然是血劍的那幫傢伙，這麼多年還沒有死完嗎？」
崔柳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憎惡的神色，不知多少痛苦的回憶浮上心頭。
忽然，崔柳潛意識中的電腦再次發出了警報，一幅全息的夏城地圖出現在了崔柳的眼前。地圖中，夏城警局的方向一個紅點不停地閃爍，紅點慢慢移動，離開了警局，向城市邊緣移去。
「果然還是動手了嗎？」崔柳的臉色愈發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