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秦樓月 復見舊時鶯
馬車緩緩駛出了大風小鎮后不久,便來到了一處平坦的山坳里,環顧四周,卻是一片蒼翠的松樹林,在耀眼的陽光下,蒼翠中卻帶著片片亮光,彷彿一道道閃耀著金光的綠色屏障,巍峨壯觀,偶見一兩隻松鼠從這棵樹上霍地躍過那棵樹上,機靈快活至極,風兒拂過,整片松樹林便一齊舞動起來,陣陣松濤彷如一曲雄渾悲壯的戰歌,使人油然生出縷縷敬意來。
「少爺,此行我們是回凌元還是去惠州?」
林易新看著由於多日來的傷痛,略顯疲憊的祝華林,心想如能暫時回到凌元修養些時日,則更利於身子的恢復。
「去惠州。」
祝華林靠著馬車內木沿,靜靜聆聽著外面醉人的松濤聲,微微一抬眼,低聲地回答著林易新的問話。
「少爺,此去惠州還有多少路程?」
「大約還有五十里路程,估計兩個時辰就能到達。」
「駕!」
車夫聽了祝華林與林易新的說話后,揚起馬鞭,重重落在了馬背山,那馬吃了痛,便撒開四蹄,飛奔著向前跑去。
太陽漸漸西斜之時,祝華林一行人爬山涉水,終於來到了目的地——惠州。
惠州是一座古樸而不失繁華的城,方圓數公里皆是林立高聳的樓房,數條寬闊的街道縱橫交錯,街道兩旁商鋪及經商之人的叫賣聲不絕於耳,較之凌元則又是另外一番熱鬧繁華景象,城南不遠處則是玉泉河,清澈的河水緩緩地流向遠方,數百年來,從未乾涸。
不久祝華林及林易林心便來到惠州城南靠近玉泉河的秦樓客棧安頓了下來,待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便到了掌燈時分,祝華林登上客棧高處的樓閣上,眺望著惠州城的夜景,但見落日餘暉下的惠州城,靜謐而祥和,點點燈光在夜幕籠罩下彷如數千隻爭相鬥亮的螢火。遠處隱約有幽幽絲竹聲傳來,想必是那些少爺公子在燈火闌珊處縱情歡樂吧!
「這惠州城,註定和凌元不一樣啊!」
「少爺,確實如此,你看惠州真是比凌元要繁華多了。」
「嗯。」祝華林若有所思地回答著,並未轉身,繼而望著惠州迷人的夜色發獃。
「少爺,是不是想以就將店鋪設在這裡了?」林易新隨手將一件有些舊了的皮球大衣給祝華林披上。
「少爺,外面涼,你身子剛剛恢復,將他披上吧!」
「還沒定呢,待明日去城裡考察了再作決定。」
突然一陣若有若無的琴聲盪悠悠地傳了過來,嗚嗚咽咽,如泣如訴,陣陣琴弦都敲進了祝華林的內心深處,沉睡多年的思緒隨著琴聲的飄送漸漸蘇醒過來,祝華林驚奇萬分,循著琴聲傳來方向尋去。
月影琴聲絲絲愁孤燈寒罩冷清秋。
殘梅數點聲聲漫蘭謝暗香獨靜幽。
河岸垂柳隨風舞深秋歸雁對誰柔。
豈知愁苦催人老日落西山誰能留。
「啊!難道是她?」
祝華林神情激動,整個身子都顫抖了起來,著了魔魘奔過去。
突然腳底下被什麼重重地絆了一下,祝華林站立不穩,踉蹌著倒了下去,吃了一痛,禁不住『啊』一聲驚呼出聲。
「少爺!當心腳下!」
「啊!誰?」弦斷琴止!
「迎兒,去看看是誰在外面」
貌若天仙,身著天火紅狐皮繡花邊大衣的女子面色驚疑,驚慌地喊出聲來。
「少奶奶,是、、、、、、是!」
迎兒神色慌張地奔回屋裡,上氣不接下氣,砰地一聲將房門重重關上。
「迎兒,什麼事情這般慌亂?」
女子看著滿臉恐慌的侍女,不知道剛剛屋外發生了什麼事情。
「少奶奶!剛剛絆倒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凌元的祝華林少爺!」
「啊!他怎麼會也來到這裡?」
宣涼薄琴彷彿被重重擊了一棒般,整個人立即呆在了那裡。
「迎兒,快,洗漱更衣,我們早些歇息!」
宣涼薄琴再沒心思撫琴低唱,她只儘快借著無邊的暗夜讓自己平靜下來,什麼也不要去想。
「這聲音好熟悉!」
祝華林在林易新的攙扶下終於站起身來,可是剛剛如痴似醉的琴弦聲,淺唱聲已經沒有了蹤影。
「薄琴妹妹!是她!一定是她,天地間只有她的聲音才讓自己心醉神迷。」
祝華林痴痴地望著,突然,他看見左邊淡黃色窗紙裡面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慢慢晃動,禁不住急聲大呼起來:
「薄琴妹妹!你怎麼會也來到這裡?」
祝華林拼盡了所有的力量狂奔過去,拚命地拍打著窗戶。
「迎兒!將燈熄滅!快!」
宣涼薄琴忙亂之中急急命著。
「少奶奶,你又何苦這樣?見華林哥哥一面又如何?」
迎兒轉過身來,不解地望神情急切的宣涼薄琴,她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多年來,明明心心念念想著的是祝華林,但當他就近在咫尺時,卻不相見。
「滅燈!你聽見我的話了嗎?」
宣涼薄琴幾乎是氣急敗壞的喊道。
忽地一聲,窗前那盞尚在呲呲綻放著火的燈,噗地一聲,滅了,立即屋裡的光線驀地暗了下來。只留下宣涼薄琴及侍女迎兒模糊的身影在黑暗裡慢慢地挪移著。
「砰!」
房門被重重地推開,祝華林奔了進來。
「薄琴妹妹,為什麼要這樣躲著我?」
祝華林奔到宣涼薄琴身旁,緊緊抓著宣涼薄琴瘦弱的雙手。
「我去裡間備熱水。」
迎兒慌忙往裡面的洗漱間跑去。
「你!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你再不出去,我就喊賊了!」
宣涼薄琴猛地轉過身來,望著黑暗之中的祝華林,心裡早已經慌亂做了一團,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只是在關武城府里待得煩悶了,出來散散心,竟然會在這裡碰見他。
「你喊吧!」祝華林不等宣涼薄琴把話說完,猛地將她緊擁入懷,用自己熾熱的雙唇緊緊將他蓋住。
宣涼薄琴再說不出話,只能在祝華林懷裡拚命地掙扎著,掙扎著,可她能掙脫上天刻意為他們安排的這場意外相逢嗎?
也許,一切皆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