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遠大理想更惆悵

丁不凡微而不笑地面對著我的沉默，好像並沒有意識到我所擔心的難度，也沒考慮這樣的說話，需要付出多麼巨大的艱辛。

「你了解自學考試的難度嗎？」

我不得不提示著問了一句，因為我感覺他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或著是為了讓我答應婚事，而編造的騙人鬼話。

自學考試每年只有兩次，而所通過考試的課程多大三四十，即便是賦閑在家專門學習，兩三年的時間，很難通過全部課程的考試，更別說一邊打工掙錢，一邊複習迎接考試了。

雖然我沒參加過自學考試的過程，但是，在教育局上班的姑父，沒少跟我介紹自學考試的難易程度，所以，此刻的我，絕對不相信丁不凡會選擇如此不可思議的鯉魚跳龍門的辦法。

「不瞞你說，我前天去過縣教育局，雖然咱們這裡是才開始的政策，但是，報名的人還真不少。自學考試的難度對我來說並不擔心，而購買自學考試的書本，不僅難以尋找，而且還需要一大筆錢。」

丁不凡說到最後的時候，明浩的眸子里閃出了為難之情，而且語氣也顯得特別的低沉。

其實，我並沒想到自學資料的問題，也沒考慮經濟問題，而只是在懷疑著他所說的到底有幾成實話。此刻，當他說出實際困難的時候，我這才明白了過來，他並不是心血來潮，也不是為了爭取我同意訂婚，確實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

自學考試的書籍和資料，聽我姑父說每本是幾元錢，可是，幾十本書籍的總和，確實不是小數目，也不是連學都上不起的家庭能夠承受的數額。最要命的是，我們這裡才剛剛開始自學考試的普及，考試用書少之又少，而新華書店裡幾乎是見不大的結果，即便有也被有後門的人提前搶購，平民百姓根本就沒任何希望。

「你還真要參加自學考試？可是，你認真想過了沒有，自學考試不僅要有持之以恆的毅力，還要用錢來支援，就你現在的條件，這些能具備嘛！別因為一時的衝動，而枉費了錢財，咱們的生活本來就很拮据了，你掙點血汗錢有更多的用處。」

我說的話雖然不好聽，但並沒有壞心眼，也不是為了打擊他的積極性，而是說出了更現實的問題。

還沒到丁不凡的家裡看看生活狀況，可是他為了保證弟弟上學，主動退學在家，而選擇了搞副業的賺錢道路，那麼辛苦掙到的血汗錢，必然要用在刀刃上，絕不能做沒有把握的事情。而且，我還有個擔憂，如果我同意了這門婚事，彩禮錢肯定要他用辛苦來承擔。

「你說得沒錯，我們的日子過得確實很貧困，可是，沒有長遠的打算，這樣的拮据生活，必將讓我們過一輩子。想要改變命運，也許只有這個選擇，雖然從眼前看，有可能會影響到過日子，一旦實現了理想，那就能徹底改變煎熬的現狀。」

丁不凡憂聲說完的時候，很猛然地抬頭仰著臉龐，兩道犀利的眼神深望著屋頂，好像在做著最後的抉擇。

我被他的話語所感動，而且還有著深深的酸痛情緒。生活在偏僻的窮山溝，出門不是黃土丘陵，就是溝溝壑壑的懸崖，能找到一條崎嶇的山路通向縣城，就已經不錯了。改變命運似乎對我們來說遙不可及，根本就看不到出路，也沒法規劃未來。

此刻，雖然是中秋的天氣，但是，卻因為想到了寒心的事情，我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看來你的決心已定，可是你爸你媽會同意你這麼做嗎？」

也許因為有著同樣的體悟，我居然問到了最根本的問題。

貧窮落後的山區，孩子的所有事情，必須是父母親抉擇下的結局，誰也沒辦法跟父母親抗拒。即便真的有過抗拒，但結局好像並不是那麼完美。雖然我還沒聽到有人因為前途跟父母親執拗，可是，極個別的女孩子，為了抗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而選擇的逃婚屢見不鮮，其結果不僅無法獲得幸福，好像過得更加的艱辛痛苦。

唉！悠長的一聲嘆息，丁不凡勾下了無力的腦袋。

「他們肯定不會同意，我也沒計劃著跟他們說，之所以我在你面前說了實話，就是想讓你明白，也許今後的兩三年，我做不到孝敬老人，也沒法照顧你。」

丁不凡低沉的語氣，帶出了無可奈何的心情，但猛然抬眸的眼神，卻有著非常堅韌的冷嚴。

我心裡一顫，憂傷的情緒竟然擋不住地涌動了起來。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不管有沒有可能改變命運，我都會全力支持你，但是，我沒法幫助你。」

「不需要你的幫助，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到咱們的未來，也想讓你明白我並不會向命運折服。還有，我真誠的請求你，別帶著你爸來我家看房子了，我家確實很窮。」

「這事由不得我，即便是我不去，我爸一定會親自上門。不過，這個你不用擔心，只要你跟別人不一樣，我會堅持自己的信念。」

「如果真的無法改變的話，那你也別拒絕了，就跟著你爸來轉轉吧！雖然家境很窮，但你可以看看我的生活狀態。」

丁不凡苦笑了一下，又很輕微地搖了搖頭。

他此刻的情緒，已經陷入了最沉重的地步，彷彿想到的事情讓他自己無法決斷一樣。

而我這一刻的心境，居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最開始的應付相親的態度，聚變成了現在的憂心忡忡，好像完全接受了相親的事實，心裡隱隱地感覺到了我們已經是命運的共同體。

想到這些的時候，我不得不再次認認真真地思考著，到底該不該很明確地表明心態，也拿不准我此刻的心情，是因為他的理想所感動，還是真因為看到了他所規劃的前程所吸引，但是，我最明顯的感覺是，對他確實不討厭，還有著不想分開的親密感。

我斜目掃視了一眼斜陽夕照的院子，那種無法形容的緊迫感，更加明顯地遽升出了思念，而即將要離別的酸楚已經開始了全身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