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五庄觀

又見黃昏，群鳥歸巢，行路的旅人也得找地方投宿過夜了，王玄策和滿胄頂著最後一抹桔紅光芒趕路，他們看到前方有石階，石階盡頭有山門。不必擔心有妖怪，自過了流沙河，一路都沒碰上妖怪攔路。烏鴉說，此地有位鎮元大仙，妖靈都不敢靠近。看遠處山門浩大，說不定就是鎮元大仙所在。

邊喘大氣，邊敲門。

「誰呀？」開門的是兩名道童，「二位是……」道童把他們打量。

這兩道童目清眉秀，唇紅齒白，皮膚光澤，面頰飽滿，一看就不是尋常道家童子。王玄策有禮道：「兩位哥哥，我們是趕路的，從東土大唐而來。天色晚了，可否行個方面，讓我們借貴寶觀過一夜？」

「你們從東土大唐來？」道童驚喜，「莫不是師父說起的故友吧？」

王玄策茫然，「弄錯了吧？我們並不認識寶觀師父。」

「師父有交待，那故友未必還認得他。只要是東土大唐來的，我們必好好招待。」道童說道。

另一道童卻說：「明月你真弄錯了，師父的故友不僅是大唐人，還是個和尚，名叫三藏。你看他們哪像了？」

「也是。」道童拍腦門恍然，「差點弄錯了。你們雖然不是師父故友，我們五庄觀也不會拒客，請進吧！」

「多謝！」王玄策和滿胄向道童行禮。

進入道觀，王玄策就被吸引住，觀內古木參天，數人才能合抱的大樹，僅看到的就有二、三十株，還有更粗壯的長在殿宇背後，只能見個局部。樹根盤結，如蛇纏住房頂屋牆，不禁使他暗猜，究竟是先有樹，還是先有道觀。若先有樹，道觀如何在它們之間修建；若先有道觀，那麼這道觀該有多少年歲了？

「那棵樹該有上千年了吧？」滿胄望著殿後的最大的樹感嘆。

道童卻發出「嘖嘖」瞧不起的聲音，「何止千年，上萬年都有的。那棵是我們觀里的寶樹，師父的心頭肉，外人看一眼都是造化，就連我們，都得師父允許才可接近。」

「什麼寶樹？很稀有嗎？」滿胄很好奇。

道童誇耀道：「此樹名人蔘果樹，結的是人蔘果，又名草還丹。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三千年得熟，一萬年才能吃上一回，只結三十枚果子。聞一聞能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可活四萬七千年，王母娘娘的蟠桃都比不上呢！」

「有這麼神？」滿胄不相信，道童說話一定故意誇大了。

王玄策也是此想，這兩道童從他們進門起，就透著傲慢，不知是嫌他們窮，還是嫌他們是凡夫俗，按此個性，描述自家東西難免誇張。「貴觀主可是鎮元子大仙？」王玄策轉移話題，順帶確認。

道童喜道：「正是家師。」

「剛才聽聞三藏法師是大仙故友？可是指大唐的那位玄奘三藏？」王玄策疑道。

「師父是這麼說的。」

王玄策倍感意外，「三藏法師居然認識鎮元子大仙？」

道童卻笑了，「當然不認識。」

「那是怎麼回事？」王玄策越聽越糊塗。

道童答道：「三藏法師前世乃如來佛祖二弟子金蟬長老，五百年前盂蘭盆會上，金蟬長老向師父敬茶，相識一場，便是故人。金蟬長老轉世，前世記憶全消，怎會認得師父？」

「原來如此。」王玄策暗嘆，鎮元子果然神通了得，能參加仙界大會，「我等既然來到貴觀，應當拜見觀主。」

「那就不巧，師父受元始天尊之邀，到上清天彌羅宮聽講混元道果去了，還帶走了四十六位師兄，只留我們倆守在庄內。」

鎮元子不在，王玄策反鬆了口氣，沒有大人物在，自己自在些。

經過正殿，王玄策和滿胄作為客人，理當拜一拜供奉的主神。二人在道童帶領下入殿，王玄策立刻一奇，正殿中不見尋常道觀供奉的三清等神，主位唯有「天地」二字。敢情鎮元子不敬神，只敬天地？儘管疑惑，卻不敢多問，按流程簡單敬拜后，隨二道童去客房了。

這觀里果然只有兩個道童在，他們一個叫清風，一個叫明月，張羅王玄策和滿胄入住，忙進忙出。問及年紀，他們答出的話把王玄策嚇得不敢讓他們做事了。清風已經一千三百二十歲，明月也有一千二百歲，他們還是最年輕的，師父師兄的歲數不可估量。

若是妖靈，這麼長年歲，王玄策不會感到奇怪，可若是人，他怎麼都難以相信。誰說凡人沒機會長生呢？清風明月說的哪怕有誇張之言，他們的壽命也該長於普通人。這個五庄觀究竟什麼來頭，他只聽烏鴉說起一點兒，沒問清楚，現在想問，烏鴉似怕了這裡，全都不見蹤影，想問都問不到。

一夜平安，第二日，王玄策和滿胄起了個大早，向清風明月告辭，早早地上路了。

離開五庄觀，烏鴉又飛了回來，跟隨他們左右。

「你們昨夜去哪兒了？」王玄策問消失了一夜的它們。

「鎮元子的地盤，我們不敢久留，更不敢停在他觀里，所以避得遠。」烏鴉回答。

王玄策也是這麼猜的。「前面是什麼地方？」他問。

烏鴉回答：「白虎嶺。」

聽起來是個兇險之地，王玄策馬上問：「有妖怪嗎？鎮元子的地盤，應該沒有吧？」

烏鴉們卻笑起來，「以前沒有，現在有了。不過公子不用怕，白虎嶺好過的，只要你們別失足掉下山崖。」

「為什麼？」王玄策問。

「這個……怎麼說呢？這裡是我們大王的地盤。」烏鴉神秘道。

「你們大王的地盤不是還遠著嗎？這裡也算？」王玄策狐疑。

這時，路邊景色吸引住他。青山間雲煙飄渺，晃若仙境，山腳下有幾座田地，老漢在耕種，遠處走來位姑娘和年長婦女，她們為老漢送來餅和水。

想不到這裡還有人住，王玄策上前打聽。原來他們是一家三口，老漢耕田，妻子和女兒在家料理家務。問及為何到這偏遠山中居住，他們卻挺高興，誇這裡好。山中沒有勞役負稅，一家人自給自足，怎不好呢？

告別這家人，王玄策與滿胄繼續上路，走進白虎嶺的崇山峻岭中。

而在他們後方，有師徒四人距離五庄觀近了。

「快走！快走！就你慢！」一隻猴子在催促一頭豬，「你要磨蹭到什麼時候？難不成還想回去娶菩薩？」

豬八戒羞得無地自容，「別說啦，哥哥！我走得慢是因為在樹上吊了一夜，手腳現在還發麻。哪敢回去？不敢了！以後就跟著師父去西天。」

他們師徒四人本來與王玄策、滿胄同行，過了流沙河，遇見一莊園，便上前討齋。莊園主人對王玄策和滿胄極不待見，王玄策和滿胄便不留在此，先走趕路了，他們師徒則被留下過夜。

莊園缺男丁，老夫人極力把三個女兒推薦給師徒。三藏自然不接受，可豬八戒哪受得了誘惑，居然決定入贅，要在此當女婿，不去西天了。孫悟空早看出名堂，不點破，說服三藏同意八戒留下。果然，天亮醒來，莊園不翼而飛，他們睡在荒郊野外，而與三位小姐成親的八戒被吊在樹上。八戒哭訴，老夫人和小姐都是菩薩變的，把他們耍了場。

「八戒已知錯，悟空就別取笑他了，又傷他心。」三藏勸道。法師見前方山勢雄峻，不免又生擔心，「你們看，前面又是座大山，會不會有妖怪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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