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口封化形

手指接觸到黃紙的一霎那，喜增收回了手。

「怎麼了王子？」金翅忙問。

「我還是別撕它。」喜增說，「如你所言，是大能貼上去的，那麼必有深意。我一個凡人，不知原由，不該亂碰，以免招來災禍。」

「殿下不想搬動這瓶子了？」金翅問。

喜增笑道：「搬動它有什麼好處？不過滿足一時好奇。要是招來災禍，就不值了。你說是不是？就放在這兒吧。金耳國都沒把它搶走，估計再放百八十年，也丟不了。」

「殿下做事謹慎，說話幽默，果然非同一般人。」金翅跟著笑道，「殿下應還有要事，就不打擾了。如若殿下遇上解決不了的難題，可來城東毗濕奴廟找我。」

「既然是來訪的國王，怎麼住神廟呢？」喜增問。

已經告退轉身的金翅，回頭答道：「宮裡人多口雜，住著不方便，神廟安靜，我喜歡。」說完立即離去。

喜增微皺眉，若圖安靜，神廟絕不是好地方，且不提婆羅門祭司定時祭神，每次儀式嗩吶金鼓齊鳴，要鬧好幾場，光是絡繹不絕的信徒就夠吵的了。城東的毗濕奴廟喜增有所了解，是座香火旺盛的廟宇，更不可能安靜。獅駝國的國王如此說話定有用意，只是喜增目前想不通。

也許這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讓他儘快去找。喜增正這麼想時，看門人戰戰兢兢，有話要說，喜增允許他發言。

看門人合十恭敬道：「殿下，這個國王非常詭異啊！」

「說來聽聽。」喜增也有此疑慮。

看門人表情驚恐，「殿下那幾天正好不在城中，所以不知情。城東的毗濕奴廟鬧鬼，婆羅門都被嚇跑了，也沒有信徒再敢進去。這個國王居然住在那裡，恐怕他不是人。」

喜增沉默，帶上衛兵離開了寶庫。

緊接著，喜增著手調查獅駝國的國王，發現確實有國王到訪，就在他領兵離開之後，抵達曲女城的。除了「獅駝國」的名號未有人聽過，國王的儀仗具全，接待的大臣按禮儀安排住處，他卻要自己尋地方，時逢神廟鬧鬼，就住進去了。

喜增縝密，又去查了神廟鬧鬼的事，招來廟裡祭司。祭司仍心有餘悸，說那鬼青面獠牙，不怕咒文，每逢夜晚就出來嚇人，嚇得沒人再敢進廟。後來聽說有位國王住進去了，祭司就想搬回去，但鬼又來騷擾。那鬼也奇怪，什麼都襲擊，就是不驚擾住裡面的國王一行。

「上主的廟宇怎麼可能有鬼怪？」喜增不相信。

祭司驚懼，「千真萬確，各種姓的人都看到過！我們也不信上主的神廟會有鬼，可眼見為實……城中傳，都是因為凡人背叛上主，去信奉佛法外道的緣故，上主發了怒，降下妖魔來懲罰凡人……」

「不必說了，危言聳聽。」喜增喝止，「我親自去看一看。探尋真相，止住惶惶之心。」

祭司嚇得不敢作聲，反正他是不會再去了，向王子合十。婆羅門對這個親近佛門的王子素來沒有好感，他要去見鬼，就讓他去好了。

喜增下此決定，確有尋找真相之意，但也想順便見見獅駝國的國王，直覺告訴他，連串怪異，包括姐姐的病，都是有聯繫的，而交點就在這個來歷神秘的國王身上。

就在當晚，喜增點出一千兵馬，直往神廟而去。城中居民聽到動靜，窗戶開縫，探出目光，看到軍隊過街，以為敵國打來了，全嚇得關緊門窗。

一千兵馬到了城東，把小廟圍得水泄不通，神廟大門關著，裡面沒有雜音傳出，如同無人居住。

喜增使了眼色，侍從登上台階，先敲了門。無人應答，又喊道：「獅駝國的金翅王陛下，戒日王子來拜訪您了！」

裡面還是沒有迴音。侍從回望喜增，請示是否要破門。

「我是來拜訪的，砸門不就成敵人了嗎？」喜增說著下了車，登上石階，親自敲門。

指節剛碰上，門就開了。開門的是只黃毛猴子，穿的人類衣冠，打扮得就像廟裡的小童，爪里提了盞燈。看到的人無不驚訝，真是只聰明猴子，但又提起心，猴子如此打扮，肯定有怪異。

黃毛猴欠了欠身，似乎在請喜增進門。

喜增剛要邁步，衛兵和侍從把他攔住。

「你們不用害怕，警惕好四周，別讓閑雜靠近。裡面肯定沒鬼，真要是害人的東西，我們凡人絕對抵擋不住。」喜增做完吩咐，大著膽子跟小猴進到廟內。

神廟裡沒有點燈，猴子爪里的燈籠只能照亮他們腳邊一小塊兒地，除此之外，四周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喜增無法判斷自己的具體位置，可能走在某條長廊或殿室中，他保持警覺，刺客比妖魔更需要提防。

「你瞧我像人嗎？」

突然有人說話。

喜增心中一緊，四處張望，然而周圍還是只有黑暗。

「你瞧我像人嗎？」

又是這聲問，喜增低頭看，原來是帶路的猴子在說話。

「你說我像不像人？」黃毛猴仰頭看著喜增。

猴子會說話！

要是換作普通人，恐怕已嚇得哇哇大叫，在黑暗中亂撞了。可喜增的膽識過於常人，不僅不怕，反覺得有趣。史詩里就有上主羅摩遇見猴族的故事，那些猴子無不勇敢聰明，與人無異。可猴子再怎麼打扮，終歸是只猴子，外形與人差遠了，一點兒不像。但喜增覺得猴子機靈可受，便逗它一逗，「像，就像跟著師傅覺習的婆羅門小童。」

黃毛猴立即露出喜色，向喜增點頭，「多謝王子了。」

話音剛落，只見黃毛猴身上起了變化，獸毛脫落，身體變高變直，幾個呼吸間，就化作了個婆羅門小童，除了眉毛還是黃色，他與普通十一、二歲的童子別無二致。

喜增看得稱奇，更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時，黑暗中走出個人。喜增看去，正是黑袍的獅駝國國王。

「恭喜六弟重獲人形。」金翅笑道，「不過六弟，你這口封討得險，要是王子被你嚇跑了怎麼辦？或者他說『不像』，你又怎麼辦？」

「富貴險中求，沒點兒膽子，成什麼妖，爭什麼天？」黃毛猴狠聲道，氣質神態與他的孩童外表一點兒不相稱。

「金翅王，這是怎麼回事？」喜增問道。

「殿下勿急，我會慢慢告訴你。」金翅回答，「剛才我六弟向你討了個口封。」

「何為口封？」

「有道行的精靈為了修成人形，會模仿人穿衣打扮、舉止聲音，再找個凡人，問他自己像不像人。如果那人說『像』，修成人形的機率大增，如果那人有大氣運，比如王子這般手握重權的貴人，則可能一言封妖，使其立即化形。剛才殿下不是一句話就讓我六弟變成人形了嗎？而且說他像婆羅門童子，他就化成了童子。」

喜增驚奇，「我居然有這種本事？」

「因為殿下是要成為統一天竺的轉輪聖王的人，等殿下成為真正的轉輪聖王，別說封妖，封神都行。這就是世俗權力對神道的影響。」金翅微笑解釋。

「封神怎麼可能？那不成人創造神了嗎？」喜增搖頭，只當是個笑談。隨後又正色道：「這麼做對我有影響嗎？力量不可能憑空而來，我是不是也要付出代價？」

「確實有些影響。」金翅毫無隱瞞，「比如剛才，殿下如果說『不像』，我這六弟不僅以後都難化人，道行更會大損。依他的個性，會馬上殺你泄憤。所以說，殿下剛才也好險。」

喜增從話中感覺到寒意，金翅不是嚇唬自己，成妖的精靈殺個人太容易了。他不敢掉以輕心，對金翅說道：「你把猴妖稱為『六弟』，莫非你也不是人？你叫金翅。金翅？該不會就是那隻金翅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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