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賀蘭山的岩羊（二）

後來，普氏離開了賀蘭山，在青藏高原的青海湖南面，終於見到了處於發情期的岩羊，也親眼目睹了公羊之間，那充滿陽剛之氣的打鬥。

給普氏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兩隻公羊的對撞：對峙的兩隻公羊，各後退五六米外，然後將後腿站立起來，渾身鼓滿勁后，開始加速沖向對方，四隻角重重地撞擊在一起，傳出的巨大響聲，久久地在山谷中迴響。

當然，普氏也見到了柔情和搞笑的場景，讓他忍俊不禁。

平時，公羊會組成一個單身漢群，直到母羊發情時，它們才會找到母羊群。這時，無數的公羊，會來到母羊的身後，先用鼻子嗅聞並觸碰母羊的屁股，來刺激母羊排尿，它們通過嗅聞母羊尿液的方式，來判斷母羊的發情狀況。

由於頻繁受到公羊的騷擾，很多母羊排完了體內的尿，再也無法排了。

有的時候，年輕的公羊追求母羊時，會被大角公羊擋住去路，後者將身子橫在兩隻羊中間，輕鬆地搶佔了母羊。經驗豐富的大角公羊，立即帶着母羊，來到一塊僅容兩隻羊的狹窄岩石上，開始約會。

在岩石上面，兩隻羊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開始公開地卿卿我我，其它公羊羨煞了，卻毫無辦法，也只有干著急的份，因為那塊岩石的空間有限，根本容不下第三者插足。

看着這些勇敢而可愛的動物，普氏更加喜歡它們了，他想返程時，順便再看一下賀蘭山的岩羊。

兩年後，普氏再次經過賀蘭山。這次，他不想獵殺岩羊，也不想打擾它們，只想躲在遠處，用望遠鏡仔細觀察一下。

普氏再次來時，恰好是六月底，天氣晴和，賀蘭山的溝谷和高山草甸中，花兒開始綻放了，白色的綉線菊，黃色的錦雞兒，紅色的金露梅，粉色的馬先蒿，漫山都是，而金銀花的藤蔓，竟然爬上了陡壁，那耀眼的黃色花兒，在綠葉之間閃爍。

在亮麗的風景中，鶇鳥、藍尾鴝等鳥兒美妙的歌聲，也不時從身邊傳來，在這種情況下，普氏見到了久違的賀蘭山岩羊，心情大好。

可是，普氏的眼前，出現了令他緊張的一幕，鏡頭中出現了兩隻狼的身影。

狼是很有耐心的動物，兩隻狼在岩羊群下風處的一塊大岩石背後，靜靜地潛伏了至少一天的時間，而那塊大岩石，是岩羊的必經之路。

當岩羊群發現狡猾的狼時，迅速向山頂衝去，很快將兩隻狼甩在了後面，普氏鬆了一口氣。

但他很快發現，兩隻狼卻窮追不捨，狼與羊群的距離，也在慢慢地縮短，這讓普氏感到不解。

他仔細一看，原來落在後面的，全是大肚子的母羊。在七月初，這些母羊就要臨盆，由於身體臃腫，當然跑不快，體力也漸漸不支了。

就在普氏大為緊張時，他看見前面的兩隻公羊，停了下來，一齊躍上一塊岩石，然後緊張地回過頭，看着後面的母羊。

普氏放心了，公羊與他心目中的印象完全一致，在關鍵時候，還是保持了固有的君子風度，主動地站出來，準備為母羊的安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只是目光的關切，也會讓母羊跑得更快。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前面的那隻狼，快咬到最後一隻母羊的臀部了。

鏡頭裏，兩隻狼的追逐行動，驚起了綉線菊叢中的兩頭角雉，以及芨芨草旁邊吃草籽的一群山雀。

膽顫心驚的大角雉，拖着長長的尾巴，向遠處飛走了，弱小而勇敢的山雀，卻在兩隻狼的頭上盤旋，不停地斥責兩隻狼，後者打擾了它們正常的採食行動。

普氏沒有心情關心山雀，遠在五百多米之外，面臨危險的母岩羊對他來說，完全是愛莫能助。

他不忍心看懷孕的母羊，慘遭兩隻狼的殺戮，於是放下瞭望遠鏡。

普氏認為，無論是那隻落後的母羊，還是岩石上的兩隻公羊，多麼像軟弱的角雉，面對兇惡的狼，只有逃跑的份。

他準備平息一下心跳，想等狼殺死母羊以後，再看一看現場，就準備走了。

過了一會兒，普氏再次拿起望遠鏡，心情忐忑地睜開了眼睛。

現場的狀況，卻讓他的心跳再次加速，普氏簡直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原來，形勢完全發生了逆轉。

兩隻狼正向山下逃跑，其中一隻還顛拐着腳，而剛才那隻面臨危險的母羊，已安全地衝過了公羊剛剛站立的大岩石，兩隻公羊緊緊貼在母羊的身後，為母羊保駕護航。

普氏帶着人，好奇地查看現場以後，回去將所看到的一切，告訴了兩年以前帶路的蒙古族老獵人，老獵人證實了普氏的分析。

兩隻公羊，不是柔弱的角雉，而是勇敢的山雀，見狼衝上來，根本沒有逃跑，當狼威脅到母羊和胎兒的生命時，它倆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分別向兩隻狼撞了上去。

結果，兩隻公羊的前蹄，狠狠地敲擊在兩隻狼身上，兩隻狼被從天而降的意外衝擊，撞倒在地上，並不同程度地受了傷。

當兩隻狼費力地站起來時，公羊和母羊都衝出了很遠的距離，兩隻狼錯過了最佳的攻擊機會，只得自認倒霉，面面相覷地逃走了。

也許，在上一年的發情期間，兩隻公羊還是頭角相向的情敵，但為了母羊，竟然攜起手來，共同抵禦天敵的屠殺，這讓在場的普氏和其他聽眾，都感到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