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圖窮匕見

第145章 圖窮匕見

端陽節天氣很是不好,黑鵝絨般的沉雲遮蔽了漫天星月,悶燥的溫度似是預示著暴雨將來。得到進宮旨意的奕訢在拜謁過皇帝后,又於夜裏戌時,匆匆抵達鍾粹宮。

母子闊別重逢,阿木爾自是高興的緊,她坐在香椅上清朗地笑道:「奕訢,你應該有半年的時間沒進宮了吧。」

奕訢笑道:「對,從秋狩開始算的話,確實有六個多月沒見到額娘了。」

阿木爾唏噓道:「欸,自從你娶妻立府,咱們母子見面的機會真是越來越少了。對了,你瓜爾佳氏相處可還融洽么?她是兵部尚書桂良的女兒,你可千萬不能冷落了她!」

奕訢笑意清湛:「額娘放心,兒臣和芸褬的感情很好,前幾日府里還添丁了呢。」

阿木爾杏目微揚,驚喜道:「添丁?你們有孩子了!」

奕訢笑着點頭:「是啊,兒臣今個進宮,就是特地來向您報喜的!」

阿木爾拍手笑道:「真是太好了!沒想到本宮竟然要做祖母了!奕訢啊,雖然這孩子尚未出世,但是這名字還是早點定下來比較好,若是你不介意,額娘想親自給你孩子取名。」

奕訢滿面喜色:「額娘賜名,榮幸之至。」

阿木爾微沉吟了下:「依照排行,皇室的下一輩為載字,資治通鑒里說多載資糧,但身為皇室子弟又豈能只載糧食?本宮記得孔穎達曾說過澄謂沉齊也,既然這澄酒為宴請上賓的雅物,那麼咱們這孩子不如就叫做載澄吧。」

奕訢道:「額娘這名字取得甚好,不過萬一兒臣這胎是女孩呢?」

阿木爾緩緩地放下手裏輕搖的輕羅素紗小扇,道:寒月簪秋水,紈扇如團月,若是生的是姑娘的話,閨名就叫秋月吧。」

奕訢和阿木爾朝夕相處這麼多年,雖然對於她和綿忻的事知道的不算清楚,但也算是了解過大概,他輕輕地回道:「額娘,這名字似乎暗含您的寄託啊。」

阿木爾神色變得有些深沉:「與其說是對我過去的寄託,不如說是對孫女未來的期盼,期盼她既可擁有如我年輕時的經歷,最後又能像圓月一般無缺。」

蓉煙推門進來:「娘娘,時辰不早了,您和阿哥該用膳了。」

阿木爾微微頷首:「知道了,上菜吧。」

平素里阿木爾的用膳還是很精簡的,但是今個奕訢回來,她便特地令人大開小灶,備下了許多精雕細琢的美味佳肴。蓉煙布完菜后道:「娘娘,小廚房還燉著湯,新進宮的兩個婢子年紀小,容易打盹,奴婢還得過去盯着些。」

阿木爾和善地笑道:「沒事,我們想吃自己夾,你忙你的去吧。」

蓉煙道:「是。」

蓉煙出去后,奕訢盯着桌上幾牒菜式問道:「額娘,今個四哥又不在,您怎麼仍舊做了他愛吃的仙館龍膏和黃芽白雪啊?」

阿木爾短嘆道:「以前你們兄弟總是一起下學回來吃飯,額娘當時為照顧你們的口味,便吩咐小廚房將你們喜歡的菜品各準備一份。這麼多年下來,我這個做法啊,就儼然成了習慣,即便你們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一道回來,我也仍會把菜做成兩人份的。」

奕訢的神情漸漸地淡了下來:「想不到四哥待額娘這般涼薄,您卻仍舊對他一如既往的上心。唉,我真是搞不懂四哥究竟是怎麼想的,竟然會幫着琳妃跟您作對,真是白眼狼!」

阿木爾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說什麼呢?你四哥是太子,你這個做臣弟的怎能對他語出不敬。」

奕訢有些不服氣道:「我就不明白了,都是皇阿瑪的兒子,憑什麼他是太子,而我是臣子呢?論功勞我曾幫助朝廷剷除天理教,曾去朔州、葭州等地賑濟水災旱澇。論才華,我琴棋書畫,文治武功,樣樣精通!相比之下,四哥除了有個嫡出的身份比我強以外,還有哪一點能與我比肩?」

阿木爾聽出了奕訢話中的怨意,溫和疏導他道:「治理軍政上,你四哥確實沒有你功勛卓著,但他在為子為孫上卻要比你強上許多呀。旁的不說,這兩年你皇阿瑪和太後有疾,不都是他在旁服侍的嗎?」

奕訢冷冷一笑:「敢問額娘,四哥他在照顧皇阿瑪和太后同時,可有照顧過您呢?這兩年您也曾染過病疾吧?」

阿木爾沉默了,她不知所措地拿起手邊的羊脂玉輪細細磨起手背。奕訢心疼地看着她道:「額娘啊,你在我小的時候就偏袒四哥,給他說好話,打掩護。可如今呢,他這個受了那麼多恩惠的兒子,卻還沒有我這個缺乏呵護的孝敬您。說句老實話,他這個太子並不值得兒臣忠心,這個天下如果將來是我繼承的話,一定會比他這種忘恩負義的人治理的好。」

阿木爾的心思何其敏銳,他這話雖然說的不狠不重,但也透露出蓬勃野心:「奕訢,你可千萬不要犯渾啊,要記住你與奕詝是同氣連枝的兄弟。」

奕訢的眼波很是幽冷:「說到兄弟,額娘可知李建成與李世民乎?」

阿木爾瞳孔劇烈一顫,擔心的眼波倏然變成驚懼和薄怒,做為兩個兒子母親,估計這句話是她此生,最不願聽到的。

就在殿內的空氣沉凝到極點時,一枚黑鏢破窗而入刺向阿木爾,阿木爾只覺得肩窩一陣割裂似的的疼痛,殷紅的鮮血瞬間沁紅了藕荷色的外袍。

「額娘——」

驚詫的奕訢凄厲地咆哮一聲后,便迅速地朝窗外望去,只見一個身着夜行衣的人正準備倉惶逃離,暴怒的奕訢見狀,立時像離弦之箭似的追了出去。

疼到面部失色的阿木爾從椅上摔下,緊張地喊到:「訢兒,不要去追,危險!」

刺客正欲躍牆離開時,奕訢一個箭步上前扯住他的腿,將他從牆檐上扯下:「蟊賊,傷我額娘,還想逃命?看刀!」

滿洲風俗,阿哥們隨身都會攜帶個小彎刀,雖然殺傷力不強,但是被劃到要害處也是會致命的。奕訢騰空躍起,疾如閃電霹靂,勢如承風之火,兇狠地朝那賊天靈蓋刺去。

這一刀來的速度又快又突然,刺客自知躲不開,便只得抬起胳膊抵擋,霎時刀光飛濺,皮開肉綻!奕訢見對方中傷,旋即又抬起一腳將他踹到殿門處,卻不想這一腳,竟反倒是讓那刺客絕處逢生。只見刺客急急地從懷中丟出一團裹有粉末的包袱,霎時白煙四散。奕訢見過世面,知道這粉塵是迷霧,旋即捂住口鼻退讓數步,但這導致那刺客伺機逃脫了追擊。

聽到打鬥聲的蓉煙急急忙忙地跑進寢殿:「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哎呀,娘娘您怎麼受傷了?來人啊,抓刺客!宮裏有刺客!」

奕訢衝起來,將阿木爾攬在懷中,焦急地說道:「姑姑不必叫了,光公公和兩個宮監都被迷暈在院裏了,你快些去找太醫來給額娘治傷吧,這裏我來守着。」

蓉煙戰戰兢兢道:「欸……好。」

蓉煙正準備離開,阿木爾痛苦地抿了抿唇道:「等等!本宮傷在肩窩,沒有性命之憂,現在最重要的是抓捕那個刺客。蓉煙,你先去通知敬事房,趕緊撞鐘鳴啰,搜尋四處是否有可疑人物,然後通知巡衛,讓他們自現在開始,不準任何人離開內廷!」

蓉煙道:「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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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步崢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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