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藍
身體好沉！
眼皮都不想張開了……如果不是還記着危險還沒有徹底遠去，沙藍真想就這麼睡過去再也不起來。
恍惚睜開雙眼，雙眼的縫隙中，似乎沒有了人群的身影。
有情況！沙藍努力放大了雙眼，可是視神經和大腦都沒有跟上他的眼睛，視野反而再度黯淡下去。
同時，沙藍嘗試活動手腳，可是那種沉重感根本無法克服。
幾次反覆，清晰的視野才回歸。
自己被控制住了！
不同於那個熔爐，這是徹徹底底的控制，連轉頭都無法實現。
他無法看清自己被什麼所包覆，從接觸部位傳來的意思是金屬寒意來看，這次控制他的裝置絕對不友好。
狠狠抽動四肢，掙扎多次，自然是毫無用處。沙藍大概也明白這一點，剛剛只不過是被封禁之人最初醒來時的應盡程序而已。
在沙藍的視野里，最顯眼也最接近的是一個半人高的小操作台。同時，他還能看到的是操作台背面的藍色翼狀標誌。
這看來並不是專門的囚禁場所，倒像是一個廢棄的機械工作間。四處是垂下的電纜，雜亂的大小部件就那麼直接堆放在角落裏。
這是一個很難做到再簡陋的機械車間了，大概只有那個操作台和控制他的機械耐久還在及格線之上。
當然，如果那些散亂的電纜再閃些電弧就能是這個機械車間更簡陋了……
看到這樣的工作室，沙藍心裏忍不住發毛。
這很像拿來給機械做些「黑加工」的地方。如果這個猜測沒錯，那麼單是右臂被取下來應該是最好的結局了。
可是，他也明白這種可能性已經很低，他分明還能感覺能源耗盡的右臂。如果右臂還有能量，他說不定還能拼一把。
對於這個機械附件的效用，沙藍已經有了一個粗淺的了解。
緩衝盾，也就是救了他至少兩次的能力。每次緩衝消耗的瞬時動能越大，能量消耗也越大。有一個保命的能力，或許怎麼說都不是壞事。
但是，代價實在難以承受。沙藍也不知為何自己在對脈衝毫無抵抗能力的前提下會擁有這麼一個機械附件。
每次使用脈衝盾保命時，他的大腦都會遭受極其嚴重的損害，直接體現就是記憶力下降。同時，記憶體系遭到毀滅性的打擊，結局可想而知。
有一個疑點。沙藍發現技能性的記憶幾乎未被損傷。沙藍甚至懷疑自己以前是個體面的機械師。
另外，右臂還能爆發出不屬於他的恐怖力量，而且耗能極小。這或許是它最大的用處了。
而依靠這個，說不定還有脫逃的機會，前提是敵人並不熟悉它的功能。
「……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找到的，你不要隨隨便便弄壞了。」突然房間外傳來談話聲，而且逐漸清晰。發聲的應該是個年輕小姐。
「我心裏有數。」另一個男音暗含着明顯的興奮。
一滴汗珠順着沙藍鼻子邊上流下。
「……成功率有多少。」女的沉默了一會，還是忍不住提問。
「至少一成。」
沙藍心裏一寒，撞上了其中一個最糟的情況，敵人要用他和機械附件的整體最為實驗對象。
一般來說，這種實驗過後，死亡是第一好的結果不成人形的第二。雖然只是他的臆想，但他認為肯定存在的一種結果就是，他被完完全全修改成另一個人……
「你聽着，我們現在很缺人手……」那個女的沒有直接反對那個應該是實驗員的男人，但是也不留情面地進行告誡。
「'知道了，知道了，我盡量。」那實驗員肯定沒認真聽。
沙藍徐徐閉上雙眼，進入了靜寂狀態。
剛才突如其來地，他內心深處湧現出一種可怕的狂暴情緒，差點徹底摧毀他的理智。還好他控制及時，沒有陷入真正的瘋狂狀態。
你們真的認為人在瘋狂的時刻能爆發出從未出現過的恐怖力量嗎？事實或許恰恰相反。
每個人都會下意識抑制自己的瘋狂情緒，會在臨近瘋狂的時刻優先傷害自己。真正能完全釋放出自己的瘋狂情緒的人，根本不會被別人當做瘋子。
吱呀聲不斷，大門蹣跚步履地向兩邊分開。
陰暗的機械工作間，頓時出現一縷強烈的光線，從門縫鑽入。
沙藍閉着雙眼，對此不予理會。同樣地，他連進來的那兩個人都沒去觀察。
他要摸清那種瘋狂情緒的來源，那或許來自被攪得支離破碎的記憶。
「按照麻醉藥物劑量，應該醒來好一會兒了。」實驗員埋頭在控制台上忙活，同時漫不經心地說道。
年輕女人沒有說話，很可能是在觀察沙藍。許久，她發出了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
「醒過來也就不用裝睡了，我們可以聊一聊。」年輕女人說話很平靜，似乎並不在意他是個異教徒。
睜開雙眼，沙藍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個方才說話的年輕女人。
沒法不注意，這女的大概是多數男性理想的另一半。面貌柔美，風韻內斂，穿着也不華麗高調，只不過是普通卻遮掩不了麗質的日常服。
沙藍睜著無神的雙眼盯着這個奇怪的女人，心裏思忖著這個女人在對他的拷問和實驗中扮演什麼角色。
「沒必要這麼死氣沉沉地，以後你就明白了，我們這是在幫你。」年輕女人看出了沙藍的灰白目光。
那不是失去希望的眼神，那是對於世界的強烈疏離。
所以說把我捆紮實了，拿來做實驗就是幫我了？我倒是相信順從的話或許能保命，但誰知道保下來的命還是不是自己的。
「你是對實驗存在憂慮吧？我向你保證，只要你積極配合，一定不會有生命危險的。」這個笑裏藏刀的傢伙似乎很有耐心地向他解釋。
或許他還是個難得的實驗對象。這樣，做一些逃亡的嘗試就不必有什麼顧慮了。
沙藍發現了女子佩戴在腰間的藍翼吊飾。這種標識他見過不少次了。轉觀旁邊那個沒穿白大褂的一看就很不專業的實驗員，他的胸口也有一個藍色翼徽。
他曾經避難的圓塔大門之上也是這個標誌。
記憶破碎后，沙藍只能大致猜測，這是一個並不隱秘的組織，或者明面上的政權機構。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既然和先前那些士兵是一夥的，那就是敵人的陣營。
「emmmm，他現在的狀況不適合實驗。」實驗員看着顯示板上已經達到每分鐘一百多次的心率，做出這個判斷。
「他需要冷靜。」女子看到這個實驗品眼中遍佈的血絲，對於他的狀況已經有了大致的推測。
實驗員顯得極不情願，但是也不想就這麼弄壞來之不易的實驗品，氣氛地在控制器上一拍。
囚禁器上，一股並不強烈但是也足以讓人難忍的電流瞬間迸發。沙藍身子一歪，不斷痙攣，眼睛的血絲快速擴散，甚至無神的瞳孔都染上了一層紅暈。
「停！」女子斥道。
實驗員泄氣了，邁著頹廢的步子走向門口，嘴裏嘟噥着什麼。
女子似乎真沒預料到實驗員會搞報復，過了不短的時間才重新平靜下來。看了一眼沙藍依舊毫無生氣的眼神，也扭頭離開了。
簡陋的工作間在大門的閉合下，陰暗迅速奪回了原本的領地。
沙藍的目光這才有所變化。他緊了緊右拳，頓時上面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電弧。
「雖然效率低下，但是確實可以充能。」沙藍把剛才被電擊刺激上來的心頭血咽回去，如是想道。「那麼，終於有突破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