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異端
那種疲憊無力之感自身體深處傳來。這是短時間倚仗身體極限造成的後遺症。耳邊還隱約有微弱的叫罵聲。
沙藍醒來時，發現自己被放在一個足以住人的鐵籠中。
「燒死他！」
「弄死異教徒！」
叫罵聲像是對一個罪惡滔天的禍端的控訴，伴隨而來的還有各種專門侮辱人的投擲道具，包括平日生活留下來的零件破爛。
沙藍明白，這群人不過是被集體意識控制住的傀儡。
不要堅信自己能在一個極端的集體思想中能保留理智，理智永遠沒有瘋狂那般可怕的誘惑力。
鐵籠露天展覽，正是市中心的聯盟廣場。傳說宣告聯盟區成立的盟約就是在這裏定下的。後來為了紀念這一事件，人們在廣場的中央建立了堪稱奇觀的聯盟大廈。
聯盟大廈高近千米，聳入雲霄，巍然屹立，是聯盟區的標誌性建築。框架整體呈內合的三棱狀，同時又有一定的側斜角度。
理論上說，三螺旋取一平面，交點處沿螺旋方向引出三條切線，也就是三個主要框架倒立的的大致形狀了。
聯合大廈頂部一定高度則是真正的三螺旋框架，尖端托舉著一個神秘的球形。據說那個球形內部陳列著當初聯盟區建立的秘密。
看着籠外義憤填膺的圍觀群眾，沙藍大致明白了所面臨的危險。
這是對於異教徒的專門處理方式。由於現在科技在現實生活中佔據着幾乎決定性的地位，聯盟區中的科技主流已經發展成為了一個類似「教派」的性質。
這意味着，其他科技主流的產物，將被這裏的主流教派定為異端。
他很幸運又很不幸的擁有一件神奇的異教產品。如果不是這支鋼鐵右臂，他早已粉身碎骨，不過，好像這裏對待異教徒的處決方式是火刑……
這個牢籠被稱作「熔爐」。
籠子底部安裝着加熱裝置。升溫之後，整個金屬牢籠都會紅熱。除非他懸空，不然結局肯定是先被燙死，然後屍體再慢慢融化……
之所以沒有綁住他，就是為了為四下來捧場的人群送上一點餘興節目。
而為了增添火刑犯的恐懼感，鐵籠的還安裝了一個倒計時裝置。
沙藍同絕大多數火刑犯一樣，發覺自己的恐怖結局后不顧身體的高度疲勞，沖向前去，雙手緊緊攥住兩根鐵欄，不斷搖動，彷彿認為自己能掰下來一根重獲自由似的。
那不過是求生慾望在作祟而已。
沙藍是「死」過一回的人，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分析情況。
倒計時，十分鐘。
沙藍可以確認自己的大腦有一定的損傷，具體原因未知。不過沙藍猜測是鋼鐵右臂兩次發動脈衝波時損傷的。因此現在他的記憶區域受到了嚴重的損傷，使他完全忘記了這隻鋼鐵右臂的來歷。
沙藍擺弄了幾下右臂。果不其然有人已經在上面做了手腳，使右臂暫時無法啟動。
沙藍不免想到，雖然自己是所謂「異教徒」，但是死後這個玩意肯定還要回收，作為珍貴的研究物放到一個絕對和他身份不符的漂亮的研究室里。
沙藍咬住牙深呼吸幾次，勉強平息了自己躁動的情緒。
這個牢籠是機械組裝的，人力絕不可能破壞。不過，沙藍相信肯定有一些線路無法對內部完全阻隔。
這要感謝他的運氣了，有關機械工程學的知識似乎保留了不少，至少在沙藍看來，自己以前疑似一個有點天賦的機械師。
這點絕對不可暴露。如果這些可笑的行刑人知道了自己有這個基礎，肯定會給他安排更豪華的「處刑籠」。
在眾人的目光下，要在保護這個秘密的情況下嘗試用這些知識逃脫，只有裝瘋這一條路了。
不過他過去是不是早就瘋了，也無從考察了。
沙藍晃晃悠悠地退後兩步，彷彿徹底放棄希望的囚徒，頭部也漸漸低垂下來。
再次抬起頭時，以黑色眼瞳為中心，那些原本隱藏的血管已經充血暴突。很快，眼白上已經布上了一層血網！
火刑犯的嘴角略微翹起，黑紅相映的雙眼盯住了那個叫的最歡的帶頭人。不用想，這人絕對是專職挑動群眾的教唆者。
不同於圍觀群眾司空見慣的在火刑中狂暴的瘋子，這個火刑犯平靜的瘋狂才真正令人膽寒。
那個挑動群眾情緒的年輕人愣了一下，不過他好歹也見過「世面」，不是隨隨便便就被嚇倒的傢伙。
反正這人已經死定了，難不成他還想變成鬼纏住自己？呵呵。
火刑犯並沒有持續注視他，而是環視四周，似乎要記住這裏每一個侮辱過他的人一樣。
職業教唆者對此心知肚明，這種火刑犯至少有九成有冤情。但是，這種冤情不為人需要，那些掌權者不需要群眾的理智。
那樣對於仍在進行的戰爭不利。畢竟平民是最容易厭惡戰爭的群體。
但是這又能怎麼樣呢，都要死了啊，還要記住這些愚蠢的群眾嗎。
一開始職業教唆者還對於這項工作頗有抵觸，但是，好處也頗多啊！首先是能在漲潮時優先進入避難所。這好比可以優先獲得生存權的貴族。想到這裏他甚至有種難言的興奮。
薪酬也允許他在衣食無憂的情況下還能做點娛樂活動。嘿嘿。反正燒死的不是他，每燒死一個自己還有獎金呢。
情緒挑動得差不多了，他開始欣賞這個火刑犯那種不一樣的瘋狂。
那人正以淡漠的目光掃視四周，似乎並非仇恨，而是一種接近「物種疏離」的隱含排斥。
果然是瘋了呢。
沙藍只不過釋放了自己的真實情緒而已。記憶殘缺的他，對於這些不知所謂的傢伙甚至想否認他們的同類身份。
他不知道自己過去是什麼樣的人，如果也是這副愚蠢的嘴臉那還不如死了。
不過，經過觀察，唯一的突破點就在於那個倒計時機器了。
五分鐘。
這是沙藍最後一次「不經意」看向計時器后得到的結果。
計時器貼近牢籠頂端，肯定鏈接有專門的線路。有線路，自然就有突破整個熔爐機械系統的機會。
由於計時器沿用古老的操作方式，無法無線遙控，因此必然存在一個傳輸信號的線路。另外，傳輸電能的線路也必不可少。
傳輸信號的線路不能切斷。沙藍不想讓熔爐決定自己的命運。他需要的是計時器「無限計時」，只要自己的右臂恢復作用，一切都好辦了。
畢竟自己也不是什麼看似危險的傢伙。一個自殺未遂者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人物監控行刑吧。頂多有些技術人員等著回收研究資料。
只是，如何讓計時器無限計時呢？
這個計時器是改裝的機械錶，只不過不採用上發條的供能方式。指針每轉過一圈為一分鐘。當計時結束時，供能線路被轉接到熔爐上，也就啟動了熔爐。
沙藍要做的，無非就是阻止這一過程。
機械計時器的內部構造並不十分複雜，但是重點在於這東西卻能精確指示時間。這是聯盟區主流科技的特點，以粗獷的構造完成精確的任務。
內部齒輪可以簡化為兩組，分別是計時輪和運轉輪。計時輪經過調試設計，接受能源的情況下將在固定的時間內存在固定的轉動頻率，而運轉輪與指針固定，並與計時輪咬合，以固定的頻率比來實現一圈對應一分鐘。發條裝置被拆解后，留下一個小小的外洞口，正好通向需要提供動力的計時輪。
實現能源線路轉接的肯定是一個計時輪上的附加裝置。
沙藍有兩個選擇。一，對計時輪做點手腳，使其頻率下降。二，破壞那個附加裝置。
要不是擔心出什麼差錯，他就直接上去把計時器打爛了……
控制指針可以一定程度上延緩時間，但是阻力造成的破壞強度必須是其本身可以承受的，不然指針壞了，裏面的齒輪組該怎麼轉該怎麼轉，而這個度極難控制。
怎麼做呢？
突然一堆破舊軸承砸了他一臉，讓他險些沒繃住那種獨特的瘋狂表情。
他目光順間變化，想起了地上那堆破爛零件。
在教唆者的眼裏，那個火刑犯再次露出了寒冷的笑容。這次他是切切實實冒出了虛汗。
「我特么差點真被他嚇住了。」教唆者閉上雙眼躲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