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抗議

走出房門，沙藍伸了個懶腰。

「睡懶覺了？這可不像你。」

感到背後傳來聲音，沙藍扭過頭。

卡卡正靠着牆壁站在他的房門邊。她的黑眼圈很重，眼睛裏也佈滿了血絲。

沙藍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

「不怪我。老師走了沒人教我練習，為了保命桃雨那個傢伙把機械台也毀了，現在確實找不到什麼事可做。」

「好吧，你心這麼大我倒是挺羨慕的，自從方姐被派到狼城那邊擔任勘探隊警衛之後，我已經沒睡過一次好覺了。」卡卡勉強地露出一個笑容。

沙藍揉了揉惺松的睡眼，打量了一番卡卡。

「在這裏等了多久了？為什麼不叫醒我？」

「不要自作多情了，孩子。總部派任務了我才來找你的，至於為什麼不進去，因為我不想拿自己去試驗你的陷阱裝置。」

唉，這種時候逞什麼強啊。

「好吧，究竟是什麼任務，居然需要大小姐屈尊來請我幫忙？」卡卡這傢伙根本就藏不住自己的情緒。

而且，以她的性格，如果只是容易送命的任務，她根本不屑於找人幫忙。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任務的要求是她從骨子裏排斥的行為。

卡卡拍了拍額頭，嘆了口氣：「今天一早，大量聯合市的商人發起了示威遊行，要求在聯合大廈重建商會總部，宣稱要求不達到就永不開市。」

「我記得，特勤員的食物供給是商會提供的貨源吧？」

「是啊！繼續這樣下去，說不定過段時間我們就沒東西吃了。現在隊伍已經到了教會區境內了。」

教會區，也就是原瑤區的領地。在權力交接之後直接交由教會掌管，教會的人恐怕也不希望讓方舟長時間停留在聯合市市民的視線中，因此他們樂意多個地盤。

「那麼，我猜，你的任務就是進行武力鎮壓？」沙藍摸著下巴壞笑。

「看到我的困境讓你感到很興奮？」

卡卡磨著牙根逼了上來，沙藍立刻舉起雙手，不斷後退。

「我沒別，別的意思，你不要把手按在雙刀上了行嗎？」

刀刃微微出鞘，凶光畢露，而卡卡也已經將沙藍逼到了牆邊。

沙藍以為自己即將面對一頓暴打時，卡卡的刀已經回到鞘中。

「說句準話，幫還是不幫？」

「你怎麼就覺得我能幫上忙呢？」沙藍低聲說着。

眼看卡卡的手又摸向刀柄，沙藍再次舉起雙手：「幫！」

「好，那麼，給你十分鐘的時間準備一下。」卡卡叉起雙臂。

「得令！」

十分鐘后。

「請問，你帶這些是要去做什麼？」忍着面部的不斷抽搐，卡卡指著全副武裝的沙藍問。

土製炸彈、EMP震爆彈、「風暴」自動手槍、夜魔突擊戰刀以及別在腰間的數十把餐刀。

炸彈應該是他偷走了射擊訓練場的火藥自製的，震爆彈是用剩下的，「風暴」是擬戰之後偷出來的，那些餐刀……應該不需要解釋了。

「老炎把我的武器都拿去改造了，我知道這些東西你看不上，但是我會儘力的。」沙藍揮舞了一下拳頭。

眼看卡卡黑著一張臉沒有回應，沙藍繼續補充道：「計劃我都想好了，只要攻入商會的臨時總部，抓住主事人作為人質，事情就完美……」

卡卡終於抑制不住怒火，衝上去揪住了沙藍的領口：「老娘要的是和平解決！你敢動手傷一個人我就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沙藍慌忙擺脫了卡卡，沖回了房間。

他再次出來時，全身的武裝被他卸下，只留下了實驗步兵背包。

背包里的猛擊者炮組和疾風實驗槍已經被老炎取走，不過夜魔刀和工具箱都收納在其中，頗為方便。

前往地面的路上，卡卡向沙藍說起了商會的情況。

「商會對於聯盟區來說意義重大，每次災后他們都迅速將經濟體系支撐起來。我們必須要保持和他們的友好關係。

「此次商會的總部沒有重建，商會處理事務的效率受到了極大影響。商人因此蒙受巨大損失，因此才出來示威。

「機械聯合會對於他們來說，一直是鉗制他們發展的敵人，畢竟使用零件作為貨幣對於大型交易非常不便。」

「所以，你才想到，我們應該拉攏商會的人，也許未來搞事的時候還能找到金主。」

「是的，不論要做什麼，前提是必須有經濟支撐，否則即使有再好的策略，也無法實現。」

「那，叫我來做什麼？我就是一個稍微懂點技術的武夫，我可上不了談判桌。」沙藍隨意地將雙手抱在腦後。

卡卡沒有回答，這對她來說是一個沒法回答的問題。

「我只是覺得這種小事你自己解決也輕而易舉。」

站在沙藍面前的可是先鋒之翼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高級特勤員，而且，曾經還是夜魔團旗下死神聯隊的隊長。

正常來說，她可以說是教會的眼中釘，但是從弗雷沒有離職這一點來看，那個老傢伙應該是想辦法搞定了教會派來的人，所以作為他孫女的卡卡也沒有被指派那些危險任務。

「示威浩劫的發起人以及關鍵領袖人物我昨晚都已經調查清楚了，但是，依然沒有什麼頭緒。」

商會會長目前正由喬安娜代理。她是原商會會長的妻子，但是商會會長常年在外，因此由她代為處理日常事務。本次抗議行動也是她發起的。

其他組織遊行的關鍵人物，大部分都是夕琳集團的管理層人員，而夕·喬安娜本人就是夕琳集團的實際控制者。

換句話說，如果有什麼辦法能讓這個人鬆口，那麼就可以和平解決這次的風波。

「這個喬安娜唯利是圖，眼下根本沒有什麼能讓她鬆口的條件。同時，她又只是代理會長，如果將她作為人質要挾，可能激怒商會會長，此事就無法善了了。」

「這樣啊。」沙藍心不在焉地回應着，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就差點釀成這樣的後果。

突然，一隻冰涼的手貼在了沙藍的額頭上，沙藍發覺之後退開了數步才避開。

「你，你做什麼啊？」

沙藍剛剛差點就出刀了，卡卡無所謂似的攤了攤手。

「就是看看你有沒有留下什麼奇怪的病，最近你的狀態令人擔憂。」

「是，是嗎？怎麼看都是我面前這位連覺都睡不好的人更令人擔憂吧。」

卡卡撇了撇嘴，乾脆背過身去。

沙藍長出了一口氣。

實際上，確實如卡卡所說，他現在的心緒很亂。

城市裏轟隆作響的機器和沖鼻的廢氣都在提醒他，機械聯合會的巨型方舟已經在慢慢遮蔽太陽。

在露華的凈化儀式上，他親眼看到那個自稱救世主的老人，那人的袍袖裏充斥着冰冷堅硬的鋼鐵，渾身上下都遍佈着謊言。

如果不加快計劃，在他們徹底控制聯盟區之後，黑暗的時代就將來臨。那個時候人們再發現教會的謊言就太晚了。

為此，他必須想辦法用上任何手邊可用的因素，將這個盤踞在聯盟區天空之上的神棍拉下神壇。

所以，現在他無時無刻不在思索著未來的行動，以確保整個計劃萬無一失。

兩人來到了地面之上。

城市的重建工作已經完全步入正軌，聯合市徹底改變了面貌。

厚重的土石作為性價比極高的建材，本來是整個聯合市的主基調。現在，整個城市都彷彿蒙上了一層鐵皮。

一條大路原本只有一條滑軌，現在，滑軌都鋪到人們的頭上去了。無數軌道車就在這些沒有盡頭的環路上行駛，讓人們可以輕易從東邊的教會區前往西邊的維德區。

為了方便電氣運輸，沿着滑軌架設了大量的管道。

能源線就像撣不幹凈的蛛蛛網一般在人們的頭頂橫七豎八地排布著，這些線路是整個城市的機械體運行的命脈，是生在它們體外的血管。

原本難得一見的機械生物現在成了街道上最常見的路人，它們是教會區內處理各種事務的職員。它們沒日沒夜地在這個城市中喧嚷，彷彿在提醒人們它們才是這座城市的主角。

排氣管現今成了每家每戶的必備，從裏面排出的廢氣在城市中瀰漫，久久不能散去。這個城市的空氣，對於沙藍來說，和毒氣也差不了多少。

人們再也看不到天空的樣子，看到的只有籠罩在城市上空的灰色迷霧。那些昏黃的燈光照射下，沙藍看不到光明，只看到風卷殘燭一般虛弱的死氣。

聯合市已經成為了一台真正的機器，晝夜不息地運轉。而機器只需要零件，不需要靈魂。

交通更便利了，職員更可靠了，城市更安全了。

然而，在沙藍的眼裏，街上那些還在呼吸的人類根本就像是一群安然待在鋼鐵牢籠中的牲畜。

「賣報賣報！偉大的教會馬上要進駐星陽城了！機械神的光輝永遠祝福你們！」

「我還以為示威人群會很好找。」沙藍有些無奈地說。

他們的呼喊聲，遠遠沒有他們面前那個賣報紙的機械人突出。

「他們的計劃線路我已經了解了，跟上我就行。」

兩人穿過了軌道車車站，尋了近路就進入了巷道中。

卡卡這回終於明白要照顧一下同伴的移動速度，數十分鐘之後，沙藍遠遠看見了聚集在一條大路上的人群。

隱約能聽到他們振聲呼喊着什麼，並且還憤怒地揮舞着他們的小旗子。

金色天平。

這是聯盟商會的標誌，也是示威行動的旗幟。時至今日，他們仍然相信，商人的貿易能為他們帶來財富。

正要離開巷道時，沙藍突然仰起了頭，匆匆的腳步也停下了。

也許只有一瞬間，一種莫名的情緒侵蝕了他的意志，讓他忘卻了教會的威脅，幾乎要讓他落下淚來。

他看到了一個奇迹。

那是一個造型簡單、色澤普通甚至於製作粗糙的風車。

四個葉片，沒有花邊與修飾，也沒有多彩的顏色。

然而，在黯淡的天空之下，風車依舊在旋轉起舞，絲毫無懼於自己的簡陋。

即使如此，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城市裏，那彷彿是無比璀璨美麗的花朵，在這個瞬間悄然綻放。

或者，那不是花，那是一個世界。

那是一個已經逝去的美麗夢境，是一個所有人幸福安然生活着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