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篇番外10 青梅斷浮生（2）

夜深忽夢少年事，難破樊籠，終是風箏誤。

——題記。

那年春天，梨花開了，一樹白雪，一隻紙鳶悠悠落在枝頭。

一朵出水芙蓉開在宣紙上，花葉隨風紛紛，飛落墨硯，在紙上留下芬芳的印跡，無聲驚擾了閨閣里，正在作畫的少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少女拾起紙鳶，讀著那一行清麗的詩句，心中有一絲觸動。

不知是誰家公子的風箏，既然掉進了她的院子，她不妨添上幾筆。

高牆外，少年正在尋找他的紙鳶，卻見它從深閨之中悠悠飛來。

他接住，風中飄來一陣淡淡的梨花香。

「縱我不來，子寧不嗣音。」

他抬眸望向那被梨花深鎖的院牆，輕輕地笑了。

此後，他每日都會放一隻題著詩的紙鳶，看著它落進那開滿梨花的院牆。

許是深閨寂寞，她亦愛上了與他風箏傳詩。

可他們自始而終都沒有見過面。

她想，他應是一位翩翩書生，紙扇輕搖，墨灑眉間，他題詩的樣子，一定很好看。

他亦想，她當是一位窈窕淑女，清淺花香繚繞在她的青絲和裙裾間，她在梨花樹下研墨的樣子，一定很美。

漸漸地，他們不僅僅只是和詩，他會告訴她高牆之外的風景，她亦會將自己的畫送給他。

她說：「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說：「我會帶你去看的。」

直到有一天，她告訴他，她要出嫁了，嫁的是城裡富商的公子。

一瞬間，他的心裡彷彿失去了什麼。沉默良久，他抬起頭，放出了最後一隻紙鳶。

「明日子時角門，我想見你.......」

梨花樹下，她握著紙鳶，仰起頭，拚命將眼淚流回心裡，花瓣如細雪紛紛覆上眉目。

她終究沒有來。

他在冷風中等了一夜。

梨花落了，她要出嫁了。

吉時，他站在街角，望著大紅的花轎，彩禮從她家門口一直排到街上，十里紅妝，長街的盡頭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府邸，一個不屬於他的世界。

她鳳冠霞被，嫁衣如血，梨花似雪，刺痛了人的眼睛。

侍女扶著她，就要登上花轎，她回首，風起喜帕，梨花染盡一世容華，宛然如畫。

隔著一場梨花雨，他們終於望見了彼此。

「是她。」

「是他。」

轎簾落下，她閉上眼睛，一顆晶瑩的淚，打濕了紛飛的梨花。

他佇立在風中，望著花轎漸行漸遠，伊人已逝，一朵梨花落在他的掌心，一滴淚如露珠，滑落他的指間。

今日一別，便是永遠，從此不再相見。

後來，他離開了這座城，再也沒有回來，而她在商賈之家生活得很平靜。

多年以後，她依舊會夢見那年落在梨花樹上的紙鳶，他亦會夢見那個在梨花樹下作畫的少女，夢醒凝眸，她仍在研墨。

第二世，緣斷於高牆，隔於樊籠，未敢相忘，弗能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