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意外的「成名」簡史

初到綠茵湖學校，一切還只是「視覺」和「聽覺」系統在頻繁感應着校園裏的一切。我也努力調節著自己有點神經過於敏感的細胞，和新的職業相適應。

夏末的暑熱和初秋的清涼像鋼琴的琴鍵交替響起，湖面裹着濕氣的涼風吹入校園，任意拂亂了我的新辦公桌，若無其事地戲弄著書本上隨意擱置的圓筒筆。在一個聚集著多個教師的辦公室里，我給自己選擇的位置是角落，目光能無阻滯地穿過右側明凈的玻璃窗，用眼神默默凝視校園一方的風景，傾聽遠處校園操場上的喧囂，它們此時微弱的像蟈蟈聲。

正式開學不久，我身上就發生了一件倒霉分貝極高的尷尬事情。從來沒想過，在校園中最嚴肅且莊重的升國旗儀式上，我竟然因為輕率、大意致使自我形象抹了幾分黑。我知道，在學校這個只鼓勵師生成功不鼓勵他們失敗的場合，這種過錯，只會增加我在公眾中的灰色印象和不被信任的指數。@本章節孤獨手打www.ShouDa8.Com@

起因是一隻和我的腳觸覺上不太適應的高跟鞋。星期一早晨，校鈴初響，我就趕緊穿上鞋出門，啪噔啪噔，緊湊的節奏只為急赴操場，在順着樓梯道飛奔向下時，不經意踩了一個空，將左腳脖子不慎扭了，結果左邊的鞋飛了出去，令鞋根孤零零地「耷拉」在地。等我把鞋子撿回來又穿上，勉強行走到操場內，校鈴已經響過三遍……

此時我自己也聽到咔咔響的腳步聲，很不合適宜地，在全校師生都注目的大理石講台上響起。我們教師在操場*的地方，是在比地面高1米半余的大理石高台上；學生們則全部站在清晨的淡淡風寒中，整齊排列在綠茵覆蓋的操場草地上，「青一色」地穿着綠色的軍訓服裝或校服，半稚氣半成熟地望着國旗……此時眼角的餘光卻也都隨着高低不平的咔嚓聲，延展到我身上來。

我在奏響了半天的國歌聲中，自我安慰道：又是一次「宿命」地犯錯，你就是鞋壞了，去換雙鞋便可以了；你就是穿着壞鞋，不遲到便可以了；你就是遲到，在進入操場上大理石台旁立定不動，目視國旗冉冉升起便可以了……卻為何偏偏讓悠揚的國歌聲中，摻雜了一些別的粗糙的聲音。校長、其他領導和同事們，還有操場上的學生，他們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呢，聽覺官能系統也都很正常，而我真是有損教師身份，略感羞恥啊！

綠茵湖學校此刻真是我的「囚籠」，令我在不愉快的心境下，產生了短暫的精神幻覺：剛剛一直?望升起的國旗，像紅雲一樣緩緩墜下，國歌「異化」為黑色的烏鴉在頭頂旋轉，忽然張開巨翼，將我的整個身子托起，攜往旗杆上方，讓我駐足在高高旗杆之上，直面整個天空。那一刻我舉起雙臂，彷彿想是要極力觸摸藍天的高大雄闊，或是俯視空無一人的寬廣操場，舒緩著令我抑鬱已久的孤寂情緒。

正是這孤寂，是我多年來精神敏感的源頭，也是從此我就要告別無知少年的時代，走向成年人的自製――這個階段的轉型期精神寂寞。

做夢吧，不遑有夢，更遑論青春？穿越著時光隧道匆匆行進，生命的步伐邁得太快，我來不及享受青春，就只能看見它像「游魚」一樣，又要匆匆地溜走。我所謂的「愛的情結」，莫非就是對這無法守住的青春時光的眷念，在今日漸漸開始生長「成人之氣」的年齡，婉約而傷感地「祭悼」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