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圍廣宗盧植勝券在握 信讒言漢軍臨陣換帥(二)

第34章 圍廣宗盧植勝券在握 信讒言漢軍臨陣換帥(二)

張角斜靠在牆上,緊盯著房屋東北角處的房梁,此刻那裡有一隻蜘蛛正在吐絲織網。一開始在房梁中間只有一根長長的細絲,只見小蜘蛛隨著蛛絲上下挪動,沒過多久一張蛛網就已編織完畢。

很快,它就捕獲了蛛網織好后的第一隻獵物——一隻在屋子內沿著固定路線不斷盤旋的蒼蠅。凝望著啃食獵物的蜘蛛,張角心中充滿了懊悔之情:他把自己看得太高,卻大大低估了對手。朝廷就像那隻懸挂在房梁處的蜘蛛,在沒有織網之前,他覺得對方根本沒有對付自己的能力。可一旦織好大網,任憑他有多大的能力,但凡粘在蛛網之上,無論如何掙扎,都只能等待死神的降臨。

心力憔悴的張角閉上雙眼,回顧起過去一段時間所經歷的事情:三月起兵,六月就被困於廣宗城,兩路大軍全軍覆沒。昨日的萬丈豪情已成過眼雲煙。自己還未仔細體會勝利的喜悅,就已被一連串的失敗拉回到了殘酷的現實之中。

如果沒有起兵造反就好了。做一名衣食無憂,接受萬民供奉的天師就好了。為何要去追求那遙不可及的皇位?在嘲笑完自己的愚蠢之後,張角又想到了率領漢軍圍困廣宗的盧植,這個他只聽說過,卻從未深入了解過的對手。

倒行逆施的皇帝劉宏怎麼還會有盧植這樣的猛將效忠?一個既不愛財,也從不向皇帝獻媚的人,怎麼就得到了重用?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跟盧植都得算做劉宏的敵人。當年黨錮之禍,忠義之士或死於廟堂之上,或流亡於江湖之中。像盧植這樣受到皇帝排擠的人,應該站到自己這邊才對。不都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嗎?

希望突然落空,張角不得不重新審視廣宗被圍的問題。如果不能儘快解決盧植,等到其他地方的漢軍來此會師。那就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了。張角緩緩閉上雙眼,將所有的雜念從腦中排出,他強迫自己睡著,明天他要仔細研究對手,務必要找出漢軍的薄弱點。

次日天還未亮,張角強撐著身體在親信地攙扶下登上了城樓。突如其來的軍情摧毀了他的意志,幾乎是一夜之間,張角從一個健康的人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曾經的仙風道骨之貌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精神頹廢,年過半百的老人。他的雙眼變得黯淡無光,皮膚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就連他最在乎的頭髮也散落開來,一縷一縷地飄蕩在風中。

等到登上城樓,張角在一個二尺見方的小土墩上坐了許久。儘管他一再聲稱自己的身體並無大礙,可是那粗重的喘息聲卻表明,這位黃巾軍統帥所說得不過是掩飾之詞。過了好半天,他才直起身來一步步挪動到瞭望口處進行觀察。

這是他第一次以破敵的心態來觀望自己的對手。城下忙碌的漢軍正在做著攻城前最後的準備:四處挖好的壕溝,各種攻城器械幾近組裝完畢,張角所看到的一切就像一道道催命符,重重地打在自己的心頭。學道多年的他此刻最想知道的就是如何才能配製後悔葯。

絕望、無助、悲涼、傷心,各種情緒交替出現在張角的心中。剎那間,他又不自覺地聯想到了波才、趙弘的慘敗,張角只覺得胸口鬱結難舒,接著喉頭又是一甜,鮮血再次從口中噴出。他兩眼猛地一閉,直挺挺地倒在了士兵們的面前。

「天公將軍!天公將軍!」小小的城樓內擠滿了士兵,驚呼聲此起彼伏,甚至連城下的漢軍都聽得七七八八。

張角可真的是病了,等到他再次蘇醒的時候,竟然連坐起身來說話都辦不到了。天公將軍一病不起的消息不脛而走,廣宗城內一片迷霧,甚至一些意志不是很堅定的信徒開始在私下裡說:「昨天下午的那道彩虹是老天爺給盧植的獎賞。」這樣的消息經過傳播發酵,使得城內本就不穩的軍心雪上加霜。

迷信是一把雙刃劍。

盧植已經蓄勢待發,張角卻只能坐以待斃。一切即將塵埃落定,變故卻悄然降臨了。

遠在洛陽的劉宏見豫州境內的黃巾軍已被消滅大半,皇城的威脅已經全部消除,他便開始將大部分注意力轉移到冀州戰場上面。太平道首領張角一日不除,劉宏始終寢食難安。兩個月前來自冀州的戰報上就說張角已經被困在廣宗,兩個月之後依舊如此。隨著時間的積累,劉宏對盧植的懷疑也日漸加深。考慮到盧植在朝中的人望,他最終決定派小黃門左豐,代天子去巡視冀州的戰況。

自從黃巾之亂爆發,宦官們在劉宏的要求下不得不捐出自己多年搜刮的財帛以斥軍資,而提建議之人就是盧植。現在深宮之中,「盧植」的名字已經成為禁忌般的存在。此番被皇帝指派巡視冀州,興奮到極致的左豐幾夜未睡,出發前他就已經在心中打定主意,盧植這廝竟敢借國難來搜刮宮內宦官們的財富,自己不但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還要給盧植點顏色看看。

左豐的到來令盧植的心情瞬間從雲端跌入谷底,他本以為左豐是代表皇帝做最後的戰爭動員,是來鼓舞士兵們的士氣的,可怎麼都沒有想到他竟然以視察為名行索賄之實。

隨著左豐暗示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盧植開始明白一個事實,這位欽差左豐對戰爭的勝負毫不關心,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錢。如果無法滿足他的要求,後果將不堪設想。

但是盧植根本拿不出錢帛來打點這位欽差,軍資本就非常短缺,為了打贏這場戰爭,盧植幾乎將每一枚銅板都派上了用場。無論是挪用士兵的軍餉,還是減少攻城器械的開支,這都直接關係到這場戰爭的成敗。既然不能用行賄的方式打發走這位難纏的宦官,盧植還是決定從大局出發,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來說服眼前的這位左大人。

戰爭期間物資匱乏,又正值旱災爆發。盧植四處張羅勉強擺下一桌酒宴以款待左豐,士兵們用了一整天才在山上打到幾隻野兔,加上射手騎快馬前往百里之外的山林打到的野雞,勉強湊出了幾道葷菜。無肉不成宴,有宴必有酒,盧植忍痛割愛,用陪伴自己多年的玉鉤從離戰場很遠的村子里換得一小壇美酒。待一切準備妥當,盧植便派人請左豐來中軍大帳一敘。

左豐接到邀請后欣然赴會,豐盛的宴席令他驚訝無比。自從黃巾之亂爆發,洛陽城雖沒有遭到黃巾賊的攻擊,可還是因為戰爭的緣故,所有人的生活水平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下降。今日能見到這樣一桌酒菜怎能不令人驚訝,尤其還是在與敵人交戰的前線。左豐心想:盧植啊盧植,外界都傳聞你是名正人君子,我就偏偏不信,這世上哪會有人不愛財。今日所見,果不其然。我不過稍作威嚇,你就乖乖就範。就沖眼前這一桌酒肉,今天的禮物一定少不了。

左豐環顧四周,眼睛飛快地掃過大帳當中的每一個角落。他既沒有看到紮好的布帛,也沒有發現盛放珠寶的漆盒。他的心中閃過一絲疑惑,又將注意力移到近前的盧植身上:對方一身戎裝,俊朗的外表之下多了幾分儒生的飄逸,雙目炯炯有神,雖面帶微笑卻少了宮中之人的諂媚。左豐拱了拱手,笑意盈盈地說道:「盧中郎將如此客氣,倒叫本官不知該如何是好。」

盧植左手指向案幾一側,微笑著回道:「左大人請上座,植素知大人辛勞,今日特備薄酒以慰大人之苦,請!」

左豐點了點頭,來到主賓的位置,毫不客氣地坐了下去,待盧植就坐后,左豐便將酒盞端在手中,輕輕地湊了過去,聞了聞酒的香氣,慢條斯理地說道:「盧中郎將如此大費周章招待本官,該不只是慰勞這麼簡單吧?」

盧植端起酒盞,笑容變得有些不自然,他略微停頓了一下,有些緊張地說道:「今日宴請左大人……的確有一個不情之請……只是不知該從何說起……植先干為敬。」說罷,盧植便將盞中美酒一飲而盡。

「哦?」左豐放下酒盞,抬頭看到變得有些局促的盧植,心中有些得意,他微微笑道:「不知中郎將有何請求,但說無妨。」左豐的笑容變得更溫和,深深與盧植對視一眼後繼續說道:「不瞞中郎將,自從來到軍中,我就覺得與您一見如故,只要本官力所能及之事,必不負中郎將所託。」

笑容滿面的左豐令盧植舒緩下來,他略有遲疑地回道:「左大人來到軍中數日,想必對當前戰況瞭然於胸,植懇請大人……」

「我懂!」左豐打斷了盧植,微笑瞬間變為奸笑:「中郎將這麼吞吞吐吐可就見外了,我看中郎將是想讓本官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

「是……也不是。」盧植略顯尷尬地回道:「植希望大人回京之後向陛下復命,破賊需要等萬事俱備,目前攻城所需還未齊備,需要等些時日……」

笑意盈盈的左豐眉毛都彎在了一起,他不斷向盧植使眼色道:「破張角賊寇雖說是奇功一件,但那也得有人向陛下言明,這朝中言論向來不一,若有人說張角賊人早就可破,那中郎將的功勞可就……本官回京后自會向陛下稟明一切,中郎將陞官一事大可包在本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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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伊始——帝國末路,英雄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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