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頭潮已平(2)

江頭潮已平(2)

手裏攥著一張從琅琊山上飛來的消息。

戶部侍郎陳大人,其子陳海如今是江州的知府。

一個戶部的官員,兒子在帝都附近的州府任職,幾年來政績也是頗有口碑,這裏頭暫時看不出什麼不對。

溫若瑜皺着眉頭,細細想其中究竟有什麼值得老閣主特地告知。

陳海現年四十九歲,升遷不算慢。不過這些年他治下的州縣都還安居樂業,陳侍郎應該並沒有動用太多私權幫陳海鋪路。若說比陳海更有能者,卻沒能坐上高位的人,雖然可惜,但世事就是如此,有時空有一身才華,卻缺了些運氣,又能去怨誰呢?

翻看着陳海的資料,他在瓊縣呆了近九年,政績斐然,使得轄下是江州地界最富庶的縣之一,雖說曾遭逢了東海之戰,才用了兩年不到的時間便恢復了原本的安寧。

江州、瓊縣、東海……

突然間,這幾個詞連起來在溫若瑜腦中劃過一道光,莫非當年東海之戰,陳海在其中有什麼貓膩?畢竟,當年懷赤將軍夫人也是經過了戰場,而長林軍甘州營也有一小隊人參加了那場戰役。

如果此事竟涉及邊境防禦和有通敵的嫌疑……溫若瑜知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不僅僅是幫安筱蕤查家事的程度了,哪怕只是一點懷疑,也是該告知蕭宗明——現在已是陛下了。

得儘快求見陛下!

這時,他悄悄幫安筱蕤想查清楚真相的事,已不能再瞞着她了。這天,他來到客棧找安筱蕤。此時他才發現,安筱蕤始終還是不願住到溫家,甚至不肯搬到近一點的客棧。這種感覺……她離他這般遠。

阿牛看到溫若瑜,依然熱情地打了個招呼,卻似乎降了不少溫度,連溫若瑜這麼不在意人情的人,都能感覺到。他內心暗暗自嘲了一番,大約是覺得自己對安筱蕤太差了,細想一下,這麼久以來,真的沒有好好表達過對安筱蕤的關心。他瞬時就想起姬無憂一臉正經教他:「對女孩子來說,你若是不會甜言蜜語,就已經輸大半,加上你除了武功好也沒有別的才華,真的幸好沒人和你搶安姐姐。所以上點心,經常送點禮物吧,否則保不齊安姐姐就要被搶走。你別看她不算年輕,可是人又聰明又長得甜美,還會賺錢,這就叫宜家宜室。」

想到這裏,他沒直接往樓上走,折返出去,在首飾店為安筱蕤挑了一支釵子,往客棧再走去的腳步就更大步輕快了。

安筱蕤沒有想到溫若瑜這會居然來到客棧找自己,她原本埋在心裏的氣,突然一下子就起來了。只是見到溫若瑜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實在是猜不透他葫蘆里賣的葯,也就淡淡地打了招呼,並沒有發脾氣。

溫若瑜哪裏發現得了少女這些複雜的心思,完全沒有過渡地直接把一支金釵遞到安筱蕤面前:「這個送給你。」

安筱蕤楞在那裏好一陣子,也不知道是接過來,還是轉過身去嗔他一聲。這樣的溫若瑜,實在是她從未想到的,甚至連「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樣的狀況,都有些不能和他聯繫在一起。

「為什麼要送我?」話一出口,安筱蕤就後悔了,今日自己表現得有些反常,整個人的反應獃獃的,早已沒有了溫家畫坊安姑娘談笑風生的架勢。

而這一位的回答,也令人聽着哭笑不得:「無憂丫頭說,我該經常送你禮物。細想一下,似乎我真的沒怎麼送過,就想着買了一個。」

安筱蕤:……。

見安筱蕤並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溫若瑜又仔細觀察了她的神色,心想着,大約這就是話本里說的,女子含羞帶怯吧。

霎時間,溫若瑜臉上一燙,趕緊正色,換了個重要的話題:「安兒,關於你父親那樁案子,我查到些新的線索。可能皇后,就是已薨逝的黎氏,她並不是,或者說不僅是她,在這樁事件里佔有最重要的地位。」

安筱蕤面色一沉。這是在幫黎氏開脫嗎,左右她已不在了,即便最後事情真的落到她身上,難道自己還能怎樣?那是貴為先皇后的女人,而且如今死無對證。但是她爹爹和娘親的清白和姓名,莫非就不重要?!

她胸口梗了許多話想說,卻一下子涌在喉頭,來不及說出來。

溫若瑜將她的沉默當成默許,繼續說道:「我仔細想了想,如今的江州知府陳海很可能牽涉其中。他的父親在戶部,官拜侍郎,若是他們有所勾連,你可記得汪泰平提過,東海那一站,他遇見茹筠是過了瓊縣,當時陳海可是瓊縣的縣令。」

一口氣講了這許多,溫若瑜看了看安筱蕤的神情,想等她也給出一些自己的想法,兩人有所碰撞之後,或許思路便更清晰。

安筱蕤卻驚呆了。她一直覺得溫若瑜是與先帝有了什麼交易。對於查明真相一事,她早知困難重重,背後牽扯的人不知多大權勢地位。黎氏涉及其中,說不定會有更多的內情,若是真的不便繼續查下去,她本也不願溫若瑜犯險。只是之前記恨了他,總覺得他有些敷衍。怎能料想到,他一直在查,而且查得已經頗深。

陳海的消息對安筱蕤來說,的確太過震撼。她在腦中快速把這些線索都連起來思索了一番,已知溫若瑜分析得不錯,陳海及其父親與此事,七八成有些關聯。只是有一點她想不通。

「若是受那人所託,陳海和他的父親以此事作為交易,應該是為了更高的權勢地位,那麼為何竟在陳海任瓊縣縣令之時,會發生東海攻打我大梁邊境,江亭軍竟有些力有不逮,還要途經的長林軍支援呢?」

溫若瑜眉頭一皺:「你認為其中,究竟有沒有勾連外邦之事?」

「我不知道。線索太瑣碎了,也沒有更多當事人,你總不成去問陳海甚至陳侍郎吧?」

話一出,兩人同時想到一個可能——梁帝蕭宗明,是能夠向他們問話之人。

只是平白無故地,怎能讓皇帝去查問兩位品級不低的大人呢?何況這些也不過是他們的猜測,可是半點證據也沒有。

溫若瑜和安筱蕤相視一會,似是都讀出了對方的擔憂。他有些不確定地說:「倒是可以與陛下提一提。只是,沒有蛛絲馬跡可循的時候,我們有沒有辦法引人去懷疑些什麼,於是不得不深究。」

「是啊,若暫時沒有實證,若邏輯上說得通,也是可行的。」

邏輯上……看起來陳海和他父親並沒有從此事裏得到什麼額外的好處,們為何要鋌而走險?等一下!或許,有個說法是可行的,他們已經得到了某些好處,倒是不願失去。

這好處會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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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笛聲梅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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