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白夜

當夜，寧靜扶桑村突然間被一道強光驚醒。村民紛紛擾擾，出門卻不見亮光源頭，因為此刻的黑夜已比白晝更加白晝。亮得刺眼的白光，將世界完全染白，世間就只剩純白一色，再無它色。

純白耀眼一時。來的快，去得也快。約莫一時辰，白光不見，遁入漆黑。無盡的透黑，依舊不見另外色彩。

純白與透黑中，村民雖然目無所用，但在那等失明間，卻是莫名可以耳聽八方。

完全黑白的世界中，熙熙攘攘，似有鬧市街巷，來往不絕。神魔鬼妖，嬉笑怒號，一時間讓人毛骨悚然。

這一夜，在後世為「白夜」。

奇異一現，四方皆動。

……

朝陽初升，為這寒日送來一縷溫暖。扶桑樹迎著初陽，在那等陽光下煥發新生。

扶桑村，原本的市井小鎮，卻是在昨晚的奇異之下，搖身一變，成為福地洞天。

原來在昨晚的怪異事情結束后，也就是今早。老街的街道上驀地灑滿了各種神銀魔金，閃閃發光，很是耀眼。不僅如此，村邊上的小溪里，也多多少少漂浮著許多叫不上名字的寶物。村民眼中，這些東西或是神袛遺物或是仙家法寶。

一時間，村裡的人是欣喜若狂。揚言是祭天誠意，老天爺降下大造化了。村長也是明白人，立刻封鎖消息，不敢讓人外傳。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昨夜的異象早已經驚動各方勢力，奇異一現，就馬不停蹄，戰車轟鳴。

第一批人來，見到如此奇觀，目瞪口呆。有人即刻入村，也有人轉身就走，速回家族稟告老祖。

幾乎瞬間，消息傳開，人流絡繹不絕。

才至中午，就有十多批人陸續到來。二話不說，將村民視若無物，開始尋找機緣。

大小傳承，名門世家，地下組織。無不為寶而失去理智，一心只存貪慾。

在他們眼中，扶桑村的村民就像是低下的螻蟻一樣。他們不會同螻蟻說上一句話，講上一個道理。

道爺躺卧扶桑樹，笑眯眯地看著這些慕名而來的眾人。有些是已經在世間活躍多時的名人，也有些初出茅廬的新人。不管新人老人，來此的無不抱著慾望，希望得到大機緣，一躍成龍，來個草雞變鳳凰。

來了如此多的異鄉人，老街的生活完全被打亂。但來者也不愧疚，依舊我行我素，橫衝直撞。

「河口教隨長輩來的小道童在小溪里摸出了一條全身金黃的泥鰍，可能是龍種啊!」

突然有人大叫一聲，頓時引起不少羨慕嫉妒恨的聲音。雖然龍並不少見，但是很難馴服，可這小道童得一龍種，自幼馴養，成熟后肯定極乖，是不俗的戰力啊。

「看來這河口教是撞上大運了，如今得一龍種，數十年後就是一條龍啊。」

「那也要看是何種了，若是蟠，那就不怎麼稀奇了。」

一陣議論聲此起彼伏，雖然羨慕，但過後，這些人也更確信這破村子是真正有機緣的。

正在此時，又一批來客降臨了。兩頭虯龍拉著木製戰車，從遠處滾滾而來。老遠便能見到如此氣魄，不少人都是心生敬佩亦或恐懼。能以虯龍拉車者，自然極其強大，恐怕不輸在場任何勢力。

虯車順利落在扶桑村口，並未直接飛入村中。落地，那兩條虯一聲龍吟，響徹雲霄。

車內緩緩走出一人，年過花甲，身材還算高大，鬍鬚就像虯龍盤踞，張牙舞爪。手中杵著一根金杖，虯龍雕文盤繞迴旋。花甲老者之後，車內又出一豆蔻少女，面容姣好，剛剛褪去嬰兒肥的臉蛋白皙如瓷。

老者在少女面前很是恭敬，一路尾隨少女進入村子。

少女一眼便見扶桑樹下的道爺，居然出奇地行了一禮。道爺笑笑，以代回應。道爺的架子，在少女眼中顯得理所當然，因此少女也不惱，笑了笑，往村深處而去。

「有趣的丫頭。」這就是道爺對那少女的評價。

「那人是誰，馭虯拉車，很是霸氣啊!」有初次出山的新人不解，出聲問道。

「能駕馭虯龍的傳承，在九黎可就一個——虯閣。而能將虯龍馴得如此的人，虯閣也就只有虯髯客一人。」有見識廣的人，一眼認出來者，緩緩道來。

虯閣，是九黎龍淵域中絕頂的傳承。創立者因深受虯龍影響，得道於虯龍，因此鼎盛之時，建虯閣傳承後世。當然，這人原本並不姓虯，只是自己所改，一直延續。至於真實的姓氏，外人皆不知，唯有虯閣之人知曉。

「虯閣，虯髯客。可是那個腳踏虯龍，斬殺那號稱御龍皇的黃龍華，還將其虯龍馴為己有之人?」年輕修士問道。

「正是，也是在那一戰中，虯髯客被公認為九黎御虯的第一人。並且是無人出言反駁，就連當朝皇帝，雪皇也是用，『虯性煩躁，能解其者，唯髯客一人』來形容他的厲害。」

頓時有不少人發出敬佩之聲，要知道，一個人能得到皇帝的稱讚，那可是無上的榮耀。

「那少女又是何人?看起來連虯髯客都對她很是恭敬。」

「如果沒猜錯，少女定是虯閣的小公主，虯潮汐。能得虯髯客護隨的只怕就唯有虯閣閣主一家人。」

虯髯客雖是虯閣御虯第一人，但他不為閣主。他在早年就立下誓言，此生不論修到何等高度，都絕不為閣主，只當長老。因此，他就算是閣主最為合適之人選，卻也不輕毀誓言。

一老一少，不管旁人如何議論，都不入其耳。只是默默走向老街小溪所處之處。少女心性也是十分堅定，若換作一般女孩，恐怕是早就洋洋得意。

虯閣的主僕二人剛消失在村口這片，旋即又有一氣勢洶洶的大物到來。

「那是螭鬢翁!螭穀穀主，柯長鱗!」見那傲然立在螭龍頭頂的老者，有人大叫一聲。

螭谷，與虯閣並稱為龍淵域兩大絕頂傳承。而螭鬢翁與虯髯客二人，更是號稱螭虯二老，一手御龍術，獨步天下。但是不論是門派亦或二人，向來都是不對付，明爭暗鬥已有多年。

「來了一個虯閣還不夠，現在連螭谷都來了。龍淵域兩大霸主都到了，這地方只怕真要出大寶物了!」

龍淵域離扶桑村所在的天炎域可謂萬里之遙。這兩大傳承能早早趕來，也並非是最早得到消息，而是他們的坐騎是龍種!可飛天而行，一騰千里!

這一天，似乎九黎各域的傳承，不管大小，都瘋狂向扶桑樹湧來。

「又有傳承得到大機緣了!森土的老祖在一婦人家中尋到一口白碗，可吞吐江海之水!」

當然，這人口中所說的「尋到」，無非是那什麼森土老祖強行闖入村民家中，搶奪而來。

這些外鄉人，終於將內心的一面展露出來了。

消息一出，不少膽大的修士直接闖進村民院中，肆無忌憚，翻箱倒櫃。倒也有極少數，良知尚存的修士便不如此，依舊在泥濘中，溪流里尋找寶物。

村民多為普通的鄉野人士，怎麼敢阻擋修士的步伐。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老早就撿到的物件交給那些人，以求個家中安寧。

對於這些修士的行為，村民也只能心中大罵，不敢流露於色。雖然不滿，但他們凡人又如何與修士對抗，唯有順從。生怕這些修士，一個不滿便是會引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