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幕 愛妻

而另一邊——

仇逝無聲閉上了雙目。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生命彷佛在無聲消耗流逝，他動動手指都覺得極其艱難。

頭頂上，突然投下了一道昏沉高大的影子。

他如灼燒般的胸膛似乎有什麼快要一涌而出，可他還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強撐起了殘軀。

抬起一雙猩紅的眼眸，諷刺笑著望著來人。

「蘇元顥，你心知肚明……我輸給的人，不是你。」

蘇元顥神色默然，似乎並沒有被他激怒。

因為，他說得沒錯。

他輸給的人確實不是他，而他也沒有真正贏過他。

蘇元顥在心裡默默想道，倘若今天顧家的那個孩子沒有來，他和他的一雙兒女是不是就葬身於此了？

若是落到了九泉之下，他該如何與愛妻交代？

他突然想起了她臨死之前。

曾用盡最後一口氣，緊緊攥住他的雙手，祈求他答應她的兩個遺願。

第一。

將他們膝下的長子阿淮，還有剛出生的小女養育成人。

第二。

永遠不要告訴仇逝，她真正離世的原因。

他因著對她深沉的愛意，不願違背她最後的願望而害到蘇家幾度陷入困境，他早猜到了顧氏夫婦的遇害很有可能是仇逝下的狠手。

仇逝將所有的禍端和髒水都引致他的身上——

就是為了讓他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他卻從來沒有站出來替自己辯解過半句，也沒有去替蘇家澄清過什麼，更沒有告知顧遲……他父母慘死的真正緣由。

他因守著對愛妻的承諾——

任由著事態惡化到現在的這個地步，平白生出了這麼多的波折和變故，甚至還險些失去他女兒的性命。

可如今，他不能再瞞下去了。

這樣……也恐違背了他愛妻許下遺願的初衷。

蘇元顥目光沉靜地俯視著地上滿身鮮血的仇逝，他站在倉庫窗口的日光下，沉默了許久許久。

突然沉聲問道。

「既然這般愛阿若……當初，又為何要成全我們？」

聽到提起舒若的名字——

仇逝彷佛受了什麼刺激般，猩紅色的眼眸彷佛染了血，面目幾近猙獰，彷佛恨不得將蘇元顥凌遲處死。

「別提阿若的名字，你不配！！」

而後，仇逝又彷佛被勾起了什麼傷心事似的，神情變得瘋癲。

時而掩面哭泣，時而狂笑道。

「她說他愛的人是你，是你，而非和她朝夕相對的我……」

「所以……我親手把她拱手相讓了，我明明都讓給你了啊……你他媽怎麼可以讓她出事？！」

最後那句話，仇逝似乎用盡了身體所有力氣。

怒吼出來的——

我都讓給你了，我把我一生視若珍寶的女孩都讓給你了啊。

你為什麼不好好保護她，為什麼要讓她出事，為什麼要讓她帶著滿腔的遺憾和悲傷……與世長辭。

陷入瘋魔的仇逝，他染了血的眼眸微微一眯。

遠遠望向了倉庫外的一個紅色的焦點，他還有最後的一步險棋，幸好，還有這步險棋。

他不會輸。

永遠都不會輸！

他早在山野間埋了一批死士還有火藥，這是他身為青幫的主人下的最後一道命令。

放火燒倉庫。

一個人也不要留下——

他要他們一個個都葬身於此。

似乎察覺出了仇逝詭異的目光還有周身的不對勁，安瞳心緒不寧般打算走過去，顧遲卻一把捂住了她冰涼的雙手。

他朝她使了一個眼神。

安瞳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只見不遠處有無數道黑影在山野間快速移動著，如同漆黑深夜中的點點螢火。

他們身上都穿著玄墨色的衣服，面無表情，可他們，根本就不是仇逝的人。

在他們來來往往的身影當中——

她瞧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站在那群黑影當中，為首的少年微微側過身子，一雙漆黑冷凝的眼眸靜靜望向了她。

看了許久許久……

然後，他無聲動著唇角，彷佛在說。

安瞳，還給你了。

欠你的，我統統都還給你了。

是……伊赫。

**

蘇元顥將仇逝所有的痛和恨都看在了眼裡，在他再次鑄成大錯之前，他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住，而後又鬆開了。

重重無聲嘆氣了一聲。

終於將當年的真相，狠狠撕破在他面前。

「出事的那一天，阿若正在去往機場的路上。」

「目的地，是倫敦。」

霎那間——

仇逝的身軀狠狠一震，他彷佛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染滿鮮血的臉龐如死寂了一般。

喉嚨動了動，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蘇元顥無聲盯著他，接著道。

「你猜到了，是嗎？」

「沒錯，她是在去往你的婚禮的路上，她當時身懷七個月的身孕，也想著要去見證你的幸福。」

蘇元顥對舒若的愛是沉默的。

他願意為她背負世間所有的罵名和污穢。

仇逝對舒若的愛卻是瘋狂而偏執的。

他想要得到她，可也因為愛她，尊重她嫁人的選擇。

他可以容忍她嫁給旁人，卻容不得她不活在人世間，所以當失去她的時候，他痛不欲生，在暗中籌謀多年，想要所有人都替她陪葬。

所以，蘇元顥說的話怎麼可能是真的……

害死阿若的人怎麼可能是他，哈哈哈哈，怎麼可能啊。

他絕不會落入他的圈套，他絕不會信他。

絕不會！！

－－－－－－題外話－－－－－－

這一章寫的是上一代之間的愛恨情仇。

『愛妻』兩字，重於千金。